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晨想起,他曾经在游云子那里听过一嘴,若是有人将六感与他人相通,那便代表他将自身安危也交于了那人。 换而言之,他们已是同生共死之态了。 师尊交付自己六感,只是为了让自己方才能好受些吗? 意识到真相,周梓晨似疯了般朝着黑影奔去,奋力撕扯着对方,身陷尸山血海,全然不顾自己会沾染上腥臭的污血腐肉。 “我要杀了你!”周梓晨双眸变得通红,周遭所有怨气都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体内,也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盏被丢在地上的人皮灯笼,一个荒唐的想法油然而生。 黑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二人一齐朝着灯笼靠近。 就在黑影几乎要触碰到灯笼之际,一只北琼鸟飞过将灯笼推到周梓晨手上。 “住手!”嘶哑的声音咆哮而出。 周梓晨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对此充耳不闻,他咬开火折子,试图将灯笼点燃。 “住手,我叫你住手!” “你凭什么让我住手?”周梓晨目露凶光,一心只想着除掉眼前这个邪灵,“你诱骗村民,又伤我师尊,本就该死。如今死在我的手上,也算你赎罪了!” 寻常的火焰根本点不燃人皮所制的灯笼。周梓晨一咬牙,尝试着在掌心召唤出阳火,接着一缕青紫色的火苗便逐渐显现,那微弱的火舌缓缓吞没了灯笼的尾端,随后一路向上…… 第65章 65 凄厉的惨叫如利刃般尖锐刺耳,周梓晨只觉得耳中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沿着脸颊滑落。 幽蓝色的火焰已将灯笼吞噬殆尽,那惨叫声才算彻底停止。 精疲力竭的周梓晨跪倒在地,却还挣扎着看向面前一动不动的北琼鸟,用尽最后几分力气向前挪动,试图靠近对方。 而在他的意识消弭之际,那只北琼鸟便被一只手给捡了起来。 “还……还给、我。”周梓晨的声音几乎是从后槽牙中挤出来的。 “还给我!” 耳边依稀响起几声话语,可周梓晨已然听不清了,他终究抵挡不住意识的消弭,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 “师叔,您的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些吧。”陆挽心蹙眉盯着床上全无意识的周梓晨,对方脸上毫无血色,口中却仍旧碎碎念着“师尊”二字。 而被他念叨着的人,此刻却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饮茶,只偶尔抬眸瞥上一眼周梓晨,眼底依稀可见几分心虚,却也不多。 一个栖居于高山,以窃取凡人性命取乐为乐的邪灵能有多大的本事? 若是想要除去他,本不需要废什么功夫,偏偏周梓晨因心中的杂念导致修为难以提高,令虚墨白颇为头疼。 正巧他又担心邪灵因自己的缘故不敢露面,索性就将情况丢给周梓晨处理了。结果这傻小子好像真觉得自己会因一个邪灵受伤,竟耗尽了丹田中的修为也要强撑着爬向自己……的化身。 “修为是有些长进了,奈何悟性还是差了许多,少说还得跟着本尊修炼个几百年了。”虚墨白又抿了口杯中的茶水,抬眸看向陆挽心道:“你师尊叫你来的?” “不是。”陆挽心摇头,言辞恳切道:“师尊道流云城暂时无事,便让弟子下山来转转,弟子这条命乃是师叔所救,于情于理都该来同师叔道谢才是,况且师叔还因此——” 一想到曾经人人称颂的池云真人,往后可能就要成为修道之人口中的大魔头,而且还是因自己所致,陆挽心便觉得心头泛酸,难受得很。 “师叔,抱歉,此事都是弟子学艺不精导致,还将您牵扯了进去,弟子、弟子当真是无地自容了。” 正如游云子曾经所言,陆挽心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过实诚,什么时候都想往自己身上揽。 或许从那时开始,陆挽心的命数就已经定了。 可冥冥之中,虚墨白总觉得自己入魔,以及收下周梓晨为徒,都像是被人刻意算计过的一般。 先前虚墨白只觉得是天道所驱,并未多上心,可如今看到陆挽心,便好似突然明白了些。 “当初你来求我去处理双安城之事,可是你师尊授意的?” 听到这个问题,陆挽心顿时一愣,旋即点头道:“是,弟子原想着师叔医术不甚精湛,只怕对于双安城之事亦会手足无措,所以一开始是求师尊出手的。却不想师尊说他惦记故人情谊不好动手,您的医术虽不精湛,但疗愈凡人也绰绰有余了。” 果真如此。 游云子特意将自己安排进陆挽心的生死劫,或许就是看准了自己不会放任陆挽心生死未卜地留在城中的。 即便没有齐明幽那一遭,自己早晚有天也会前往鬼都,得知卫若琳与李微一事的。 他自诩卜算之术在游云子之上,却不想自己也有被对方算计的一日。 虚墨白自嘲般地扬起唇角,手指轻叩了几下桌面,随后道:“你师尊只怕会躲着本尊了,不过也罢,山不来见,却也挡不住本尊去见山。” “师叔的意思是,您准备回流云城吗?”话音刚落,陆挽心眸光一凛,脸上浮现出几分欣喜之色。 虚墨白勾唇而笑,带着几分狡黠道:“自然是要回去一趟的。毕竟本尊许多重要之物都还留在流云城中,若是不回去,岂不是辜负了那些物件?” 陆挽心闻言,犹如大梦初醒一般地拍了拍额头道:“您说这个,弟子便想起来了,下山之时,我帮您带下来了几样东西,还请师叔随我去隔壁客间吧。” 不愧是师兄教出来的好徒弟,心思就是细腻。 要知道,这些日子里,虚墨白总会惦记起他放在逐月阁中的那些宝贝。 