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扎的苦楚,让一个年幼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为了保证这印记清晰,谢启宁每年都要经历一次这种痛。 还有这宛如先皇的容貌,也是用药和磨骨的手法造出来的。随着他不断长大,他的母亲会用融骨的药水和缝合的丝线,调整他的容貌,让他和父皇越来越相似。 一开始他嚎啕大哭,到最后麻木平静,因为谢启宁知道,这是他的命,他躲不掉,也逃不开。 谢启宁深吸了一口气,他和谢辰是同胞兄弟,从他记事起,谢辰便一直在外征战,他不知道谢辰小时候是否和他一样经历过不堪回首的经历,但从谢辰和母亲冷漠的相处方式看,两人关系也并不融洽。 谢启宁凝视着那张奏章,过了许久之后,拿起笔在那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南沫入侵西昭的情报开始流入京城,这是自谢辰平定边境以来,南沫第一次大规模进犯。朝野间乱成了一锅粥,失踪许久的谢辰再次现身,让朝中不少大臣们暗暗松了口气,可在这用兵调度上,众人却都小心翼翼,生怕让谢辰重新掌握大权。 无论是粮草的分配,还是军械的调度,都是按照最低配额。朝中的许多大臣,曾经都和谢辰有交情,可在谢启宁登基之后,却都迅速的和谢辰划清了界限。如今甚至不用谢启宁自己张口,朝中之人便已经将谢辰排挤在了朝堂之外。 谢启宁冷眼的看着朝中大臣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如何节省钱粮,如何防止谢辰重新掌握军权,他们拟出了一个最严苛的策略。 谢启宁没有说话,在这份奏章上盖上了玉玺印记。 早朝后,谢启宁觉得有些疲惫,他屏退了伺候的下属,只留了两个贴身的小太监。谢启宁顺着宫里的小道慢慢散步,眼下已经入冬,树上没了树叶,光秃秃的,冷风一吹,枝干交错碰撞。 谢启宁慢条斯理的走着,青石板的长阶一眼望不到边,谢启宁走着走着,看到了一朵长在石板缝里的小野花,野花看着蔫蔫的,但仍在寒风中开着花,花瓣一摇一摇的打在石板上。 “这个时节了,竟然还有花,还真是顽强。”一个小太监说道。 “可不是呢,还长在这石板缝里。御花园里的花都败了,没想到这小野花居然能活,奇了。”另一个小太监跟着道。 谢启宁没吭气,站在这野花旁边,半晌后慢悠悠的说道:“生命这东西,说顽强也顽强,说脆弱也脆弱。它这么努力的活着,却长在了长阶上,碍着别人的路,到头来,不过还是沦为泥泞的命。” 谢启宁抬起脚,踩在了这朵野花上,花茎登时折断,花瓣和泥土混杂在一起。 这里是皇宫里偏僻的小路,平时很少有人走动。谢启宁走着走着,看到奴一带着面具站在道路一旁,这样的“偶遇”发生过不止一次了,他为了保持自己在宫里的地位,倒真是费尽了心思。 谢启宁装作一无所知,走了过去:“你怎么也在这?” “我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么巧,居然遇到了陛下。”奴一回答道。 谢启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表面上却没说什么。他自顾自的往前走,奴一跟着贴了过来。真正的奴一眼里只有谢辰,从来不会多看他一眼,这个冒牌货却总是想方设法的要跟在他身边,生怕失了宠。 冒牌货跟在他身边,是为了金钱地位,可真正的奴一跟在谢辰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 谢启宁联想到了奴一惨烈的死状,浑身皮包骨头,没了人形。他第一次知道,竟有人可以为了别人,放弃一切,甚至是生命。 如果让谢辰知道了奴一的死讯,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更重要的是,从那之后,谢辰便再也忘不掉奴一。奴一的死,会成为一个深深地烙印,刻在谢辰的心里。 谢启宁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棵巨大的树,树干粗壮,少说也有百余年的寿命了。树干上光秃秃的,密密麻麻的枝干蔓延伸出,像是无数死人的手。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允许呢……” 谢启宁静静的凝视着树干,喃喃自语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休息一阵子了,更新更新~ 不是骨科哈,先在这里避个雷! 第42章 刺杀 仔细一看,这棵树长得很奇怪,明明没有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但却从内到外散发着生机,和那些即将枯死的树完全不一样。 这颗巨大的古树长在这偏僻的一隅,和四周有些格格不入。 “这树好看么?”谢启宁扬起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奴一抬眼打量着这棵树,光秃秃的没什么叶子,长得也算不上美,不过碍于皇帝的面子,他还是不好违拗:“这树长得别致,虽然没有什么叶子,但却好似带着生机。” 谢启宁低声“嗯”了一声:“这是雾松,虽然看似植物,确实食腐肉的。” 奴一闻言,吓了一跳,赶忙朝旁边闪了两步,心有余悸。谢启宁看他这模样,眼眸里带着冷意,道:“算起来,你这面具的前主人就埋在这树下呢。这树若是能像动物一样行动,说不定真会朝你扑过来——” 奴一闻言脸色更惨白了,这棵树现在在他眼里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就像是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张牙舞爪的看着他,让他心里颇为不舒服。 “陛下,天转凉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宫吧。”奴一声音干涩。 谢启宁不动声色的低声笑了两声,转身欲走。可就在这时,树后不远处的一个灌木丛里,突然发出了一阵窸窣的响动,紧接着一个人影冲了出来。 这人之前一直掩盖着气息,突然冲出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毫无防备。那人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径直朝谢启宁刺去。 