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笙有些气急败坏,但又舍不得跟他发脾气,只能轻轻一噘嘴,给他个明示。 游萧总算是明白了,低下头轻轻吻住他的唇,舌尖探进牙关,与他轻柔缠吻。 这个吻温柔至极,苗笙觉得口腔里所有的苦意都被驱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两人唇舌纠缠产生的津液,甜得不可思议。 他在这样的吻中头脑越发昏沉,渐渐失去知觉,沉入了一个浓黑又甜蜜的世界中。 看着苗笙沉沉睡过去,游萧又在他唇上碰了碰,捧起他的手背亲了好几下,心脏被牵扯得难受。 不用无痛散不行,剖腹有多疼,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他也很怕苗笙就这样睡过去,毕竟对方曾经沉睡了十年。 说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自从苗笙苏醒之后,游萧每天都怕他睡着了不会再醒过来,几乎每天都要亲自看着他睁开双眼才能放心。 去北岩府剿匪的那几天,他日夜担心的也有这件事,明知道苗笙身体其实日渐有起色,但他就是放心不下。 苗笙的一梦不醒,于游萧而言,是此生最大的梦魇,遑论让他亲自送对方沉睡。 十年前舅舅饮下“浮生散”的一幕突然又跳出来重现在了眼前,八岁时那令他没顶的无助穿越时空再次袭击了他,与现在的紧张叠加在一起,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在他胸膛上用力砸了一下。 游萧只觉得心口快要炸裂,低头重重吻在苗笙的额头上,咬紧牙关,艰难道:“你一定、一定要醒过来,要醒过来,不许再抛下我……” 戴雁声当年目睹过他那么痛苦的模样,现在实在不忍心,过来劝道:“萧儿,这只是无痛散,不是浮生散,没有那么大的效果,你别担心。” 他拍了拍游萧的肩膀,感觉对方浑身肌肉僵硬,叹息道:“药效彻底稳定还需要一点时间,你不如出去散散心,跟老聂和阿闲说说话,平静一点。” “不,我不离开笙儿。”游萧擦去不知何时从眼眶中滴落的泪水,哑声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他。” 戴雁声无奈,又觉得他这情绪不发泄出来着实不行,便喊着谢青枫和晏秋帆一起离开,让外边的聂云汉和卓应闲进来。 俩人早在外边急得团团转,尤其是卓应闲,十年前苗笙喝下浮生散的时候他也在现场,一进门看见游萧抱着苗笙手臂发呆的模样,自己都觉得有些胸闷气短。 他忍不住道:“萧儿!” 游萧回头看见他俩,向来坚强的少年再也没能绷住,张开双臂扑向自己的两位爹爹,一手搂住一个,喉咙中挤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聂云汉拍拍他的后背:“好孩子,你医术那么精湛,一定不会有问题。” “对啊,小笙哥哥既然醒了,就不会再有事,再说你把他照顾得那么好,这次回来他跟离开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面色红润,眼睛里全是笑意。”卓应闲也道,“你安安心,千万别自乱阵脚。” 楼主从小到大经历过很多危机,却从未有什么能如此牵动他的心弦,但他并不懦弱,知道自己肩膀上还有更重的担子,只是脆弱了片刻,很快便重新坚强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除了微微发红的眼眶,整个人已经面色如常。 “我会好好照顾他。”游萧坚定道,“他心疼我,也一定会醒过来。” 距离苗笙喝下无痛散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已经睡得足够深沉,全身肌肉松弛,是时候为他剖腹取子了。 聂云汉和卓应闲离开,换了戴雁声、谢青枫和晏秋帆三人进来,他们连同游萧一起,用高浓度的白酒洗手、擦拭苗笙孕肚,尽可能将感染几率降到最低。 最后,是谢青枫将在火中烧过的轻刃递给了游萧,温声道:“萧儿,开始吧,宜早不宜迟,我们都在旁边帮你,相信你自己。” 游萧接过轻刃,目光只看着眼前的孕肚,闭上眼睛清除心中所有杂念,然后毫不迟疑地下刀。 他暂时将自己所有的情感全部屏蔽掉,只保留那个冷静、理智、临危不乱的“神童”自我,迅速而有条不紊地操作一切。 苗笙不仅喝了无痛散全身麻痹,谢青枫还将他身上能点的穴道全都点了,尽可能地减缓血流速度,但跟时间赛跑依旧是最重要的任务。 切开腹壁,再切开胞宫,从创口将胞宫打开,把胎儿的脑袋捧出来,再拉出整个身体,剪断脐带。 这部分过程并不算复杂,游萧练了无数次,手法娴熟,他面无表情地将婴儿递给旁边的谢青枫,根本没有多看一眼,就忙着进行下一步,取出胎盘,将残余的羊水吸净。 他接过戴雁声递过来的已经穿好桑白皮丝线的针,开始迅速缝合胞宫及腹壁。 剖开并不难,难的是之后的每一步。 守在门外的聂云汉和卓应闲急得一刻也坐不住,俩人同样失去了以往的镇定,两脸肉眼可见的焦躁。 就在这时,周围树上的鸟儿突然集体扑扑簌簌地振翅高飞,院子外边传来了下人的惊呼声:“看!是凤凰来仪!” “还有百鸟朝凤! 他俩仰头望向天空,便见一个凤凰模样的影子拍打着翅膀当空徐徐划过,身后拖着巨大玫瑰色的光影,映红了大半边的天空! 光影后有无数种鸟类追逐,像是百鸟之王长长的拖尾。 这景象称得上是蔚为壮观,见多识广的聂云汉两人也前所未见,全都看呆了,还没顾得上感叹,产房里突然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哭声穿透力极强,甚至像是影响了天上的异象,那凤凰的光影向产房这边飞来,在屋顶上方盘旋飞舞,将小院映成了热烈的玫瑰色,久久不散。 