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遮尽的情蛊和宋庭誉的寒毒,某种程度上,是不是有着相相生克的属性? ……而引发这一切的契机,就是…… 这一想法让宋庭誉心跳加速,生起一股无法忽略的雀跃。 偌大的黑幕笼罩,好像在这一刻里,深陷泥潭的人抓住了求生的援手。 “我……” “别生气了……阿誉。” 黑暗里,他心脏狂跳,想要沙哑出声,却被邢遮尽轻轻捂住嘴巴。 对方温柔低沉的嗓音落到耳畔:绵长、深切。 或许他们的曙光,即将降临。 …… 宋庭誉是被一阵噪声吵醒的。 彼时晨日的太阳躲在阴霾当中,还没有要逃出生天的打算,期期艾艾地悬挂在无人问津之所,如同一只阴沟中的虫鼠。 太阳已经许久没有笼罩到边疆的大地。 宋庭誉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入目便是一片健硕的肌肤,鼻前尽是乌木沉香的气味。 昨夜邢遮尽的话让他失眠了许久,后来对方将自己抱住,才模糊地睡了过去。 他先是脑子懵了一下,旋即猛地清醒,待反应过来,已经出了掌。 “咳……” 邢遮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初醒沙哑的鼻音,以及几分慵懒。 “一大早,便要谋杀亲夫么?” 宋庭誉脑中嗡的一声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当即面红耳赤,摆了摆手想要否认,又被这“亲夫”二字弄得头脑发糊。 “你这又是从哪里学的?” 昨夜的种种还在眼前,他依稀记得邢遮尽戏弄他的事,如今醒后,仍旧有几分恼羞成怒。 几日的时间太短,他到底还没有完全分融八年来的心结,初醒便见和自己如此亲昵的邢遮尽,身体赶在理智之前便做出了决定。 “这有何好学的?不都是无师自通……”邢遮尽抵了抵额,随后跟着人撑起身,若有似无地去揉僵了的左臂—— 宋庭誉将他当了一夜的人形枕头,几次梦醒,他都没有舍得动弹,如今左臂已经淡了些知觉。 “那我怎么没自通过这种话?说到底,还是相由心生……”宋庭誉脸皮发烫,拿来衣物去穿,顿了顿,又状似不经意道:“像你昨日说的那句‘心肝’……” 他声音小了些:“也不知和多少人说过了……” 邢遮尽揉胳膊的手一顿,转而反应过来他这句话里浓重的醋味,没有忍住,一声闷笑从鼻腔中溢出来。 “你笑什么啊?”忸怩之言被堂而皇之地嘲弄出声,宋庭誉顿时炸了,抬头蹙眉,“别笑了!” 他喊了几次,对方却依旧捧腹,终是忍无可忍,抬手便要朝人挥过去,腕上却生起一份力,将他整个人带动。 宋庭誉腰间不稳便一下子摔倒了邢遮尽的怀中。 “我肉体凡胎,心肝儿就一个,除了你,还有谁?”男人沉哑认真的吐息落在耳畔,伸出指尖,不轻不重地蹭了下宋庭誉的额头:“你这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宋庭誉被这直白的情话弄得轰一下就被点燃,面色赤红,只感这一刻里,心上飘飘然,一种躯体而生的喜悦自内里涌动,窜到了四肢百骸。 某一瞬间里,他觉得自己蹉跎的二十余年里,好像从来没有此刻这般幸福过。 这让他的指尖竟然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下意识抓住了邢遮尽的衣袖,生怕人跑掉一样。 好不真实。 他一时间地恍惚,微微仰起头。 以下而上的角度里,只能看见邢遮尽高挺如刀削的鼻梁,鸦羽长睫根根分明,下方的桃花眼如同深海缱绻的浪花,藏着迷离温和的爱意。 情难自禁里,宋庭誉的心跳快速地跳起来,慢慢向着那张薄唇靠近。 邢遮尽看见他的情动,眼神里微微拂过惊讶,转而演变为了难以抑制的雀跃,眼睫颤动间,带着身上的冷香,也慢慢向下垂首。 “宋哥哥!……宋哥哥,您在里面吗?” 一道声音却忽而从门外传来,半阖上眼睛的两人同时一惊,旖旎的情欲瞬间荡然无存。 宋庭誉回归意识,仓皇推了邢遮尽一下,转而穿衣起身。 邢遮尽还保留着垂头接吻的动作,眼皮轻轻撩了一下,他的眼底闪过未被餍足的失落,又动了动指尖,看见慌措穿衣人耳根处浓郁的绯色,片刻后,才有些落寞地笑了笑。 又害羞…… 门外,幼童叫唤声还没有停,似乎尚未过变声期,有点奶气的意思。 “来了……”宋庭誉终于穿好衣服,把门打开,一个奶乎乎的小团子便飞扑到了他的怀里。 这小团子说是团子,却有些瘦,好在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时如同月牙。 “哥哥!” 平安发出一声雀跃的呼喊,热情洋溢地往宋庭誉的怀里拱,宋庭誉先是稍稍怔愣,很快适应过来,没有忍住,也慢慢露出了笑意。 平安今年六岁,是四年前,他从战场上捞出来的孩子,他的父亲早些年死在了沙场,母亲看见他抱着孩子出来时两眼婆娑,差些便要跪下与他道谢。 从此以后,每每空下时间,平安和他的娘亲便会来这城主府看望宋庭誉。 宋庭誉这般解释着,忽而门口一些动静,一名温婉的女子便出现在了眼前。
