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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再三，乌兰道：“狄文死在西昭的樊城，直接杀死他的是绿林帮，我虽有杀他的念头，但并未真正动手。这不是绝境，还有转圜的余地。” 呵，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能迅速冷静下来分析局势，乌兰的确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谢辰在心里感叹道，他拿起一子，又放在棋盘之上。 “这话不错，以你乌兰的能力，的确能打消西域王对你的怒火。”谢辰仍旧不紧不慢：“可是西域公主呢，你虐待她，对她施｜暴是事实，西域王很疼自己的这个女儿，若要他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还狡辩得了吗？” “阿雅被我囚禁在宫中，没有与外界交流的渠道，她的事，只要我不想让西域王知道，他就不会知道。” 谢辰闻言笑了，他不紧不慢的摆弄着手中的棋子：“真的如此吗？” 乌兰眉头微微抽动，脸色更阴沉了。 乌兰是个聪慧的人，但也正是他的聪慧，让他养成了过于自负的性格。他自认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做事从不留后路。 “阿雅公主有一个贴身的婢女，唤作小梅，因为私自离开冷宫，被你处死了对吧？可你知道吗，那日小梅离宫的时候，怀里还揣着她秘密写给西域的信件，将公主在这里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全都写的清清楚楚，还附上了公主的信物。” “这封信她转交给了与自己私交甚好的一个侍卫的手上，小梅死后，侍卫便将这封信和信物一起藏了起来，准备等到合适的时机送出宫去。” 乌兰眉头紧锁，手指紧紧地攥紧了衣袖，他此时有些按捺不住了，但仍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谢辰轻笑：“侍卫一直想替小梅报仇，但宫中并没有他的同伴。他不敢随意将这封信交给别人，只能伺机等待着一位为公主着想的人——” 乌兰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小晓？！” 小晓同情西域公主的遭遇，一直与她走的很近。侍卫看在眼里，于是趁着小晓给西域公主送吃食的时候，避开人的耳目给小晓传递了消息。 “小晓走进了你设计好的圈套，你自然而然对他放松了警惕。他在藏书阁找子母蛊的破解方法时，是你防范最疏漏的时候，因为你坚信小晓不过是在做徒劳无用的事——” “可事实上，在藏书阁的时候，小晓一方面在寻找破解子母蛊的方法，另一方面便是从侍卫那里得到了密信和信物。他把这些夹在了与我往来的信件中，带出了宫——哦对了，小晓与我通信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吧，所以他送出来的信，你都没有仔细检查过……” 事到如今，乌兰的命门彻底被谢辰攥住了，他输给了谢辰，也输给了自己的自负，他自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不料想谢辰正是从他的自负中找到了突破点，然后一一击破，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那封密信在哪儿？”乌兰恨得咬牙切齿。 “当然已经连夜送走了，不出十日，西域王定能收到这封信。” “谢辰！！！” 乌兰终于按捺不住了，所有的计划都被谢辰打乱了，明明一切都是按照他预计的轨迹进行的，他的计划本是天衣无缝的，怎么就输了，怎么能输了。 谢辰最后落下一枚棋子，至此棋局结束，白子胜，黑子败，再无翻身的可能。 风吹过，乌兰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从没像今天这么挫败过，他自诩有着不可一世的智慧，却最终还是败在了谢辰的手上。 微风的凉意让乌兰也清醒了片刻，棋局胜负已分，但生死还有待商榷，乌兰的眼眸中染上了杀机。 “谢辰，不得不承认，你确实胜我一筹。但你不要忘了，如今你在我南沫的境内，这深山的四周埋伏的都是南沫的勇士，他们对你恨之入骨，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照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林中杀机四伏，谢辰不用看都知道这些人有多想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在这番境地下，谢辰却依旧镇静自若。 “这话不假，若要硬碰硬，想必我会死在这里。但是小皇帝陛下，你真的敢杀我吗？” 谢辰慢条斯理道：“西域王不久之后就会发兵攻打南沫，若我死在了这里，西昭定不会放过你。你真的有把握同时对抗西域和西昭两国吗？” 白弘炀带着十九万精兵屯兵灵州，霍霄率军三十万南进，把军营驻扎在了南沫边境线上。东方楚水军频频出海，与南沫军相抗对峙，而西昭朝堂之上，也频频有乘胜追击、攻打南沫的奏章。 这些日子西昭军方的异动，无疑是对南沫的警告。谢辰早就料到乌兰可能会孤注一掷，提前做好了震慑南沫的准备。今日他若真的死在这里，明日西昭的铁骑就会踏入南沫境内。 完败…… 乌兰手中全部的筹码，都被谢辰一一破解，他从没有输得这么惨过。 乌兰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整个人软弱无力。他跌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了之前运筹帷幄的镇静。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乌兰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如此的惨败，明明他可以轻易夺走眼前之人的性命，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乌兰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过后，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失败的事实。 “你……想要什么？” 他已经没有和谢辰谈判的筹码，如今只能任谢辰宰割，这是他失败带来的耻辱。 谢辰平静的回答道：“我要你把小晓平安的送出来。” “嗯，还有呢？”乌兰有气无力的问道。 谢辰轻轻一笑：“没有了，我只要他平安。” 乌兰抬起头，眼眸中是不解。 如今南沫没有跟西昭谈判的资本，就算是割地或者是赔款，南沫都要照做。南沫和西昭征战了百余年，为了争夺土地频发战争，谢辰若趁机攻占南沫城池，以乌兰现在的实力也是无法反抗的。 为什么，明明他自己的命门已经被谢辰牢牢攥住，明明他输的体无完肤，谢辰本可以索取更多，为什么他只要回了小晓？ 谢辰没再继续说什么，小雨还在下着，谢辰转身离开了凉亭，微风拂过，带着泥土的清香。谢辰依着来时的路，踏着石阶拾级而下，雨水滴在他的脸上，凉凉的。 谢辰抬起手，雨珠滴落在掌心，清澈的水珠划过修长的手指，然后滴落在地上。 乌兰站在半山腰上，看着谢辰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石阶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103章 相许 黎明时分，一辆马车从宫内驶了出来，马车一路向北出了城，在城郊外的山道旁停了下来，路边早已经停了另一辆马车，谢辰和黄胥已经恭候多时了。 小晓从马车上走下来，赶车的是一位老公公。他走到谢辰面前，恭敬的对谢辰施礼，道：“陛下依照约定，将小郡王送还给您。这一路上，不会有人再打扰您，您可放心安然离开。” “好，我知道了。”谢辰点头应允，老太监对谢辰作揖施礼之后，便驾着车离开了。 黄胥与小晓许久未见，很是高兴，两人嘘寒问暖了一番。小晓平安归来，按道理来说，最欣喜的应该是谢辰，可是他却意料之外的很平静，站在一旁没有做声。 黄胥偷偷瞥了一眼谢辰，他的手一直在紧紧的攥着衣角，神情也和平常不太一样，他一贯是云淡风轻，性命危机时分也从不慌张，可今日脸却绷得很紧，似乎是…很紧张？ 很难想象，这个头脑精明、于谈笑间运筹帷幄的人，竟然在心上人面前会紧张到不敢说话。 马车不大，黄胥负责赶车，小晓和谢辰两人并挨着坐在一起，马车狭小的空间让两人都有些局促，安静的气氛有些诡异，他们二人有千言万语，但面对面这么坐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个…你和乌兰是做了什么交易吗？他怎么这么爽快的就答应放我走了？” 小晓率先打破了沉默，谢辰冷不丁的怔了一下，缓过神之后，他把和乌兰在林中对弈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小晓，乌兰是被逼迫妥协，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小晓越听越震惊，乌兰在南沫朝堂的手段他是很清楚的，很难想象，像乌兰那样不可一世的人居然也会有无路可走的一天。 “你…把他逼到了这个地步，就只让他放走了我？”小晓瞪大了眼睛，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谢辰低着头淡淡的笑了，如果是以前的他，想必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乌兰，无论是割地还是让他赔款，定是要让他掉一层皮的。但现在，谢辰却并不想把事做的这么绝了。 “南沫和西昭的恩怨由来已久，两国之间战火不断，死伤无数，我们打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说到底，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没有权利去原谅南沫与西昭的恩恩怨怨，但也不想再增加新的仇恨。开疆拓土的事，我已经做的够多了，我杀了那么多人，如今……真的倦了。” 小晓没有说话，半晌后，他道：“昨夜阿雅公主产下了一个孩子，是个健康的男婴。” 谢辰听后道：“阿雅平安产子，南沫与西域的局势便不好说了。若乌兰想缓解与西域僵持的关系，就必须要善待阿雅公主，原本阿雅对乌兰恨之入骨，但有了孩子这层关系，或许会对乌兰网开一面。” “你觉得阿雅会留在乌兰身边？” “这我不知道，毕竟我不了解阿雅。但无论如何，乌兰顾忌西域，今后不会再对阿雅做些什么了。” 谢辰换了个轻松的姿势，靠在了马车上：“乌兰招惹西域在先，这是他自己惹下的祸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我如今只想守护着我的子民，让他们不再受战乱迫害，可以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仅此而已。” 谢辰如今是真的变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在战场上只知拼杀的将军，他的心中装进了百姓黎民。敛去了锋芒的他，如今更加成熟稳重，和在曲米村时不同，多了些看破世事的豁达。 说完了正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的微妙了起来。他们之间有种说不清理还乱的情愫，语言很难表达心境，千言万语的思绪在心中翻涌，可却凝聚不出一句话，苍白的话语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澎湃。 马车颠簸了一下，朝旁边一歪，小晓没有坐稳，整个人倒在了谢辰的怀里。 “不好意思啊，轧到石头了，你们没事吧？”黄胥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此时小晓正倒在谢辰的怀里，谢辰环住他的腰让他不至于摔到地上。两人的脸隔得很近，彼此间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 谢辰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回道：“我们没事。” 黄胥继续赶车，小晓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作势就要挣扎着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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