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你不穿也好看着呢。”苗笙最近嘴上愈发大胆,反正受折磨的不是自己,手掌已经抚到了他的胸口,感受到那具年轻的躯体所散发出来的滚烫体温,“只是你吝啬,不肯给我看罢了。” 游萧:“……” 他拉下苗笙的手,无奈道:“好了,走吧,再这么下去,咱俩可就出不了房间了。” 平小红已经在前院等着,同样换了身更体面的衣裳,十六岁少女身着一身苍绿色劲装,显得利落飒爽,眉眼也是英气逼人的俊俏。 这几个月她像是也长高了不少,手长脚长,一只手里拿着剑,举手投足都带着江湖儿女的侠气。 “师父,师娘!”女侠回头看见他俩,先是愣了愣,接着夸张地喊,“哦哟,你俩这一蓝一红的,好般配啊!” 她倒不是被美呆了,而是看到苗笙一身黄色有点怪,想起来自己辨不清蓝和黄,这才琢磨了一下。 游萧抿唇直乐:“嘴这么甜,回头师父给你发红包。” 清寒居是孔昙他们兄弟几个的住所,离这一笑居不远,大约只隔了几条巷子,因此三人便没有乘车马,溜溜达达地往那边走去。 苗笙现在怀胎已经快七个月,肚子又大又沉,虽说他无法像女子那样顺产,但也得适当多活动活动,免得影响孩子的成长。 平小红在前边蹦蹦跳跳地走,欣赏路过的民生景象,游萧与苗笙手牵手,缓步走在后边。 其实苗笙是不想戴帷帽的,终于来到了五陵渡,露着脸更容易撞上熟人,但无奈现在孕肚几乎遮不住,他也不可能扮成女子出门,因此只能把脸遮上,省得被人围观。 苗笙推测,自己先前开乐馆赚钱,定然不会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应当住在城西那种鱼龙混杂之处,到时候去那边转转再说。 只是想到这个,他又略有些犹豫,毕竟这些事似乎成了他跟游萧之间不便触碰的话题,一旦提起,不是游萧会逃避,就是自己会产生不信任的感觉,总之会让两人都不是很舒服。 可现在他俩感情渐深,正是蜜里调油之时,他实在不想成为这关系的破坏者,即便问题确实还存在,他也想假装视而不见。 况且……苗笙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急切地了解自己的过去——毕竟现在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生活,也有了喜欢的人,若是为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往,毁掉现在的一切,想想都不划算。 然而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是有资格知道的,游萧瞒着自己就是不对,可他再再转念,又觉得游萧是为了护着自己,若是好事,对方肯定不会相瞒。 这样类似的想法在他脑中转过无数次,他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十分困扰。 也罢,反正是已经到了这里,不急于一时,看看再说吧。 “想什么呢?半晌不吭声。”旁边传来游萧的声音,“是因为要见故人,又想不起来与他们打过交道,有些紧张吗?” 苗笙扭头看他笑:“没有,其实还挺期待的。” 现在他跟游萧的关系不一样了,便再没有之前的那种排斥感,游萧的亲友,自然也是自己的亲友。 “孔大伯和韩三伯人都很好,他们将我当亲侄儿看待,你之前又于我有恩,他们对你也会非常和善。”游萧安慰道,“放心好了。” 听到这里,苗笙忍不住打趣道:“可我这个‘老人家’,却把他们的侄儿拐走了,他们还会对我和善吗?” 游萧:“……” 苗笙又促狭道:“他们知道我俩的关系吗?可是我这肚子,想瞒也瞒不住了哦!” 想想吧,一个从小在一众亲友眼里人见人爱的乖巧神童,又创了如此轰轰烈烈的事业,搁寻常百姓家那都得是当驸马的人才,突然有一天领了一个大着肚子、怀了他孩子的老男人回家,饶是孔昙韩汀两位不是凡尘中人,见多识广,有些事落到自己关心的小辈身上,心胸也很难宽广起来。 唤笙楼主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得意道:“瞒什么,你不知道江湖武林藏不住秘密吗?和我亲近的人恐怕全都知道了。上次我们去杳溟宫,周大哥都知道了,肯定会告诉凌盟主,凌盟主跟孔大伯那是过命的兄弟,也知道我们将要来五陵渡,肯定也会告诉他,让他好好照顾我们。” “再说,采下你这抹可望不可即的朗朗月光,我恨不得昭告四海,有什么可瞒的?!” 苗笙听得高兴,但还是啐他一口:“什么昭告四海,你当自己是皇帝吗?” “有你在身边,给个皇帝都不换!”暗夜小巷里,唤笙楼主口出狂言。 平小红在前边听到他们说的话,转回头来跟着笑:“师父肯定是当不了皇帝,但有师娘在,小唐师公这个‘四府盟第一美人’的头衔肯定要让贤了。” “除了他,第二美人是谁?”苗笙总听他们这么说,好奇问道,“这是怎么评的?” 游萧听了哈哈大笑:“你当真的有评选吗?没有那回事,这是凌盟主‘一语定乾坤’!” “他身为盟主,定了自己爱人是第一美人?”苗笙多少有些无语,“这是不是太一言堂了?” 考虑到这人三十多岁“霸占”了十八岁的唐公子,现在又搞这种毫无深度的比美,他对凌盟主的印象又差了一点点。 “这倒不是,你误会了。”