第85章 章八十五:吃醋被老婆打/“你怎么连小孩也不放过?”(二更) 那女子面容姣好,一颦一笑都是温婉如玉,即便一身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身上温柔的气质。 她名叫林见月,正是平安的娘亲。 四年前的林见月与如今的林见月变化了不少,谁也不会想到现在一眼望去的出尘女子,在四年前与宋庭誉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双柳叶眼红肿,落魄狼狈地跪在沙场中,抱着尚在襁褓的平安哭泣。 四年来,宋庭誉一步步地见证了这位母亲走出阴霾,变得强韧、坚毅。 她的外表温和,内里却开满坚强的花。 林见月急匆进门时,正看见依偎在宋庭誉怀里的平安,脸上浮现出报赧和歉意,上前便要把平安拉开。 平安却撅起小嘴,哇哇大叫起来,可怜巴巴地抬头,湿漉漉地,正对上宋庭誉的双目。 宋庭誉当即被看得心一软,抬首露出一个笑意,“他要抱便抱吧,没事……” “给宋将军添麻烦了……”林见月歉然地提了提唇,伸出指尖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平安的头,后者立刻龇牙咧嘴,泪眼汪汪地往宋庭誉怀里钻。 “这孩子一日比一日精,民女来前便和他讲了许多礼数,结果到了城主府,还是一个也没记住。”她的声音温温和和,听者悦耳,好似春风,顿了须臾后掀起眼皮,柔声问:“……贸然前来,可曾打扰到将军休憩?” “没——”宋庭誉本笑得舒缓,听到最后一句时,却噎了噎,转而垂首,佯装不在意地捏上了平安的脸。 刚张口,就被一道男声打断。 “确实不太凑巧,衍安前几日赶路劳累,我原想让他再睡一会儿的……” 那一头,邢遮尽整理好衣物,长身玉立,九尺之身走到了宋庭誉的身后,昏影间,落下一片阴暗。 林见月一噎,柳眉微蹙,面容上浮现出了几分严肃和愧疚。 “民女有罪,还望将军责罚。” 宋庭誉没想到后方的人突然插话,压了压眉,将平安放开站起身,赶紧道:“没有的事,你莫要听他乱言——如今敌寇动乱,我这个点也到该起之时,方便召兵商讨情势……” 他说着,示意林见月站起身,同时一只手背过,不着痕迹地掐了邢遮尽一把。 “你乱说什么呢?”他压声。 “何曾乱说?” 邢遮尽被掐了却半分不显,同样压声回复,甚至抽空递给了他一个略带晦暗的眼神,将宋庭誉看得稍愣。 心中隐隐生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眼前便被一人的身形半挡。 邢遮尽垂下头,撩起眼皮,打量起林见月。 “林娘子明眸皓齿,在这乱世之中还保持着少见的端庄,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公子谬赞了,”林见月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地有些不适,将半挡的细微举动都看在眼里,屈了屈指恭敬问道,“您是……?” “我是你家小孩儿宋哥哥的夫君。”邢遮尽瞬间接话,好像就等着对方问出这么一道,还特地加重的“宋哥哥”和“夫君”二字。 “……” 宋庭誉瞬时意识到刚才的那种不好的预感从何而来了,顿时满脸黑线。 一时间四周无话。 林见月显然愣了一下,眼底闪过惊诧,空气凝滞了几分,唯独平安还眨巴着眼睛,忽闪忽闪地抬头。 “夫君?可宋哥哥不是男的吗?……啊!平安知道了,你们在玩花亲戚对嘛?平安也要玩……平安也要当宋哥哥的夫——唔唔唔!” 眼见着邢遮尽越来越阴鸷的眼神,林见月刹时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自己儿子的嘴。 平安两眼旺旺,不解地朝自己的娘亲望过去,却见平日里温和的她眼神异样,稍稍带了一眼。 他顺着那眼看过去,瞬间对上邢遮尽的视线,小小的身躯浑身一震。 某一刻里,城主府里静的出奇,偶有飞鸟飞过,也是很快消失,天边的乌云辗转,漂泊到此处,都感到彻骨的冷清。 而在下一刻,一道尖锐的惨叫便划破天际—— …… 送走平安母子之后,宋庭誉手上身上都被泪水糊了一大片,隐隐还有小孩哇哇大哭时的口水,他的头顶上架着一片阴霾,整个人的气压都低到了谷底。 身后,邢遮尽微微垂头,方才的压迫感早就消失地烟消云散,身侧的指尖蜷了又蜷,才敢浅浅地带了一下宋庭誉的衣摆。 然而换来的是一道疾风,“啪”一下扇向了他的手背。 大塍的裕王殿下一下将手收回去,身上的那股凝滞感更重了几分,倘若头上有耳朵,指定已经耷拉了下来,可怜巴巴地垂在两侧。 良久后,他才低着声音,小心翼翼:“阿誉……” 他又不是故意的…… 半柱香之前,小团子平安经受了几年人生中最为毛骨悚然的一刻: 他生的可爱,即便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也凭借着一张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引得一众大人们的怜惜。 以至于当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对上邢遮尽那副要吃人的双目时,他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响,小脸吓得惨白,等再反应过来,已经浑身颤抖地嚎啕大哭起来。 “别喊我!” 屋中,宋庭誉一点就炸了,闭了闭眼就是平安鼻涕吸拉抱住自己喊邢遮尽“吃人怪叔叔”的场景。 “平安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连孩子都吓?!”他气急败坏道,余光扫到邢遮尽蔫巴巴的样子就恨不得一拳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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