谢启宁反应迅速,急忙地后退了一步,那匕首划过他龙袍的衣袖,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谢启宁反手推了那人一把,那人身材佝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伺候的小太监吓得面如土色,大喊着“抓刺客——”、“有刺客——”,另一个小太监则护着谢启宁不断地后退。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谢启宁这才看出,眼前的人是个老妪。 “你是何人?是宫里的嬷嬷?”谢启宁皱眉问道。 老嬷嬷双目浑浊,目光中满是憎恨:“凶手,我要你给公子陪葬!” 说罢,不由分说地挥舞着刀又冲了上来。 刚才她那一击出其不意,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才让她成功伤到了谢启宁。但现在情势已变,大家都有了防备,老嬷嬷仅凭一人,再难以伤到谢启宁。 一击不成,便注定失败了。 谢启宁看着这老妪奋力挣扎,渐渐的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了。她的那一声“公子”,唤醒了谢启宁的记忆。 “你是以前奴一身边的……” 奴一被软|禁在宫里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人照顾,那是一个老嬷嬷。以前因为打碎了先皇的一个茶盏,被贬为了粗使奴婢。像她这种年纪的老妪,被贬后便只有饿死的份,当年是奴一救了她,给了她一口饭吃,让她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她便一直在奴一身边照顾,从未易主。 奴一身死后,她是冷宫中唯一没有被赐死的下人。先皇念她忠心,特意准许她在冷宫内守灵,谢启宁几乎忘了她,没想到这个老妪居然还活着。 那老妪见行刺谢启宁不成,便转了方向,带着面具的“奴一”就站在她不远处,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妪,就这么直直的握着匕首,迅速冲向了“奴一”,把匕首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胸腔。 “假的!假的!你怎配用公子的面具!”那老妪几乎抓狂着从“奴一”的胸腔里拔出匕首,一下下的划烂了他脸上的面具,面具上沾满了血,断裂成好几瓣,“奴一”惊愕的朝谢启宁伸出手求救,谢启宁只是冷眼站在一边,没有移动半分。 很快,护卫军赶到,控制住了老妪,“奴一”的尸体冷冰冰的躺在地上,脸已经被刮花了,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凝视着谢启宁的方向。 “属下救驾来迟——”宫中护卫首领脸色惨白,宫里一连两天出现刺客,他这个护卫首领严重失职,现在就算皇帝要砍了他也不为过。 护卫首领忐忑不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冒。 谢启宁并没有斥责护卫首领,他的视线冷冷的扫过“奴一”的尸体,落在了近乎疯狂的老嬷嬷身上。 谢启宁跨过“奴一”的尸体,朝老妪走去,那老妪虽双目浑浊,但看着谢启宁的目光中仍带着深深的憎恶。谢启宁俯身贴耳,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奴一死了三载有余,当年你不为他报仇,为何今日如此冲动?” 老妪挣扎着怒道:“当年公子为情绝食而死,就是为了不受你们的摆布。你们骗我说将公子厚葬,却让我守了三年的空坟……公子的尸首被你们弄到何处去了,你们究竟还做了什么?” 谢启宁没有言语,他凝视了老妪半晌后,扑哧一声,捧腹大笑。 “你——”老妪怒不可遏,侍卫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陛下不知为何突然发笑。 “呵——这人啊,还真是可笑。你如今就站在你家公子的坟上,却还在问我他的下落,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谢启宁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老妪怔了片刻后,不敢置信的望着脚下的土地,后退了两步,她回头望向身后的那棵树,眼里满是震惊。 “不可能、不可能——”老妪像是疯了一样,跪在地上喃喃,然后像是发了疯一样,捧起地上的黄土,老泪纵横。 谢启宁笑也笑够了,他敛了神色,挥了挥手,侍卫们会意,抬起了“奴一”的尸体,往大树下埋。 侍卫首领走到老妪面前,正欲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谢启宁却拦住了他:“不用动手了,直接埋吧。” 侍卫首领会意,他示意手下们挖一个深坑,亲自把老妪扔进了坑内。 黄土一下下打在老妪的身上,那老妪也不挣扎,神色呆滞,彷佛半个魂都被抽走了。最后奄奄一息之际,谢启宁亲自走到她面前,对着老嬷嬷的脸,神色阴寒: “到了地下,若见到了你家公子,记得带句话,就说……多谢。” 谢启宁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老嬷嬷用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被一铲子黄土掩埋,没了气息。 谢启宁听到了她说的是什么。 那是一句“畜生”。 谢启宁也不恼,一时间失去了两条人命,可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离去。 ————— 范小晓打了一个寒战,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着,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南沫入侵的事,淮王谢辰再度现身的消息也都传遍了,百姓们都很激动,说淮王献身,南沫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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