游萧解释道,“是前些年一次四府盟武林大会,他听到有很多人议论女侠们的容貌,当中更有很多不怀好意的,言语龌龊,令人作呕,凌盟主想杜绝这种歪风邪气,就当众半开玩笑地说小唐师父是四府盟第一美人,谁也别想抢这个头衔,以后大家都不许再议论这件事。” 平小红也道:“是啊是啊,以后就没人敢公开讨论女子容貌了,甚至连男子容貌也不敢提,都不想跟凌盟主过不去。这种肤浅的事肯定不可能彻底断绝,但总算比之前好多了。” 苗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倒是很机智。” “是啊,别看他没个正型,心里很有些道义和点子的,不然也当不上盟主。”游萧笑道,“小唐师父性子有点娇,就是小少爷脾气,也愿意陪他闹,俩人很是相配。” 苗笙没接话,心想莫非他把凌盟主和唐公子的恩爱视为榜样?也不对,他两个爹爹就够恩爱了。 身边都是这样的恩爱夫夫,游萧肯定也很期盼这样的感情。 他故意道:“怎么?你觉得我俩不相配吗?” “你这就属于抬杠了笙儿。”游萧握住他的手,用力攥了一下,给平小红使了个眼色,让她快点夸。 这种话自己说出来不太合适,得别人来吹捧。 可怜女侠方才刚说过他俩般配,现在还得再多挖掘出一些理由,只是倒也不难找就是了。 “师娘,你和师父多般配!两个人都相貌出众、才识过人!”平小红现在只恨书到用时方恨少,挖空脑袋想词儿,“而且师父性子沉稳,凡事谋定而后动,师娘你聪明灵巧,反应敏捷,你俩做什么事都心意相通,默契十足,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苗笙躲在帷帽垂下来的纱帘后,抿唇偷乐。 游萧是万般好,他也没有自惭形秽,起初不爱的时候可以拿这话当借口,但动心过后,便也理直气壮——自己确实是年纪大了些,但那又如何? 皮相总是不长久的,谁都会长大变老,只有内在的吸引才长久。 游萧本来喜欢的便不是他的脸,他欣赏的也不只是游萧的皮囊,他们能在一起,还是心灵上的平等与契合。 谁先动心,谁后动心,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两人在感情当中谁也不曾卑微过,都是自信勇敢地去接受和爱慕对方。 这样的感觉实在再美好不过。 游萧透过纱帘,影影绰绰地看到了他的笑容,便冲平小红示意可以停了,温声问苗笙:“满意了?” 苗笙手指钻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故意道:“看来我也得给小红包个大红包。” 平小红一蹦三尺高,兴奋道:“谢谢师娘!” 三人走着聊着,很快到了清寒居,约定时间是酉时,现在孔昙和韩汀已在门口等待他们。 两人身着宽袍大袖衣衫,没有想象当中的江湖气,倒像是两名书生。 孔昙四十多岁,两鬓微微有些发白,唇上与下巴皆蓄了胡须,看起来笑容温和,颇有些儒雅。 韩汀则明显年轻一些,相貌淳朴老实,笑容憨厚。 五人在门口简单寒暄,便一起进了内院,到饭厅就坐,很快琳琅满目的菜肴便端了上来。 孔昙因心中怀念亡妻,一直没有再娶,韩汀据说是过惯了单身汉的日子,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也没有成亲,就陪着他大哥一起过活,因此饭桌上只有他们几人,显得有些冷清。 “要是老二在就好了。”孔昙感叹道,“有他和小唐,这里定然会热闹许多,我与老三笨嘴拙舌的,也不会活跃气氛,让苗公子见笑了。” 苗笙连忙道:“孔大哥客气了,我这人喜静不喜闹,这里环境很好,我正觉得十分安闲自得。” 其实他能注意到,方才在门口互相介绍时,孔昙看待自己的目光便不太一样,像是看了又不敢看,眼神一对上,便迅速挪开,随即用微笑来掩饰。 现在坐在灯火通明的饭厅里,对方眼中的哀愁更是无所遁形。 孔昙现下也将苗笙看了个清清楚楚,感叹道:“十年不见,苗公子果真是容颜未老,一如当初。”他看向韩汀和游萧,像是征求意见似地说,“像是比十年前气色还要好。” 韩汀也定定地多看了他几眼,目光略显迷茫:“我都记不起苗公子十年前是什么模样了,但现在看着的确不错,人很精神,眼睛里也有光。” 那是说我十年前的时候气色不好,眼里没光?苗笙心道。 游萧淡淡笑道:“笙儿近日来心无挂碍,没有烦恼,气色自然会好,将来等体寒之症康复后,便与寻常人一样了。” “看来那冰棺,果然有效。”孔昙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眼眶更是红得厉害,他目光有些涣散,像是在看着苗笙,又像是在看着别人,喃喃道,“十年了……居然真的能醒过来。” 韩汀不想他伤怀,立刻端起酒壶,给他杯中倒满了酒,岔开话题:“大哥,由你来开席吧。” 能担任前锋暗杀队的队长,又能在五陵渡这般复杂的环境中将黑市做得风生水起,孔昙绝不是普通人,忍性应当是一等一的,可是看到自己出现,仍是失了态,可见其死死压抑的情绪是有多么的汹涌澎湃。 对方已经去世近二十年,还会如此,苗笙不由感叹,他对亡妻真是情深似海。 于是他先站了起来,端起手边茶杯,诚恳道:“孔大哥,我能有今天,全靠你的帮忙,现下我不适宜饮酒,便以茶代酒,敬您三杯,感谢您再造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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