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要训话,你应跪下受听。” 指尖掐入掌心,林淮安并不愿意跪在他这样的人面前,故而不做任何反应。 宋玉辞也没有责备的意思,端起茶盏撩去其上氤氲出的热气,呷过一口。 林淮安注视着他,忽而身后脚步声起,紧接着后膝遭人使劲一踹,没能承受住,他径直跪了下去,方向正正好冲向那品茶的宋玉辞。 他咬紧槽牙,撑地欲要起来,肩膀上落下只大手将他按死在地上,再无法动弹。 “放开!”林淮安挣扎起来,却都被人一一压制住。 如此宋玉辞才又开了口,慢慢悠悠道:“这规矩可以慢慢学,但是不能不守,尤其在三郎面前。” “你要知道买你回来,不过是为了满足三郎的心愿,他眼下中意你,旁人都入不得眼。”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借此来利用他,更不能对他不敬。他是你的主子,要对你做什么,你都不可以像今日这般反抗。” “你记好了,从今以后,其余的事情你都不用做,只需做好一件事就行。” “那就是好好听三郎的话,让他开心。” ---- 三郎啊,那么大一个媳妇他就快没了。 妈妈心痛… ps:如果想骂三郎,请轻点,念及他还是个傻子的份上,毕竟他真的没概念。
第二十四章 ==== 硕大的红日悬垂在半空中,周身散发出来的热浪烧得人面色通红,汗如雨般哗哗流下。 宋府的侍从婢女有的匆匆行在长廊之中,有的靠在阴凉处假寐偷闲。 在这样一座宽阔的府邸中,其下埋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同时又在发生着许多无法宣之于口的事情。 自从林淮安走后,宋喻舟就一直坐在床上,目光冲向那扇后来被人关上的门,手中握着刚刚用来给林淮安上药的瓷瓶。 他没怎么变化过动作,始终是一个等待的姿势,宛若乖乖候在家中的小狗,只有主人回来了才会有所动作。 另一边,林淮安被人强压着肩膀,跪在地上听下了宋玉辞那一番羞辱意味极强的话语。 在他说的话中,林淮安已经不再是林淮安,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求他不能拥有自己的思想,做的一切事情都要为了宋喻舟的快乐。 可林淮安进过学堂,受过夫子教诲,更熟读万卷书。 即便穷苦,他也从未觉得短过谁一处,更没想过要依附于谁来生活。 宋玉辞试图强行给他灌输这样的想法,林淮安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更不肯任人侮辱,当即回嘴讽刺。 “宋玉辞你什么意思?我是人,不是狗,凭什么要我听他的话,听你们的话,你们让我这样做,不如直接杀了我。” 一席话说的林淮安气血翻腾,胸腔猛烈起伏,双眸血红吓人。 此刻算上压制住林淮安的人,屋中一共也就三个人。 屋子不大不小,但胜在精巧,他这一番怒气十足的话骤然炸响在其余二人的耳畔。 尤其吓到了那个按住他的侍从,一个手抖差点松开了手。 宋玉辞睨他一眼,上位者的态势自然生出,他启唇,不咸不淡地反问,“怎么?你以为你不是狗吗?” “进了宋府的门,你还想跟在外面一样恣意妄为?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林淮安切齿恨道:“那是你们太过奸诈,是你们耍手段骗了我爹,不然如何会有那张卖身契!” “奸诈这个词我不喜欢,我是个商人,只不过和你爹谈了场生意罢了,再者说若不是他贪心,那张卖身契又如何会签?” 他指尖在杯盏上描摹,说出的话很是漫不经心,只偶尔瞥眼看向林淮安。 听到这句话,林淮安眉心抽动,“你什么意思?” 宋玉辞:“我可不相信他猜不出李凝清过去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又或者说是他太想攀附权势了,即便知道有问题,也还是签下了那张书契。” “所以到底是我们有问题,还是你那贪图富贵的爹有问题,我相信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 林淮安微愣,脸上出现茫然无措的神色,转瞬又消失,“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爹才不会那样,宋府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也是,宋喻舟那个傻子也是,全都是。”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大笑起来,泪花渐起,“怨不得他是个傻子,都是因为有你这么个爹,造的孽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哈哈哈哈哈。” 被人提及宋喻舟的事情,宋玉辞瞬间冷了脸,像被触到不可侵犯的逆鳞一般。 他霍然起身,几步走到林淮安的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腰腹处,逼得林淮安后仰身子差点倒地,却因被人摁住肩颈又强行给拽了回来。 血腥味上涌,腰腹处往里像被人一齐碾碎了一般,剧痛绵延不绝。 他吐出口血沫子,仍旧是毫不畏惧地瞪视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这就恼羞成怒了?宋喻舟就该庆幸他是个傻子,不然若是知道有你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爹,该是如何的羞愤,怕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唔…” 织锦所做的靴子蹍在林淮安的伤处,左右辗转,丝毫不吝啬丁点儿气力。 巨痛之下,林淮安剩下的话语都闷在了口中,变作为压抑的闷哼声。 “你这样的性子实在过于刚强,不好好调教,他日定会伤到三郎。” 