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得吃饭,总不能架起来锅子给佃农们煮大义吧。”向执安望着远方的莳州。 “开城门吧,先将流民收回来,等莳州安置好了再过去。”海景琛说。 “莳州来了,景琛,我们终将回去。”向执安说。 “载府,有世子的信。”来人报。 向执安笑着收了信,估计是昨夜送来的。 “执安吾妻,见信展颜。 此刻骆济飘雪,趁西风闲袖手, 执安仗剑莳州,想是少年从容, 迎他万里萧风,侧刀高台九重。 祝愿小君,此战成功。” 向执安看完笑着对海景琛说“有些思念骛郎。” 海景琛的眼只在莳州的城墙,此刻杨叔还未回来,他根本没听向执安说了什么,附和道“载府说的有理。” 向执安笑意更重,抚着半脸歪在椅上,说“景琛啊,你明日去去校场当兵吧,做个书生,你不乐意。”
第85章 落雨 海景琛这才晃过神来,说“也不知毛翎他们如何了。” 向执安说“今日神机营卸将,兵部侍郎刚坐到神机营指挥使的位置,就碰上这么个烂摊子,且有的好收拾。我寻摸着,是咱们崔大人使劲儿了。” 海景琛说“郃都情况明日就能有个透彻了。” 海景琛看着莳州的旗帜被拔下,杨叔策着马从城下跑来,景琛提着褂子,便急急的下了楼。 还不忘回头与向执安说“晚些与聂老议事,载府今日不要跑去上梁。” “知道了。”向执安歪在椅子上,撑着一条腿,望着莳州。 落雨了,向执安一身白衣,打着一把白色油纸伞,进了莳州,他想来看看那千灯楼。 向执安与这里格格不入。黑血与黑墙,满地的狼藉与拖走成堆的尸身,整一片黑暗与血腥的大背影下,那乌压压的天好像随时都会伸出爪来。 如暗夜独灼星,如深墨嵌明珠,如黑山执白雪,如此时的向执安,万黑一点白,如率万般光。 向执安看着这颓败的千灯楼有些负气,与毛翎说,“快些修,也能收纳些流民。” *** 莳州神机营的兵败在各位的意料之中,现在所有的神机营官兵都在郃都之内。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没有人知道,今日陛下得驾崩。 皇后从木兰围场回来之后就开始盼望,晚上陛下可别挣扎太久,这还需要太医来查看登记造册,一丝马虎都不能有,不然就得严查陛下死因,那么她的儿子,便不能即刻登基。 皇后娘娘盘算着,最好在辰时驾崩,便可在最快的速度赶上明日卯时的早朝。只要群臣跪拜了,谅他向执安也不能来弑君!司崽才八岁,二皇子又退出了夺嫡,怎么看,都可以得个圆满。 万事俱备,就差驾崩。 皇后娘娘跪在陛下跟前,现下已是亥时,准备准备,别误了时辰。 皇后娘娘盯着陛下,生怕他现在死了,又生怕他过会不死。 趁着这功夫,皇后娘娘还要去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只是晕厥,杜太医施针,说晚间就会醒,杜大太医是靠得住的,在太医院多年,口碑与医术俱佳,从冠带医士十年间做到了现在的太子随医。 礼部送来的服制就安静的躺在案板上。等刘懿及醒了,就可以穿上了。 杜太医已经注意到了。 杜太医说”皇后娘娘,这几日国师未送来陛下的案脉单,这不合规矩。” 皇后娘娘生怕陛下驾崩没有信得过的站出来,以至于流言四起,说“杜太医,国师最近繁忙,就由杜太医为皇上把把脉。” 皇后娘娘领着杜太医来了御书房,陛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杜太医,杜太医一诊脉,便暗道不好。 陛下怕不是撑不过今日。 陛下用尽了力气也不能使手翻动,睁的剧烈的眼睛依然不能引起杜太医的注意。皇后娘娘盯着。杜太医想注意也不行。 杜太医脸色的变化,皇后娘娘尽收眼底,还是问道“杜太医,天家可还好?可还有起色?” 杜太医身后凉风阵阵,冷汗随着脸颊落下,这屋里的香灰与沉香太难闻。杜太医不知该说什么,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后娘娘手一抬,说“你去守着太子殿下吧,让他快些醒。”杜太医擦着冷汗,落荒而逃。 皇后娘娘轻笑,突然转头看着陛下,说“陛下呀,你刚刚的眼神?是在让杜太医救你么?真是天真,现下谁也救不了你的命。本来,我并不想如此,你与我夫妻二十多年,我哪能这般绝情。” 皇后怒目而视,一改刚刚恶语柔情,“可是刘建清!你纳了向芫之后,你还来宫里看过我一次吗?给她椒房恩宠,赐她母族昌盛,七年如一日,恩爱非常,你想过我吗!刘建清!我是个人啊,我是你潜龙之时就明媒正娶迎进府的正宫主母!可怜我林家,费尽心机,助你坐上龙榻!你!你才几年,你就与那向芫情深义重!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让他向家先是执掌军需军械,下一步就是要换工部与吏部了吧?还得让那向芫的弟弟!做我晟朝的重臣吧?啊?你怎么不说话啊刘建清!你怎可这么对我!” 皇后娘娘一字一句,撕心裂肺,跪坐在地,簪花掉落衣襟,泪痕爬了满脸。“刘建清,你忘恩负义,你鸮鸟生翼!你可知当年东宫事变,我林家是如何为你垫脚,把你捧到这皇位之上!督察院未有你的授意,怎敢将林家这般对待!你肯定要说,是阁老,是聂阁老,是陆阁老,对么?