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啟骛冷哼一声“来着郃都当窝囊废来了?不行我当街给他一刀,他想如何?” 向执安低着我说话,杨叔碗里的粥都空了,还在用勺子侩。 海景琛笑起来说“我觉得不是郭礼。郭礼此人最是谨慎,他若找到我,定是一刀给我个痛快,不会如此羞辱于我留我一命,郭礼定然是屠了翰林的,但是我这脸,我还真不觉得是郭礼。” 众人沉默,向执安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人选。” 赵啟骛说“避世是个好由头。” 海景琛说“先解决眼下棘手的吧。不着急。” *** 赵啟骛与向执安共乘一骑,赵啟骛的下巴正好可以扣在向执安的脑袋上,凭着依稀记忆,找了一年多前的向父向母之墓。 向执安跪在墓前,看着已经掉去了油墨的“慈父爱母”这几个字,拿出了墨,慢慢描着。 赵啟骛在边上拔草除虫,覆上新土,烧起了纸钱,元宝铜钱这些,向执安与赵啟骛二人都不信,但是都默契的慢慢在这铁盆里烧着。 向执安描的有点慢,边描边说“你说我阿爹阿娘会收到吗?” 赵啟骛盘腿坐下,说“不知道啊,但是都这么做。” 向执安说“我不信神明。” 赵啟骛说“你从前还说是晟朝的神庙,佑了你的姻缘,现下怎么,用神朝前,不用神朝后?” 向执安没停笔,说“若有神明,我幼时求救之时他为何不来呢?” 赵啟骛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向执安勾起笑意,说“虽说我觉得天下无神明,也无轮回,亦无祷告之事便能得偿所愿。但如果是你,我是希望有来生的。” 赵啟骛说“在爹娘面前说这个,你也不害臊。” 向执安嘴角勾得更深,说“那我爹也不能出来打我了。” 赵啟骛说“描好了吗?起来拜拜。” 向执安起身,白衣脏污了一块儿,罕见的没有皱眉,赵啟骛说“你母亲定然刚听了你那些话,这不是打你了?” 向执安说“那我日日在这坟前不害臊好了。” “别胡诌了,”赵啟骛点燃手上的香火,分给向执安,“上个香。”二人对着这萧瑟的墓碑,深深的鞠躬。 三鞠躬之后,向执安卡着墓碑前的香火青烟袅袅不散,兰烬在上头经了风也没落下。 向执安说“阿爹,阿娘。这是啟骛,护我良多,带来给你们看看,以后也能常常来。” 风吹起了铜盆的纸钱,燃着火烧痕,悠悠的往下飘。到了向执安的脚边。向执安说”阿爹阿娘,我现在很好。” 赵啟骛深深的鞠躬说“阿爹,阿娘,这么称呼两位冒昧了。我爱慕执安,誓守他一世平安。两位放心。” 香火上的兰烬落下。 风刮起了向执安的衣袍,他扭头看着赵啟骛,他闭着眼双手合十。结发的青毛羽在他脑后飘荡,连着襟上的狼毫。 不知道他在许愿什么,向执安就这么静静的陪他立着。 赵啟骛终于睁开了眼,偏头看了执安。 向执安说“走吧。” 赵啟骛回头看了一眼,向执安扯着他的袖子走了。 两人一乘共去督察院。 “一会儿你见了那个崔治重,可注意些。”赵啟骛说。 “我倒是觉得,这一路,他暗中相助多回,此次郃都认降,也必然有崔治重的推波助澜。”向执安说“我倒是对这个崔大人,兴趣很大。唐堂镜之前与景琛针锋相对,但是莳州郃都这两城,都给我一种唐堂镜拱手相送的感觉。不知是不是与我们崔大人有关。” “这郃都城里,都是吃人的鬼。”向执安说。 “太子殿下只要不醒,这些鬼也无法翻云覆雨。二皇子在祭德,将手伸到这儿来,怕也不容易。”赵啟骛说。 “孰黑孰白,孰是孰非,皆无定数,且再看看。”向执安说。 赵啟骛将手覆在向执安的身上,眯着眼靠着向执安的肩膀说“我也想叫你舅舅,骛郎也好想被载府保护。” 向执安咯咯笑起来说“赵啟骛,你对得起你这么高的个子吗?” “唉,瞧瞧你这小身板,也着实该是世子护着你的,”赵啟骛闷声说“你只管走,后头再多的牛鬼蛇神,都休想伤你。骛郎是黑绳大地狱里翻过油锅的混世大魔王,谁若动你,我就将他拖入泥坛子里,盖上盖子烧个挫骨。” 向执安说“怎说的好像我来郃都为非作歹似的?” 赵啟骛说“我倒是知道,但是别人不就是觉得你来为非作歹,想生生的拖你索命。我就在这郃都,此刻都能感觉这遍地的不善。” “我不喜欢郃都。”赵啟骛说。 “那我们以后不在这里。我跟你去上梁,我们守着一辈子骆济山,可好?”向执安说。 赵啟骛终于笑了,策着马跑起来。 督察院到了。 崔治重撅着屁股在门口刷尿墙。 “崔提督,好久不见啊。”赵啟骛打着招呼,一边从马上下来,然后扶着向执安下马。 “崔大人,别来无恙。”向执安客套着。 崔治重解下鼻子上的布条,笑着迎两位进院,“赵黑蛋,还知道回来看看我。” “崔大人,大家同朝为官,你这样不太礼貌。”赵啟骛说。 “调皮。”崔治重拍着赵啟骛的背,像是熟络又爱护小辈的尊者,将二人引进了院里。 院中有个小亭,池子里没有水,净是干巴巴的坑,坐在这亭里,毫无闲情雅致。 亭中挂着个鸟笼,里头也没有鸟,关了一只守宫。 