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娘敲了下门:“六子?” 屋内没有响动,林小娘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声响。林小娘无奈的叹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跑到哪里去了”,然后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六子可能是又出门了,我们先进去避避雨吧。”林小娘打开门,让谢辰先进去。因为院子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导致这院子的光线很暗,再加上如今这连绵阴雨天,院子里更是又黑又潮。 “屋子里乱,您别嫌弃。”林小娘歉意的笑笑。 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的迹象,谢辰注意到小屋里桌子上还摆着一个酒壶,壶中还有酒,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雨滴落在树叶的声响。 “没事,这里僻静,不管发生多大的响动都不会惊动外面,很好。”谢辰轻轻的扬起嘴角。 林丫缠着谢辰给他讲新买的书,林小娘不想打扰他们,就去院子里收拾,清扫落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很快入夜了,林六小还是没有出现,林小娘去厨房简单做了些吃食,三人将就着填饱了肚子。 吃过饭后,林小娘和林丫便觉得一股困意袭来,头昏昏沉沉的,很快两人便双双躺倒在院子里。谢辰将她们母女安置在院子最里间的卧房内,然后关上了房门。 谢辰静静的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闭着眼睛听着落雨声,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在藤椅上,跟着雨滴的节奏。 夜,越来越深了,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的耳边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谢辰没有睁开眼睛,只微微侧了一下头,匕首刺空,插在了藤椅上。 谢辰翻身而起,抓住来人的手腕轻轻一个用力,只听的“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腕便脱臼了,林六小惨叫一声,捂着手腕跌坐在地上。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竟还想着偷袭我?”谢辰随意的甩了甩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我至今为止遇到过上百次的刺杀,其中不乏顶尖高手,你觉得自己比他们厉害?” 林六小抬起眼眸,愤恨的盯着谢辰,眼眸因为剧痛和愤怒带上了一抹腥红:“谢辰,你用女人和孩子做人质,就不觉得可耻吗?” 谢辰的眼眸冷了下来,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林六小:“那出卖自己的兄弟,让他惨死身亡,你就能心安了吗?” 林六小的神色倏地僵住了,谢辰的眼神就像是地狱里勾魂的使者,撕开他的□□,直击他的灵魂。他原以为谢辰是因为身份暴|露才来找他封口,但显然,他猜想错了。 “你……你都知道什么了?”林六小的声音里带上了一抹恐惧:“是黄良?他跟你说什么了?” 谢辰还没回答,林六小便紧张的自言自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要说了,不可能还活着,你在炸我对不对,你不可能知道!” 谢辰深吸了一口气,他平复了一下心绪,坐在了藤椅上。雨已经停了,雨水顺着屋檐留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滩,雨滴打在水滩上,掀起一片涟漪。 “三年前,西昭淮甲军与南沫决战,大获全胜,一举击退南沫军。可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淮甲军二十余万将士突然发狂,神志不清,将士们自相残杀,短短一夜,西昭最强铁骑化为血尸。” 谢辰的话让林六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掉,谢辰此时分外的平静,就好像是一只危险的野兽,只趴在那里,就让人感受到窒息一般的压抑。 “当时,身为淮甲军副将的黎渊拼死冲出重围,带着身受重伤的将军逃了出来。因为事出蹊跷,他不敢贸然行动,便偷偷给你和黄良传信,恳求你们帮忙。” “对黎渊而言,你和黄良便是他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亲人了,他用渡鸦给你们二人发了信件,约在了后山的小溪处见面,原以为渡鸦传信需要三日,可谁曾想,只用了一日,你们二人便找到了他。” 谢辰淡淡的瞥了一眼林六小,而林六小哆嗦的早已说不出话来,谢辰慢条斯理的陈述着当年的经过,这些天,姜鸿宇给他的调查的结果已经在他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清晰的闭环,所有的细节一一放大,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黎渊单纯的以为自己受到了上天的眷顾,是老天在帮他,可没想到他却把自己送上了绝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两个兄弟,早已是南沫的奸细,他的这颗头颅,在南沫至少要值千金。” “为了赚取银钱,他的两个‘好兄弟’把他送给了南沫,可南沫野心勃勃,不满足只抓一个副将。他们需要的是谢辰的下落,为了从黎渊的口中探查到谢辰的消息,他们对他用了最残酷的刑罚,折磨了整整一个月,每天都能听到惨叫声——” 林六小听到这,精神几乎崩溃,他捂着耳朵不断地喊着:“别说了,别说了!” “怎么,现在又有几分良心了?”谢辰冷冷的盯着林六小,眼里冰冷的没有半分情感:“从小将你们养大的大哥,死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就连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的,你们看到他死状的时候,心里可曾有过一丝触动?” 