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倏点点头,将手上的书随手扔在桌子上,“朕过去看看他。” 没叫叶容传轿撵,李倏一路慢行至御书房,也没提前让人通报,直接推门而进,正看到韩风临正在同朝臣商议朝事。 二人忙向李倏见礼,“参见陛下。” 李倏摆摆手让他们平身说话,自己则坐到了一旁桌案后面,翻起公文。 韩风临和那位臣子停止交谈,“子……陛下是有什么要紧事?” “无事。”李倏抬抬下巴,让他自去忙,不必管他。 满案的奏折已经经了韩风临的手,分门别类,按照轻重缓急依次摆放好。一些琐碎之事韩风临已经自行处理,剩下更多要紧之事,他不敢一个人下决断,也都在白纸上做好批注,夹在奏折供李倏一一翻阅。 第57章 使臣至 他一一翻阅,不由得感慨,近来韩风临处事周到,平衡朝局颇有手段,连李倏也挑不出毛病。这傻小子如今愈是发长进了,往后又可以多一个人替他看着李长衍了,李倏不由得笑起来。 “什么事,子疾这么高兴?” 李倏回神,正对上韩风临笑意盈盈的双目,朝他身后扫了一眼才发现那个臣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去,偌大的御书房里就只剩下他和自己。 韩风临拍拍李倏跟前那摞奏折,“你若觉得都可以,我便誊抄上去。” 叶容说的没错,韩风临这些时日的确是更忙了些,瞧着都有些消瘦了,李倏盘算着是不是该找个人帮一帮他,若累坏了还不是自己心疼。 伸手揉了揉韩风临的鬓发,满含温情道:“有你在身旁,朕觉得很是省心。” “能为子疾分忧,是我之大幸。” 真是油嘴滑腔,哄得李倏都快乐不思蜀了。 韩风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没出息的人,轻易就被李倏惹得大悲大恸,又轻易能被一个笑容就哄好。 又过了两个月,荆州传来消息,北燕蛮夷已向大沅献降,率大军退回自己的领地。沈凌上书,请求陛下准允沈家军就地休整,待开年开春再度班师回朝。 这个结果总算能令李倏喜笑颜开,他手中拿着沈凌八百里加急递来的述职文书,一直也没放下,最终一挥衣袖,“传令下去,犒赏三军。” 叶容受李倏感染,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诶,奴才这就去传旨。” 有人欢喜有人愁,此时的韩风临正一个头两个大。晚膳时手里那碗饭吃了还没一半就放下了筷子,李倏敏锐地察觉出他有心事,对着谁都是一副强颜欢笑,连自己都敷衍着应付。 在韩风临那里李倏从来都是排首位,能让他连李倏都顾不上,可见不是件小事。 心里过了一遍近来朝中要紧之事,李倏大概也能猜到令韩风临感到为难之事究竟是哪一桩。 北燕同大沅议和,李倏如今领着监国理政之职,于此事上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与外邦相交是个很考验人的活计,个中尺度稍有不慎便会把握不好。 自是知晓他心里为此事忧愁,却又碍着面子不肯同李倏诉苦,修长手指轻抚上韩风临的头顶,“说说罢,遇着什么难题了?” 韩风临眉毛依旧拧着,叹了口气。 “北燕使臣前来我朝议和,特许嫁嫡公主要与我大沅联姻。可子疾是知道的,皇室子嗣单薄,宗室之内可堪婚配者我翻遍了,也只有子疾、宁王殿下和高王府世子。小世子今年才十四岁,叫他娶亲怕是不太行。” 某人的眼神堪堪落在自己身上,满眼祈求,李倏顿时如临大敌,“那北燕嫡公主朕是无福消受了。” 韩风临心想你想娶我还不让呢,不过李倏肯主动拒绝,他自然是偷偷高兴,“那就只能剩小殿下了。” “不行!”李倏拒绝地干净利落,简直比让他自己娶那什么公主还要来得抗拒。 关于李长衍的未来,李倏早有打算,他绝不能以番邦女子为妻。与李长衍婚配之人必得出身好、相貌好、性格好,德行出众,当能母仪天下者方是上上人选。 三个都被他否决了,韩风临这下头更大了,慌不择言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让我去娶?” 谁料李倏竟一摸下巴开始认真思考此法可行性,最终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你模样端庄,前途无量,配个公主嘛也不算高攀。北燕若不肯,朕便收你做义弟,届时也是宗室子呢。” 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出不来,韩风临长长吐出一口气,威胁着笑道:“子疾舍得?” “舍得啊。”用一美人换边疆平定,这是一桩不错的买卖,李倏没道理不答应。 某人果然炸毛,气急败坏地抬手去用力揉李倏的双颊逼他改口,可李倏偏不应。 韩风临气得垂首去咬李倏的嘴,二人自顾自笑闹着,宫人们都悄悄红着脸推出门外去。 眼看着韩风临气得脸都红了,李倏便不再逗他,敛起嬉笑形容,“行了,别闹了。”他沉默片刻,打算出言替他平了这桩事,“安国公府世子谢禹松年二十,尚无妻室。” 谢禹松的母亲是李倏的皇叔父晋安王爷的嫡亲妹妹,早年曾在先皇太后膝下养大,深受太后喜爱,及笄后以先皇义妹身份嫁与安国公。如此算来,谢禹松可算半个宗室子。 