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要是沉下脸来,就是说不说上多骇人吧,但是凶光毕现,连那两抹小胡子都充满了杀意。 赵啟骛得了零花钱,揣了几锭在怀里,就叫上神机营的兄弟们去喝酒。 当然得是郃都最贵的酒楼,说来赵啟骛就气,自己堂堂一个上梁世子,一天到晚在郃都跟捡破烂似的过日子,谁都能把赵啟骛当个棋子。赵啟骛心里憋气,这么好的酒楼自己都没潇洒过一番,世人都知赵啟骛是个大混子,你见过连酒楼都去不起的大混子吗? 呼朋引伴,来到这醉香楼。 外人瞅着光鲜的神机营吃皇粮的这帮左哨右哨们,实则也是叫苦连篇。 神机营也分家生子跟外来子,跟女子内宅没什么去区别。 家生嘛就字面意思,要么就是郃都有钱有势的,早早就混上了武官头官,要么去守了皇城,要么去给高官护院,人家那是连火器都摸得到手的。 现下跟赵啟骛混在一起的,就都是家里掏空了家底儿花了大把银子,送进这神机营,不但苦,还没什么钱。 谁叫他们都得都巴巴的去,就比如吧,皇帝又要修寺庙了,为着省钱,敲砖搬泥的活儿都得叫上他们。 众人坐落,没什么人来过这酒楼,太贵了,攒一年的银子都整不起,顶多就是护卫着,跟着贵人能来这溜达一圈,回去就跟兄弟们吹牛,自己去了一趟醉香楼,最美的姐儿都给自己抛媚眼。 她们对谁都抛媚眼。 赵啟骛今日大手一挥,二十来个兄弟都得吃好,妈妈扭着身子出来,张嘴都是“各位小爷,”兄弟们很是受用。 “我说赵把司,今日博了什么头彩,带兄弟们来这潇洒啊!” “嗐!我小君在北边跟着做点买卖,小君挣钱不就是给郎君花的!这不是,刚到的银子,立马就想着兄弟们了。”赵啟骛扔了几个大银锭子在桌上,佯装不在乎的样儿。 “还是赵把司福气好啊!我那家那个,我把这点俸禄都带回去,还要骂我是不是私藏了,我私藏什么呀,就这么几个子儿,还得养儿子。” “赵把司,嫂子做的啥买卖,一出手就这么多银子啊!说出来让兄弟们听听,能不能咱也去发上一笔!” “发上一笔!” 众人喝着酒,赵啟骛装作不想说的样子,又听着他们叫唤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我小君跟他哥哥在棉州!” 这几个兄弟也有当时去棉州剿过匪的,一听是在棉州发的财,便都说起棉州来。 “棉州那真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儿,要是跟对了人,发点财算什么,几箱几箱白银往回搬都是有的!” “前些年,我兄弟跟着去剿匪,你猜怎么着?”众人都屏气听他往下说,他声音放低。“那神机营,年年都说去剿匪,那都抢破脑袋都想去啊,剿什么啊,到哪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什么天仙侍女都给你暖床,玩个两个月,跟棉州的匪徒换几箱军械,就回来报给朝廷!” 有人打开了话匣,众人都开始聊起来。“何止是神机营!你以为那督察院的干净?那督察院的骁骑你知道吧?那骁骑当年也去剿匪了,结果那骁骑的骑兵头头,直接做了那的二把手!你以为那骁骑这么热的天怎么还捂着脸,就露个眼睛呢!就是怕你们看出来!” “那你咋知道的啊!” “小看兄弟是不,我当时去干苦力装卸,他们装火油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就染那头头的鞋上了!你远看看不出来,近看就是一摊子印,后来我们去援军,那二把手的鞋就沾着!” 众人纷纷出示大拇指。 这小兄弟很是受用,赵啟骛给他倒的酒就是连连下肚,今日他成了角儿。 “你知道棉州最好做的买卖是啥吗?” “啥?” 众人洗耳恭听。 “女人。” 这个小兄弟说的兴起,开始手舞足蹈。 “女人!能生娃的女人!那边草匪多,女人却少,他们就拘在棉州啊!不生孩子,自己挣的钱给谁花?是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 “人牙子,拐来抢来的女人家,卖去棉州就赚大钱了。但是一般都听见棉州,就不愿意去了,想娶清白姑娘,没门!” “山野村妇啊,人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瞧不上!” 众人纷纷附和。 看着这兄弟醉了,又没家室,赵啟骛给他找了个姐儿,就送他去睡觉。 剩下的兄弟们都喝的东倒西歪,赵啟骛结了账,就往神机营回。 闷热的夏,终于落了一场雨。 有了银子打通关节,赵啟骛在这帮人里别提多受欢迎了。 基本每日都醉的摇摇晃晃的出来。 他有点想向执安。 向执安看着就不会喝酒,他除了应付别人都不去酒楼,他就一个人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吃饭。那张桌子眼熟,是梨花渡的桌子。 他什么都没从梨花渡带走,唯有这张小桌子。 这会儿执安在干嘛呢? *** 向执安在骂人。 司崽不好好读书,还要拿笔在海景琛睡觉的时候往他脸上沿着疤痕画了两道。 海景琛本就在意,这把辛辛苦苦的教司崽“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这块儿,还这么欺负他。 司崽挨揍了。 被打了屁股嗷嗷大哭,眼神就往四处瞥,希望有人能救救他。毛翎抱着剑,许是顶格上有花吧,他就一直抬头看来看去,反正就是不看司崽。 