说着话宋玉辞下了死力,一脚踩实进他腹中,隔着根本没有阻挡效果的布衣,靴头顶在他的腹部,冷冷地俯看着他。 “把他给我关到柴房里,不许跟三郎提及此事,要是不小心泄露了出去,你清楚后果会怎么样。” 屋中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侍从瑟瑟发抖道:“是是,我…我知道了,绝不会…让三郎知道的。” 林淮安死咬住唇,抵抗着那股子近乎要刺进骨血里的痛楚,额上冒起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却还硬撑着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宋玉辞也懒得再跟他较劲,清楚这样的人一时是软不下来的。 须得花时间磨去他的棱角,再拔掉那些伤人的尖刺,如此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三郎的身边。 “行了,带下去吧,省得在这里碍眼。” 他撤开脚,还颇为嫌恶地掏出帕子,擦了擦靴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侍从颔首,捞起已经痛到软了身体的林淮安,近乎是拖拽着人往外走,刚到门边要推门之际,宋玉辞又开了口。 “倒还忘了件事,入了宋府,这名字也需要改改了,林淮安这个人从此便消失了。” “你以后就叫佑舟。” 佑舟,佑舟… 护佑宋喻舟的意思… 这二字刚出来的时候,林淮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没有力气再去反驳什么,只能被人强拉着出了门去。 拖着林淮安的人丝毫不顾及他腿脚不便的问题,紧着步子在府中穿行,仿若带了个烫手的山芋一般,急于将其摆脱掉。 林淮安磕磕撞撞地走在山石之间,未好全的腿再次遭受到重创,被灼热一照,近乎要晕倒过去。 如此走过一路,很快被带到了间屋子前,继而就被那人随手一推,如对待杂物般丢到了屋子中。 “咚”一声,林淮安重重磕在地上,扬起满地的尘土,扑簌簌地掉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将本就脏了的布衣染上更多尘土。 “咳咳咳…”过多的灰尘呛入口中,他受不住地咳嗽起来,费力睁开眼却只能看到乱糟糟的一片。 门扉被人快速合拢,落锁的声音传来。 那人连句话都没跟林淮安说,就动作熟练的上了锁,将他丢在这里,旋即扬长而去,就像是解决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事一般。 “…咳咳咳…” 林淮安止不住的咳嗽,将嗓子里涌起的东西尽数咳了出来,瞬间染红掉他唇边的灰暗地面。 强撑片刻,他终是没能耐住全身的痛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烈日垂落,惹人厌的酷暑过去,换上天边烧灼起来的绯色云彩。 三三两两的仆从结伴准备去吃晚食,闲聊之际,声音放得低低的,似是害怕让人听见。 “三郎刚才又闹腾起来了,将满桌的吃食都给掀翻了。” “怎么又闹?不是晨起还好好的吗,我瞧见他时还笑着嘞,听说比平日都多吃下去很多东西。” “谁知道啊,最近这几次闹起来,好像都是为同一个人。” 有人奇道:“谁啊谁啊?还能让三郎三番两次的闹脾气。” “这不知道啊,伺候在三郎屋里的人嘴都严实得不行,我这消息还是偶然得来的,不过好像那名字里好像有个‘淮’字。” “槐?槐花?” 有人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槐花七老八十的,怎么可能跟三郎有关系,你动动脑子吧。” 几人又开始东一嘴西一嘴的猜测起来,走过旁边的屋子时,交谈的话音顺着风一齐吹进屋中。 里面的林淮安动了动手指,眼睫颤动,从昏睡中慢慢恢复了意识。 只轻轻一动身子,便有无法忍受的痛意袭来,他止不住地蜷缩起身子,克服腰间刀刺一般的痛楚。 外面的话音渐渐远去,屋中又恢复到死寂的状态。 夏日的傍晚,本该是余热未消的,但这件柴房却很是阴沉,躺在地上,透骨的凉意紧贴着皮肤攀爬上来,缠绕在林淮安的身上。 他禁不住地打了个冷颤,闭着眼睛时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小小的,破旧的家来。 心酸难抑,一滴清泪沿着颊侧悄悄滑落,他紧闭住眼,之后再多的眼泪都被他一并收回到眼眶中,无论如何苦悲,都不肯流下。 突然静默许久的门边传来响动,锁链的声音尤为突出。 掀开眼皮的同时,紧闭的门扉被人推开,被关在门外的各种动静一齐入耳,包括那消失许久的余热之气。 林淮安抬不起脑袋,也看不到来人是谁,但他清楚绝不会是傻子,因那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都没说话。 傻子是不会这样的,换做是他,见到自己这副模样,肯定会眼泪汪汪地扑向自己,再说上几句“淮安怎么了?淮安痛不痛?三郎心好疼。” 不对…… 或许他会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等这些想法在脑中过了一轮,林淮安突然发现他在无意识间笑了,眼中的泪还在,身上的痛也在。 可他的唇角却弯起了个弧度,很浅很淡,但确实有。 林淮安想,他大概是疯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时门口那个始终没出声的人说话了。 “等你半天也没开口,就这么不好奇我是谁?” 金玉鸣击般的嗓音,夹有若有似无的笑,仅从这句话里都能听出来他一肚子的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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