聂云汉看着头顶上的光,惊讶地张着嘴,半晌才说出话来:“苗公子这是生了个什么神仙?” “不是神仙,至少也该是个福星吧?”卓应闲喃喃道,“他们以后一定会平安顺遂的。” 然而产房内的人对此毫不知晓,谢青枫和晏秋帆手脚麻利地清洗包裹新生儿,看了看性别,正想告诉游萧,回头却见对方拿着针的手微微颤抖,便没有吭声,免得打扰到他。 剖腹取子已经顺利完成了大半,游萧到这会儿突然才开始紧张,是因为他突然想到苗笙爱美,肯定不喜欢肚子上的伤疤太难看,那他一定要替对方缝得好一些,不能让人家醒过来之后不高兴…… 旁边戴雁声及时托了托他的小臂,提醒道:“萧儿,稳住,马上就结束了。” “我明白。”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声,游萧皱了皱眉,“能不能把孩子抱出去,它很吵。” 谢青枫两人听到了这话,更没有多说什么,将新生儿包得严严实实地抱出了产房。 苗笙虽然怀胎,但显然胸部并没有发育,大家已经提前选好了乳母,现在把孩子交给她去照顾。 病房里,游萧稳住了心神,利索地缝合了胞宫,接着是腹壁,全部结束后,他已经是大汗淋漓,整个人几乎虚脱,双腿都有些站不稳。 但他不肯走,连手都顾不上洗,拖过来一把椅子坐在苗笙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戴雁声负责接下来的工作,说来也不算严重,就是涂抹止血伤药,观察伤口情况。 完成之后,他给苗笙号了脉,面色欣然道:“别担心,脉象一切正常,接下来不出意外,苗公子应当很快就会醒过来。” “嗯,我在这儿陪着他。”游萧疲惫道。 在戴雁声的劝说下,他还是洗干净了手,又允许下人们进来打扫,开门开窗放了放屋里的血腥气,又点上熏香,改善室内环境,之后他便将所有人都赶走,独自守着苗笙。 游萧趴在他脑袋旁边,仔细地看着他的脸。 苗笙人长得好看,睡颜自然也美,尤其是近几个月长胖了一点,再加上有些水肿,原本尖尖的下巴现在也变圆了一些,显得“珠圆玉润”,皮肤白得发亮,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但是因着方才的剖腹取子,他流失了不少血,脸颊和双唇略显苍白,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放松的,看来他并没有感受到痛苦。 游萧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低声道:“笙儿,快点醒啊。” 按照上次试药的经历,还有晏秋帆的说法,服下无痛散之后,人最迟一个半时辰就会醒过来,时间再久就会有伤身体。 方才取出胎儿已经用去半个多时辰,如果一切正常的话,过不了多久苗笙就该缓缓苏醒了。 游萧望着他缓慢而有规律起伏的胸膛,自己的心却像是吊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哽得难受。 越着急,时间过得越慢,也会越让他慌乱,刚过了一个时辰,苗笙没醒,他就有些坚持不住,反复给对方号脉,甚至还用了针灸、点穴,想尽早把人唤醒。 晏秋帆进来劝他:“萧儿,你别太着急,每个人体质不太一样,苗公子或许会睡得久一些——” “不能再久了!”游萧双目赤红,暴躁地喊道,“再不醒他脑子会受伤的!” 谢青枫也劝:“不会的,你再耐心等等。” 游萧急得来回踱步,可他确实束手无策,不管他做什么,苗笙都没有醒过来,大家只能等。 时间超过了两个时辰,就连晏秋帆也沉不住气了。 “怎么还没醒?”他扒开苗笙的眼皮,看对方的瞳仁,并没有明显放大的迹象,不像是有问题,可偏偏人就是没有苏醒的意思,“呼吸、脉搏都正常,这是怎么回事?” 戴雁声也来诊治,检查了一遍后得出了跟晏秋帆一样的结论,苗笙就像一个陷入熟睡的正常人,他们三个神医聚在一起,也找不出他迟迟不醒的原因。 游萧整个人都要垮了,他木木呆呆地坐在苗笙身边,紧紧攥着对方的手,面色灰败,眼神涣散。 “笙儿他……他说话不算话。”他喃喃道,“他不守信用……” 聂云汉放心不下,和卓应闲来看自家儿子,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不懂医术的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能小笙哥哥体质跟旁人不一样,所以药效对他来说久了些。”卓应闲安抚道,“再等等,既然他现在身体无恙,早晚都会醒。” 游萧木然道:“早晚是多早?多晚?要我再等上十年吗?” “也别这么悲观。”聂云汉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你用内力试试?说不定管用呢?” 游萧怔了怔,心里不知道该不该尝试,从医理上来讲,他觉得这种情况用内力也没有用,苗笙没有内伤,内力治不了什么;而他更怕的是,用了内力确实没用,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是几经犹豫,他还是决定试一下。 一切应当以笙儿的生命为先,自己的感受暂且放在一边。 他怕苗笙身体负担不起,只用了很小的一股内力,在对方经脉中小心翼翼地游走,寻找可能存在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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