你敢说你不是为了向芫那贱人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了吗!你当我眼盲心瞎了吗!” 皇后娘娘伏在地上哭泣,说“我知道,再等等,你便要让那向芫的儿子做皇帝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刘建清,我儿子,必须做皇帝,这是我林家的骨血!别的任何人,休想触及这龙榻,除非从我这条命上,碾过去。” 皇后娘娘骂说完之后难得的冷静,整理好了衣冠,国师秦诛就在这时进来扶起了娘娘,丰腴的身子一扭一扭,一个扭头,讥讽的笑着天家。 “啊…啊……”陛下发出细微的喊声,动静还没有别人打个嗝儿大。 “啊…啊…”陛下的突然可以动弹了,陛下满眼是泪,伸着手,“啊…啊…”似是有无限的话要说。 陛下的手臂垂落床边,他没有闭上眼。红色的血丝如蛛网般密布在他眼中,混沌的眼眸反光着这屋里的烛光。 陛下终于成仙了。 但是陛下是独自成仙,身边没有一个人。 等大家知道陛下成仙,已是一个时辰后。 各宫忙了个人仰马翻,只有太子还安静是躺在床上未醒。 皇后娘娘已然疯魔,大力的摇晃着太子,可是太子就是不睁眼。 “刘懿及!刘懿及!你再不醒,刘懿司就要踏在你脸上了刘懿及!”皇后娘娘此刻如同万箭穿心,一杯子摔在杜太医身上,“杜空山!为何皇儿还未醒!叫太医院的都过来!”皇后娘娘说胸口剧烈的喘伏,好似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郭礼跪在身边一个屁都不敢放。 皇后娘娘疯狂的摇晃着太子殿下,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刘懿及啊!我的皇儿!千钧一发啊!快醒醒啊我的皇儿!”皇后娘娘已经恍惚,她不知道自己的愤怒来自于哪里,是多年前陛下曾说要与她白头偕老,最后却背信弃义,还是此刻刘懿及与皇位近在咫尺而如远在天边。 郭礼发抖的扶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跪在殿内悲怆的哭泣。众人如丧考妣,宫内哭声震天。太医院进进出出,杜太医为首的太医在此刻做案,检查,整理天家仪容。 *** 唐堂镜此刻在崔治重的院子里。 崔治重面色凝重,提线木偶般的脸竟也显现出一丝无可奈何。 他遥遥的望着祭德寺,说“次辅,你说天家成仙了吗?” 唐堂镜立在他身边说“不知是成仙了还是成佛了。” 崔治重扭头看着唐堂镜说“有何区别?” 唐堂镜望着莳州的方向说“成仙求得是不死。成佛求的是不生。” 崔治重觉得这事儿太过沉重,也议论不出什么结果,换了个话题说“太子殿下今晚还能醒吗?” 唐堂镜说“赶不上了。” 是啊,赶不上了。 功败垂成,前功尽弃。 **** 向执安在莳州的深夜收到了陛下驾崩的消息,海景琛已然通知了杨叔,倾数州之力,深夜已然要备军郃都城下。 没有多余的动静,但是灯火通明。拴马的,扛粮的,拉着板车运军需的,拉着战甲去城下的,各人清点着自己的火油与匕首,天微微亮之时,大军齐备了六成。 向执安与海景琛站在郃都城外,杨树穿上了战甲,策着马端椅桌茶来,后头还挂了一篮子糕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海景琛去郃都游春。 风吹的二人衣服猎猎作响,向执安说“景琛,回了郃都你想先做什么?” 海景琛说“从前的话,想找郭礼,现在的话,想喝凉茶。” 向执安笑了笑,说“轻易释怨不是好事,人就没有精气神了。” 海景琛说“载府的精气神,便是司崽吗?” 向执安点点头,说“是,也不是。” 海景琛说“载府,可以攻城了。” 向执安说“你我皆比料想之时更平静。” 向执安抽出了软剑,说“今日我还是想自己上去走一遭。” 海景琛说“现在这形势,走一遭便走一遭吧。” 向执安举着剑,骑着白马,走入军士之中,喝道“将士们,随我攻城!” 撞木早已准备就绪,城墙了围了一堆老臣,各人脸上神色各异,载府亲自攻城,真是世间少见。 大军们逼近了城门,向执安举手示意停步。 他身后跟着杨叔,毛翎,裴部,远处的海景琛,还有周广凌。 这是仁义礼智信。 向执安朝着城墙说“现下开门,免除没有必要的杀戮。” 城墙上的老臣,愤恨的喊“向执安,为何非要如此!三皇子才八岁!你这般做有何私心昭然若揭!” 向执安骑着马,在城墙下信步。他回道“不必这般揣度执安!三皇子继位,有聂阁老,海先生,唐次辅,三位阁老重复内阁!治国一事执安绝不插手!” 又有人喊道“你现下这般说,真进了城我们又能奈何得了你?” 向执安回道“进不进都,现在是你说了算吗?或者说,我说任何你都不信,你何必与我浪费口舌?” 有老臣眼泪婆娑,说“执安!何须如此!陛下刚刚驾崩,你就率军攻城,你要诛心啊!” 有老臣在喊“向执安,你这是公报私仇啊,你这是要搅得大晟都不太平!” “执安!何必要同室操戈!晟朝垂危!” “向执安!你就是与张百龄通敌的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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