守宫伏在笼子里,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向执安多看了一会儿,崔治重说“执安喜欢这小物?” 向执安说“我还是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他这么光秃秃的,我看着冷。” 崔治重说“这家伙不知冷热。” 笼里的守宫颜色微黄,这会儿直勾勾的盯着向执安。 守宫咧开了嘴,像个大咧吧。就这么看着向执安,似乎只要向执安稍稍露出一丝后退的怯意,就会冲过来扒在向执安的脸上,然后与向执安融为一体。 “小东西,还挺可爱。”向执安伸手指去逗了逗,守宫往后退。 崔治重刷完尿墙也没洗手就给向执安泡茶,向执安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赵啟骛说“崔提督,怎好让你来。”便将茶壶茶杯烫了烫热水,给崔治重与向执安斟茶。 向执安正色说“这一路,幸得崔大人相助,才能顺风顺水走到现在,现下三皇子还未进都,等来了,得来亲自拜见提督。 崔治重笑起来很僵硬,无法言说的不舒服,向执安又觉得这脸上,不单单是提线木偶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张僵硬的脸,缝补上去的感觉就是你若只是看他的嘴,你会觉得他在笑,但是你若是遮住了他的嘴,光看他的眼,你会觉得你在看渊,深渊。 “执安哪里的话,你既能让三皇子入主郃都,自然是君贵臣轻,哪有这般行事的道理。我倒是高兴啊,我们晟朝将复啊,复我大晟海晏河清,复我百姓安居乐业,高兴啊,哈哈哈,我高兴,”崔治重拍着大腿,说“执安,以后上梁下奚与郃都一家,再无忧患。我等必殚精竭虑,为晟朝,为三皇子,唉,共襄盛事!” 向执安说“崔大人朝中肱骨,执安仰慕之至。”喝了口茶,说“从前聂老与我说,得崔大人,即得天下。执安自从听完这话就仰慕的紧。” “聂老与我说,按崔提督之才,做个督察院提督太可惜,所以有执安有个不情之请,请崔大人帮帮我。” 崔治重说“执安请说。” 向执安说“执安想请崔大人,做三皇子太傅,兼内阁重辅,聂老年长,精力不济,内阁只有海景琛与唐堂镜二人,执安本想自己入阁,但是…与三皇子近亲,恐生不便。” 崔治重脸上的笑意一如往常,只有守宫看见崔治重眼下的肌肉以肉眼都不可见的速度抽动了一下。 向执安请自己做内阁重辅,明升暗贬。 一则,明示全郃都,他向执安来朝崔治重出了大力。 二则,去内阁无兵无权,除了一张嘴皮子在翰林嘚吧嘚,真要做点什么,处处受限。 三则,调离自己出督察院,是他向执安自己,想入主督察院。 四则,今日便是要崔治重给个态度,归不归顺三皇子。 三人相持无言,向执安并着膝盖,背打的也不值,捧着小盏喝茶。
第89章 风铃 须臾。 向执安放下了盏子说“崔提督,是执安冒昧了,骤然请提督进内阁,是执安仰慕提督之才,却未有想过崔提督也没见过三皇子,三皇子是朽木还是璞玉也未让崔提督过一过眼。此事执安心切如此唐突。是执安太过冲动,崔提督勿要放在心上,等继位仪式过了,崔大人再定。” 崔治重的脸上又挂回微笑说“三皇子师从聂阁老,又有陆天承关门弟子海景琛亲辅,三皇子必是国之大统,毋庸置疑。” 向执安说“来日方长,崔提督可以再看看。” 崔治重说“内阁大臣,言谏百官,那位置虎口蛇尖,我这样的粗人上去,也怕朝野多生龃龉,但若是执安…” 向执安起身,说“宫里还有杂事繁多,那执安先行告退,崔提督有暇再聚。” 崔治重笑眯眯的送他们出院。踢了赵啟骛一脚说“黑蛋,有空来院里玩。” 人一走远,崔治重的脸又变了色,隐在督察院的窗里,沉着好似即将就要落雨的闷青天。 他身后干巴巴的土洼似长了嫩芽,崔治重说“烧上一烧。” 守宫被崔治重掏出来放在桌上。守宫颜色渐渐变浅,往远了看,压根看不到这桌子上有物件。 *** 晚间。 杨叔下午找些人来修了修,加上回来之后一会儿都不歇着,这院落已然有了模样,向执安的小屋与棉州的布局差不多,向执安恋旧。 景琛的屋门口又挂着那个应州的风铃,院里挂着粥粥。向执安说“打个响指。”,赵啟骛不明所以,还是对着粥粥打了个响指。粥粥歪着脑袋像看什么不聪明的物件一样看着赵啟骛,赵啟骛扭头要给向执安告状,向执安却笑起来。 “耍世子玩呢?” “粥粥不喜你。” 向执安合上书册,问“毛翎他们若早的话,明早就该到了,明日咱起早些,去莳州迎一迎。” 赵啟骛说“我去就成,你在屋里多歇歇,不用去了。边杨与花鞘也在那,你放宽心些。上梁的军士会护着三皇子进都。” 向执安歪在椅子上,说“昏迷的太子殿下我倒是不担心,城外的那个二皇子倒是个角儿,上回跟你说的,上梁那只鬼,捉的如何了?” 赵啟骛说“等三皇子一到上梁,上梁便会松散,张百龄自然可以逃脱,但是我也不确定,那鬼还不会去找张百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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