聂阁老在装聋,司崽一边哭,他一边还在唱戏词儿,“吾朋友如龙卿有几,兼之子传贤齐~”唱着就慢慢从司崽身边飘过。 海景琛本来有点气,又听聂老唱着《杀狗记》,忍俊不禁。 “今后只依我分付而行,再莫提起那小畜生~” 聂老唱到这句,向执安也把司崽打完了。 “主子,距翰林院被毁已有两月,明年春闱不知还能不能照常举办,我想着,学子无处可去,现在正是好时候。得在下奚开个鸾坡院。”海景琛提议。 “景琛,我知你是在为我打算。可是目前,我还没有这个想法。”向执安盯着海景琛。眼神落在他嘴角的伤疤上,黝紫色的瘢痕,估计真是难除了。“你在郃都遭此劫难,天下文人都会看你的笑话,我若要重建翰林,我也不会起居翰林以下的“鸾坡”,我必要手刃了仇敌,让你从罪人坑里爬出来,再往下想。现在,我只希望你在这里,好好休养生息。” 刚把海景琛捞回来的时候,他连饭都吃不了,一张嘴就疼,一吃饭就抖,姜清今还连夜在军里打了个看着都快扁平的勺,挖着往嘴缝里送。 他太苦了。 是云端坠落地狱的苦,是多少人爱过他的字,现在便有多唏嘘。是多少人嫉妒过他的才,现在就有多耻笑。 是一生都洗不掉的猪圈味。 向执安去逗鸟,喂了把粟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海景琛颔首。 他不是没有想过,想过等自己站起来再去做这些,世人都见海景琛悬在猪圈之上,世人多见他躺在蛆虫堆里。 只有向执安不一样,他也不安慰,他也不怜悯,他直视着海景琛脸上的疤,笑着说我父母也躺过那个坑。 他没有想过要吸尽海景琛最后一滴血。 院子里来了客人,是杨叔。
第30章 双陆 杨叔今日无事,带着糕点来看司崽,司崽一见杨叔便开始哭咧咧。 “谁我欺负我们司崽了,杨叔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司崽当球踢。”杨叔抱起司崽,“小小子,又沉了。” “嗯。”向执安开口。 “司崽,你怎么就不知道让舅舅省心些!”杨叔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司崽折腾的不要他抱。 杨叔打趣着说,“男孩哪有不皮的。真是好玩的时候,也别太过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 毛翎以前在军里见过杨叔,但是向执安他们确实给足了面子,将毛翎叛国的事瞒得密不透风。 “你倒是找个好差事!我主子这么好伺候的可不多,我长这么大,都没见他发过火。”杨叔洗了把脸,往毛翎身上甩水。 “你小主子往海先生脸上画花。”毛翎瓮声瓮气。“主子刚刚还在发火打他。” 杨叔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个白衣公子。 “琼莹美玉,白面琛郎。”向执安说“你最喜的话本作者。” 杨叔一下子乐了,这军营枯燥的很。以前在郃都就爱看白面琛郎的话本,来这下奚闲暇时都只能蹴鞠。蹴鞠又累又脏,杨叔玩不了多久,这会儿海景琛来了,兴许还能他写多少就先看多少,若是自己不喜的角,让琛郎给他赶紧写死。 杨叔看着海景琛。以前传说中的郃都女子都爱的海景琛。杨叔的目光看得海景琛很不舒服,他在意脸上的疤,从到了下奚腰就没直起来过。 杨叔靠近,伸手却捏住了海景琛的下巴,怒然说“你这疤谁干的?” 是狂热的拥趸,对自己心里的大拿被人如草芥般苛待的怒气翻涌。 “谁干的?” 杨叔的青筋暴起。 向执安宽慰道,“啟骛寻着药呢。” “郭礼那阉人呗。”杨叔越发魁梧,二十五六的年纪,又在军中历练,留着些青渣,与之前刚从郃都出来时,完全不一样。 他靠的是自己,一步步在军中站稳脚跟,昂首挺胸,这使得他的肩膀都看着更厚实。“早晚给他脸上砍两豁子。” 海景琛的肩却越来越佝偻。 “海先生,不必介怀,若是治不好。杨某也划拉两道陪着你。” 杨叔松开了他的下巴。 杨叔给司崽虚晃了一个“弹脑蹦得儿”。 “下次不许胡闹了,海先生可是个宝贝。”杨树对着司崽说。 先前向执安忙的时候,都是杨叔在带,杨叔长得大,脸又凶巴巴,司崽更听他的话一些。 司崽跑过去倚在海景琛的怀里,用小手摸着海景琛嘴巴的疤“海先生,司崽错了,海先生不疼。” “这小子。”向执安真是无话可说了。 *** 督察院跟神机营都收到了确切的消息。 毛翎卖国,江满楼却隐而不发。 各中原由,楚流水也猜到了。 当年太子乔装,找到楚流水,正值下奚开战。 人往那一坐,就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楚流水说“太子殿下,神机营就是天家的狗,你想做什么,不必与我商议,太子殿下,肯定是为着郃都,为着晟朝好的,我就是个粗兵头子,得了皇家的脸,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太子殿下正要与楚流水分析其中利弊,楚流水却说“还要去新修的庙给天家种花木,今晚要下雨,雨一淋,那些花的跟就都烂了,活不了了。” 楚流水没让太子殿下对此事告知自己任何东西,但是桌上明晃晃就是军械库行军路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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