林六小哆嗦着不说话,谢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你知道黎渊在军营里最高兴的是什么时候吗?就是每个月发饷银的时候,为此,军中的弟兄都笑他是个见钱眼开的财迷,可黎渊却不在乎,每次都憨笑着把这些银钱分成三份,两份多的托人送回家,自己只留下少的那一份。” “他说他有两个弟弟要照顾,自己在外打仗太忙,只能多赚些钱,让弟弟们过得好些——” “你闭嘴,别说了!”林六小歇斯底里地喊道:“错的人是他!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只要供出你的下落,他就不用受那些罪!是他太傻,又倔又傻,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所以才被灭口的,这不关我的事!” 谢辰冷静的可怕,在这种时候依然面不改色,面对林六小歇斯底里的怒骂,谢辰反而露出了一抹冷笑:“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挺傻的。三十二年前,他就不该在街上捡那两个快要被饿死的孩子,更不该把他们带回家,一照顾就是二十多年。” 林六小低着头,看不出他的表情,谢辰慢慢的站起身,走到了林六小面前,语气又冷了几分:“他更傻的是,当你们出现在小溪边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怀疑你们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兄弟能做出背叛家国这种事——” “他更没有想过,自己兄弟会假借他的腰牌,扮成淮甲军的士兵,在将士们的饮用水里下毒。” 谢辰的话,一字一句地撕开了林六小心里最后的秘密,他颓坐在地上,眼里没了神色,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审问 雨点打在树叶上,匀速的发出嘀嗒的声音,空气安静的让人压抑。林六小粗重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明显,他所有的秘密被一层层剖开,血淋淋的真相涌了出来。 林六小知道,他完了,这个他埋在心底里从不告诉旁人的真相,最终还是让最危险的人知道了。 林六小深吸了一口气,嫉妒的恐惧和震惊之后,他反而变得平静了下来。 “真不愧是堂堂淮王,果然聪慧……已经三年了,我自认为把当年的证据抹消得很干净,可没想到你居然凭借着零星的线索就推断出了下毒的人是我——” 林六小仰起头,死亡的预感驱散了他的恐惧:“所以淮王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做,把我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 林六小的神色毫无悔意,平静的让谢辰都有些吃惊。谢辰静静的望着林六小,半晌后倏地低声笑了,林六小的反应让他的觉得可笑至极,他想着以黎渊对他们的感情,林六小至少会有几分愧疚,可现在看来,他显然是低估了林六小。 “黎渊啊黎渊,你要是还活着,看到你辛苦养大的兄弟是这副德行,会不会后悔当年没让他们冻死在街头?”谢辰低声笑道。 林六小脸色沉了下来,双眸阴翳的死死盯着谢辰。 “黎渊跟着我出生入死,打过的仗大大小小上百次,身上更是负伤无数,他拼了命的守卫着家国,到头来却被从小养大的白眼狼毁了全部心血……”谢辰自嘲的笑笑:“我谢辰自诩不信命运,但如今真不得不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家?国?”林六小嘲讽似的打断了谢辰的话:“淮王,你身为皇族,视西昭为家国理所当然,可你真的懂边境之人心中所想吗?” “我且问你,西昭自建立以来,大大小小打过多少次败仗?每次吃了败仗与敌国和谈的时候,又割了多少次地?” 谢辰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西昭与南沫的纷争自建国时就有,至今为止已有百余年的纠葛。灵州十三郡身为两国边境,每每饱受战乱之苦。今日西昭胜了,便是西昭的国土,明日南沫赢了,便又划分为南沫的土地。” “我小的时候,目睹过灵州三年内易主四次,呵呵,四次啊!有次西昭派来上任的州丞还没到任呢,就又被南沫夺了去,灵州的土地又重新归属于南沫……” 林六小嘲讽道:“什么家?什么国?在我眼里屁都不是!当朝的皇帝随随便便签下和谈的诏书,灵州的土地就能拱手让人,不管是西昭和南沫都一样……你们争的是权,可我只想活下去。” “我实话告诉你,谢辰,给你的那些淮甲军下毒的时候,我一点犹豫都没有。黄良那个没出息的,一直犹豫着不敢下手,有好几次都打了退堂鼓,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犹豫过。杀了他们,和杀了几十万只鸡一样,与我而言毫无差别,我在乎的只是报酬,只有拿到手里的钱,才是真真实实的。” 林六小的话,让谢辰有些意外。他竟不知,原来在边境的人中竟会有这样的想法。灵州城内的细作人数庞大,而且仍在不断攀升,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的思想在不断地滋生蔓延? 林六小的表情有些歇斯底里。所谓的背叛,在他眼里根本一钱不值,他并不在意给谁卖命,因为无论是西昭还是南沫,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人,与他多说无益。谢辰懒得再费口舌,现在他只想从这个将死之人口中得到他需要的情报。 “当年害我淮甲军神志错乱的毒,是什么?”谢辰单刀直入,径直问道。 林六小是个识时务的,现在他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瞒着谢辰只会让他死的更快:“那是一种叫乌蛊丸的毒,中和了五十余种的毒,吃下去之后,会神智错乱,且极具攻击性。那里面的毒,大多都来自于灵州和南沫。” 谢辰接着道:“这毒是谁给你们的?” 林六小:“当年把毒交给我的人,是如今的县丞崔肃,我们和南沫的联络,大多都会通过他。” 这个人并没有在黄良给谢辰的名单里,谢辰微微皱眉,如果崔肃和黄良早就勾结在一起,为什么黄良要替崔肃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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