两人心里如何想的尚且不知,可面上言语间和睦异常,瞧着背影真是兄友弟恭。 一阵风吹过,裹挟着浮尘升上半空。 韩江清迷蒙的往前蹭了蹭,却蹭到一片冰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韩江清立刻睁开眼睛,瞄向四周。 没有人在,帐幔垂下遮挡了外面的视线和阳光,身边已没有往日坚实宽阔的胸膛,身上却还是暖的。 韩江清提起被子,脑袋一低,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埋在被子下,缓了一会,面色如常的起身,侯在外面的阿赛听见动静,轻声问他起床用饭。 应了一声后,他掀开被子起身,手指却碰到个硬物,这才发现好几个手炉还在被子下散着余温。心里一动,韩江清捧起了那手炉,还是热的。 手指一蜷,韩江清突然觉得手里的手炉热的烫手,热度从指尖顺着经脉一路上行。 “走吧。” 帐幔被撩起,阳光散落,尘埃在空中轻盈蹁跹。他放下手炉起身,手指便不再烫了。 不知道阿清醒没醒,没能看着他睁眼起床真是不放心。已经叮嘱阿赛准时叫他起床用饭,现在应该吃完了。希望中午早些结束,还能回去和师兄一起吃午饭。 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岳明允说着,岳明归的心思却渐渐飘远。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还有什么,却知道,有个人会在家里等他。 同伴离心,陌路相背,却不是他和韩江清的路。 韩江清曾说:“命运既定,你我恐无力更改。” 可既已重逢,便再无分离的道理,师兄,我不信命。
第25章 山匪 时间晃晃悠悠的走过了半月。 这天清晨,一列车队驶出了城门,被士卒簇拥在中间的马车镶金嵌玉,华丽至极,视之忍不住炫目。 车马行走的迟缓,车厢里偶尔还有杂乱的琴声响起,叫路过的人纷纷捂住耳朵。 韩江清冷冷瞥着岳明归,可岳明归好似未闻,依旧手指乱滑随性拨弄着琴弦,发出一阵嘈杂的噪音。 阖眼静心片刻,韩江清终于抬手摁在琴弦上,魔音立止。 被赏了个眼刀的岳明归悻悻摸了摸鼻子,委屈巴巴捏着韩江清衣袖求饶: “好阿清,马车里做不到歌舞升平,我也就只能抚琴装两下了。可我不通音律,旅行如此无聊……” 韩江清没有理会如此蹩脚的理由,反倒有些疑惑: “你整日流连花楼不上朝堂,不通政事,为何这次竟派你去冀州?” “唔,我与长姊封地俱在冀州,无论如何圣上都不会让长姊名声有损,大概是这样?” 岳明归犹犹豫豫咕哝着,手又摁上了琴身。 三日前,虞相接到消息,上奏言冀州山匪猖獗、有人盗铸,恶钱泛滥。 岳明允刚刚回城,综合各方考虑,皇帝还在犹豫,岳明归就自动请缨前往调查。因为他和岳明玉的封地俱在冀州,此时出事,实在不得不深思。 况且,一个纨绔查案总会少些阻碍,一路游山玩水足以让人放松警惕。 于是,皇帝准了。回府路上,岳明归思量一二,真想把师兄揣在怀里带走。 听到要带自己去冀州游玩,韩江清面色不改,但眼神分明像看着失智之人,潜台词就是:带我做什么? 劝的口干舌燥一句回答没得到的岳明归亮出了杀手锏。他先拿出了一个木盒,里面有两支干枯的花草,这是一个月前比武时韩山摘回来给他的。 “阿清在城西的那座院子里种了些花草,我曾派人查过,以此花喂养可得一蛊虫名释颜,有易容改相之能。 可惜那次城中大火,这园子毁了。江饶受伤,无法制作面具,这蛊虫又没了花粉吸食,所以阿清这段时间才很少出门吧?” 韩江清蹙眉,当岳明归是在威胁他,隐有不耐。 “所以……” 岳明归眼珠滴溜一转,动作利索的拿出藏在身后的另一个木盒,殷切看着韩江清邀功: “看我做的这些面具!怎么样?喜欢吗?” 一摞排列整齐难以入目,丑的乱七八糟的面具映入韩江清眼帘,韩江清动作隐晦的后退了一小步,偏头微合眼睛。 “……” “师兄两次戴面具见我,都是这种风格,我特意按照师兄喜欢的样式研究了几张。 只要戴上我这面具,保准师兄玩的开心,用的放心!” 耳边岳明归还自顾自叭叭说着,韩江清忍不住渐渐握紧拳头,是谁给他的自信,自己喜欢这种的!? 最终,在岳明归一手无敌缠功下,韩江清上了马车,所幸岳明归还做了张能入眼的寻常面具。只是没想到,岳明归可能和他犯冲,上来一顿拨弄琴弦,如魔音入耳。 看着岳明归低服做小一副可人怜爱的作态,韩江清好像闻到了隐隐的茶香,可能是矮桌上那半壶茶水。他抱过古琴,指尖一挑,琴音如流水,缓缓漾开,车外林间鸟雀息声,万籁俱寂。 一曲终了,他抚手按住琴弦,余音立止,鸟群却盘旋空中久久不散。 韩江清抱起古琴,抬头看岳明归示意他收起来。却见那人痴痴看着自己,嘴角含笑,满是赞赏,像是带着温度,韩江清移开了目光。 “收起来吧,已出城郊,不必再做这些样子了。” 岳明归依旧含笑看着韩江清的侧脸。 “一曲已动万籁寂,天风入松耳暂明。 那日在阁里,我便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单独听阿清奏一曲仙乐。” 这下,韩江清也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 气氛一时有些不正常的凝滞,岳明归看着韩江清微微泛红的耳尖有些稀奇。但他并未有什么表示,偏头吩咐马车提速,加急赶奔冀州。 赶到魏郡时天气已然热了起来,因为贪图凉快,岳明归带着韩江清转道山路。至于安平王的车架,还慢悠悠的在官道上挪着。 