韩风临一拍脑门,摇头叹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到底接触国事时日尚短,有所疏忽也不算错处,李倏托着下巴笑看着他,“可还有其他烦难之事?” “没有了。” 那便好,伸手捏了捏韩风临的脸,李倏半是调戏道:“笑一个。” 韩风临捉住李倏的手扣在自己胸口处,灿灿笑开。 本来模样生得赏心悦目,笑起来更是灿若莲花,加上他又很自觉把自己扮成个称职的花瓶供他赏玩,李倏很是满意。 顺手拣了本棋谱拿在手中,坐在西窗下开始破解棋局。韩风临这个无事可做的花瓶则就势靠在李倏怀里,索取片刻温情,李倏也由着他去了。 李倏盯着棋盘上黑白子许久也不能破解僵局,便揉揉眼睛转而同韩风临说:“北燕使臣那里你多费心,不必带来见朕。” “好。” 韩风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李倏怀里,把玩他的发梢。 北燕使团在京都盘桓近半个月,韩风临便陪着他们待了半个月,在此期间两国礼官也已经将北燕公主同安国公世子的婚事敲定。 北燕使团临行前,中有一年轻男子多次向韩风临提及想要见一见李倏。并非韩风临有意与他为难,实在是李倏早有授意,不愿意见这些蛮人。 那人一再坚持想要面圣,韩风临只能以国事繁多,陛下近来身体抱恙来搪塞,“萧大人若有什么要紧事,韩某一样可以代劳。” 第58章 乌云压 明明知晓韩风临随口胡诌,萧煜祺却偏像是没听懂,仍是不懈争取,“韩大人客气,在下毕生心愿便是见一见贵国的皇帝陛下,若此时不方便,我便每天在皇城门外等着,一直到陛下能见我为止。” 萧煜祺摆明了是要同他周璇到底,可毕生心愿这话够渗人的,韩风临怎么觉得这番言辞怎么不大对劲,便转移了话题,“公主与安国公世子不日大婚,届时你我两国便是秦晋之好,萧大人不若留下来参加完婚礼再返回北燕不迟。” 既没拒绝,也没答应。倒是如他自己所言,萧煜祺开始每日晨昏定省,立在正阳门下等待大沅皇帝的召见。 直到北燕使团离京,他仍独身一人留在他国境地,只为了见一眼“无关紧要”的国君。事出反常必有妖,韩风临不由得警觉起来,悄声吩咐了人暗中盯着萧煜祺。 日子一晃又过了大半个月,萧煜祺并无退却之心。若非知晓萧煜祺此前从未踏足大沅边境,他那份毅力几乎要让韩风临误会此人与李倏之间有什么恩怨了。 韩风临派去的盯着他就动向的人也未曾发现任何不轨之心,便是论待客之道,也没有让邻邦使臣这般等待的道理。韩风临只好将此事说与李倏听,李倏听从韩风临之意,让叶容去带萧煜祺来见他。 萧煜祺为见李倏一面苦等多日,本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李倏亲自说。竟只是向李倏请了个安便离去,连茶都没喝一口。 倒叫韩风临同李倏面面相觑许久,一时间谁也拿不准这个北燕国的年轻臣子,究竟意欲何为。 待出了宫门,萧煜祺一跃而起骑在马背上,他望着眼前的红砖绿瓦,琉璃宫墙,“我想见的不是大沅的皇帝,而是沈凌誓死追随的陛下。” 他胸中思绪万千,终是骑上快马,独自一人北上燕国。 八月过后,天一天比一天凉了。 这天一清早起来便没见太阳,窗外天空是灰蒙蒙的不见边际。晌午时分都未见有日光透过云层,李倏命人在宫室中架起炉子,摆上新得白玉瓷盏,边饮茶边翻看一本古籍。 一道人影过来,挡住了窗子里投进来仅有的光亮,李倏不由得抬眸,原是一个宫人在他一旁的矮脚桌上放了一盘点心,又顺手将他脚边的书都摆列整齐,模样还算周正,手脚也颇为麻利。 李倏随口问道:“朕怎么瞧着她眼生?” 那人闻言跪在李倏脚下,“奴婢拜见陛下。” 在李倏身边伺候久了的一个宫人替她解释道:“回陛下,前些日子有个奴才偷窃宫中财物,被发落了,韩大人又着意将未央殿上下都查过一遍,撤掉了些不中用的奴才,这是内廷拨过来的新人。” 长眉轻挑,“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 未央殿出了贼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论起来连叶容这个大内总管也得落得个失察之罪,挨一顿板子都算轻的。 那宫人答道:“是韩大人说陛下诸事繁多,特意嘱咐了奴才们这些小事就不要拿来惹陛下烦忧了。” 所幸李倏并没有拿此事大做文章,听过后只点点头,旁的话一句也没多问,继续喝茶看棋谱。 那茶甫一入口有股子清苦,细细品来有一缕甜味绵延不绝,这个味道于李倏是个新鲜,“今儿的茶不错。” 宫人又答道:“是韩大人吩咐奴才们在陛下的茶里掺些新开的秋菊进去,陛下最近嘴角起皮,喝些菊茶可以清风散热。” “……” 这小子还真是无处不在,自己是皇帝不假,怎么总感觉事事都要被他安排,这竟是被人管起来了? “他人呢?” “奴才不知。” 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太子府,左不过这两处。 人没在,然壁上红衣探花郎笑得温润如玉,且就当他正绕在自己身边做得个不说话的美人罢。 炉子上的茶过了三道,竟觉得屋子里愈发昏暗,宫人也点上灯,移了两盏到李倏身侧,供他看书。虽则灯火通明,到底比不上日光醒目,李倏看了不多一会便觉得眼睛发酸,将书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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