眼下周梓晨已与周家划清了界限,即便有意让他从零开始从商生财,手上也没有多少本钱了。而之前从周梓晨身上搜刮来的财物,也都留在了逐月阁中。 虚墨白颇有兴趣来到陆挽心的房中,看着他取出一件又一件法宝。 “师叔,这把剑是齐前辈的得意之作,往后若是需要,还可用来傍身。 还有这一颗,应该是齐前辈的夜明珠吧,不知师叔如今宿在何处,晚间可有月色照明。弟子便也擅作主张给您带来了。还有,这件好像也是齐前辈做的,有什么用处来着……”陆挽心看着手中的金莲,思索了片刻却仍没得出答案。 见状,虚墨白无奈地开口:“这是灵犀莲。” “灵犀莲?”得知此物为何时,陆挽心眼中满是惊异,“莫非齐前辈已与师叔您互通了心意?否则他怎会做出这种东西赠予您的?” “什么?”虚墨白未曾料到陆挽心会如此问,不禁皱起眉眼道:“互通心意,你何出此言?如今他已身死,六界也难寻其魄,你又未曾参加试炼大会,此事是听谁说起的?” 若说虚墨白如今还不明齐明幽的心意已是不可能了,毕竟在当初齐明幽夺取周梓晨身体时,他就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的情愫。 可在此之前,他确实对齐明幽的感情一无所知。 陆挽心昏迷了这么久,一醒来便回了流云城,试炼大会发生之事众仙皆以为耻,必然不会谈及其中的细节与经过。 自然,陆挽心也无从得知。 “抱歉。”陆挽心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开口解释道:“师尊与师祖不让弟子对您说这些的。” “你师祖?”虚墨白更觉莫名,自己的事情,何时还能牵扯上已飞升多年,早不知去向的玄鹤真君了? 横竖现在已经被虚墨白知晓,陆挽心也不介意继续说下去,他咬咬牙直言道:“师祖曾对师尊说过,说您生来没有情根,无法自通情窍。虽是修仙的好材料,可难免会被旁人的私情所困,当初师尊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直到发现齐前辈对您暗生情愫——” “暗生情愫?”虚墨白愈发觉得莫名,他这当事人怎么不曾发现齐明幽对自己暗生情愫了? “是,齐前辈三天两头便要来一趟流云城,是否真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是来与您谈论如何带领仙门走得长久吗?” “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陆挽心难得对虚墨白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齐前辈频频登门,皆是为了您。师尊原想着若是能借此通了您的情窍,说不定还算善事一件,可后来觉得您对感情一事实在木讷,就不再上心了。难道您没有发觉,齐前辈所制的神器世间罕见,您一人却有满满一藏室吗?” 虚墨白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本尊那时只以为这些是他来求助的回礼。” “您出手相助的那些皆是小事,齐前辈自己也可处理。”陆挽心大有一副师门养了千万年的白菜被拱而不自知的痛心疾首感,“其中繁多事由,皆是因为齐前辈想多见您几面。” “那他为何不明说?”虚墨白突如其来的发问,打断了还想开口的陆挽心。 为何不明说?陆挽心以往未曾考虑过这种问题,或许连齐明幽都不曾想过。 他自觉不该打扰师叔修行,又自私地想要与他并肩而行,可,他本就应当坦诚地同师叔明说才是,无论师叔是否愿意,总归会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的。 或许一切,便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样。 “如此说来,师叔喜欢他人对您有话直说?” 虚墨白颔首道:“本尊向来不喜欢处理那些虚与委蛇之事,若是你,难道宁愿去猜旁人心中所想,也不愿听声实话吗?” “可世上之事本就谎话繁多。”陆挽心犹豫着解释道:“能交付真心的又有几人,师叔这般要求他人,只怕终其一生也遇不到几个真心相待的。” “正因少,方才更显珍贵。”虚墨白将已经冷掉的茶放回桌上,随即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知乐的事情,你安排妥当了?” “是,用人皮所制的灯笼已尽数销毁,余下的工匠知乐说会自行处理,只不过还有一件事,弟子无法做主。” “何事?” “知乐的阳寿早就应当尽了,如今他还活在世上,不过一日又一日的煎熬,看上去实在可怜。” 虚墨白略一思索道:“此事本尊会处理,还有那些姑娘的骸骨可有人收敛?” “知乐说他会处理——” “你能不能别瞎折腾,好好躺着,你以为我乐意伺候你吗?”隔壁房间霎时传来一声怒吼,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虚墨白这才发觉事有蹊跷,“挽心你不是一个人下山的?” 第66章 66 被揭穿了,陆挽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弯眉而笑道:“师尊说引心一人留在城中难免寂寞,便让弟子一并带了下来,我先前已吩咐过他去照看周师弟了。” 说的好听些是怕陆引心寂寞。 说难听些只怕是师兄疲于管教徒弟,便索性丢给了陆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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