车里两人嬉笑调情,琴音不绝,任谁也想不到岳明归已经领先车架好几天的路程了。 山道上两匹骏马慢悠悠的踱着,头戴斗笠的岳明归散开衣襟扇着寒扇,汗水打湿了用来粗浅改变眉型、面色以作伪装的罗黛,一旁的韩江清却衣衫齐整,鬓角半点未湿,看的岳明归有些眼热羡慕。 “师兄,你这身体……” 想起韩江清每日冰凉的手脚和对热源的不自觉靠近,岳明归试探性发问。虽然已经老宋多次把脉诊过,也说就是体寒没有问题,但岳明归还是觉得不太对。 “马上到魏郡了,跟上。” 韩江清淡然回复,眼神丝毫未动,手却勒住缰绳猛的一甩。 看着马背上挺拔的背影迅速远去,岳明归有些哑然,旋即失笑,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师兄,你等等我啊——” 他们没注意,山道两边树丛中一闪而逝的影子和晃动的杂草,一双眼睛看着他们胯下骏马和鼓鼓囊塞的包袱发出了垂涎的光。 山道确实阴凉,两旁山高林密,杂草丛生乱石嶙峋。岳明归很快追上了韩江清,发现他勒马停在原地,岳明归催马上前,语含笑意: “师兄在等我吗?” 韩江清侧头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拨转马头,向着前方一道坳口慢慢行去。 “这山口狭窄,仅勉强供三人通行。” 岳明归立刻明白他未竟之意:虞相说冀州山匪横行,可他们一路上良马、锦袍、还背着鼓胀的包袱,竟一路无事。这个山坳山势狭窄,最适合伏击,两头包抄。 “管他是妖是魔,遇上再说,走吧。” 说着先行催马赶到韩江清前面开路,两人刚走出几步,忽听一阵呼哨,紧接着两旁鼓声阵阵,杂草乱动,前后冒出不少人来。 山体上亮出杆黄旗,下面站着一人,膀大腰圆头戴黄巾,在一众身着补丁粗衣的干瘦山匪里最是突出。只见他扛着把砍刀,居高睨着两人暴喝: “山下两人听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识相点交出钱财,还可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识相的,今天栽在这里丢了脑袋,可别怪爷爷们心狠!” 说着,手臂一抡,那砍刀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发出呼呼风声。听声音有点分量,难怪这么圆,岳明归打量了一番上面的壮汉,暗暗想到,然后就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那匪首视力不错,看见岳明归笑了出来,当即有些发怒,大喝一声: “兄弟们,上!盘剥了银子今晚喝酒吃肉!” 一众山匪挥舞着各式武器一呼而下,岳明归仔细观察了下这些人,发现大多脚步虚浮,不会武功,且衣衫破烂面黄肌瘦,实在不像打家劫舍、膘肥体壮、劫掠油水的山匪。 他没有动作,偏身看韩江清,正对上对方刚抬起的眼眸,二人目光对上,便知道对方和自己产生了相同的想法。 “师兄,我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啊。” 岳明归灿然一笑,低头正附在韩江清耳边,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震颤耳膜。湿热的鼻息落在颈侧,韩江清猛一偏头,这才没有了奇怪酥痒的感觉。 他冷眼看着岳明归,似在斥责他,岳明归看着他有些生动的眼神,越发觉得韩江清有些……可爱,还要再说什么,山匪已冲到马前。 “哎哎哎,各位好汉饶命!” 一群山匪刚刚蓄力就要刺上去,岳明归高举双手跳下马来,满脸堆笑求饶,山匪们都停下了动作。 “这年头大家都不好过,出门在外安全第一,不劳烦各位动手,这些钱财各位且拿去喝酒吃肉。” 说着一展包袱皮,拿出块金子交给就近的肿泡眼。那肿泡眼接过金子双眼放光,身旁一众山匪都看直了眼,眼里的意思十分统一:这是啥!?这是金子吗!? 岳明归见状十分满意,紧接着收好包袱就要上马。肿泡眼回过神来,举着镰刀发出尖锐的喊声: “干……干什么……跑、你跑——” 一众山匪立刻回过神来,被一众山匪注目的岳明归听到这想笑,这是被惊着了? “都交完钱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山匪围成一团,正吵嚷着,旗下那山匪头子刘老二已经下来了,他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正听到这话。 “二位,来都来了,不如随我们上山小住两天。” 刘老二抓过金子验过,看着二人就像看两只待宰的肥羊,源源不断的钱袋子,一脸狞笑大手一挥。 山匪得令,立刻虎狼一般双眼放光一拥而上盘剥了包袱和马,还想要上手抓两人的时候,韩江清眼神一沉,寒芒暗藏杀机。岳明归伸手一揽韩江清腰,手臂使力,两人位置颠倒,他挺身挡在韩江清身前。 “哎,各位好说好说,我们走就是了。” 说着使了巧劲,弹在伸过来的手臂麻筋上,又松开环在韩江清劲瘦腰线的手,上移握住刚要掰开自己的冰凉的手,在一众山匪簇拥下走向山上的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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