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钰:“仍旧是王吗?” “此等劣势之地,作为大宸的关外镇守,还算是兵家争夺的宝地。若真正成为一国朝廷,指望那点耕地,徐仲辛,你在开玩笑吗?” “我要邝州。” 话音刚落,徐仲辛勃然大怒,似是被踩中尾巴般:“荒唐!” 邝州与鹿广郡接壤,却是气候宜人,耕种农作物的宝地,唯有将生计握在手中,才算是真正的独立。 遂钰漫不经心地转身向萧韫而去,边走边说:“其实我们并非只有你徐家一条路,我这条命死在这也无妨。” “南荣王府的世子就在大都外,今日我死了,南荣军攻破大都,徐将军,该妥协的人其实是你吧。” 遂钰耸肩,无所谓道:“毕竟我走进玄极殿的那刻起,便没有一日不等着被皇帝厌弃,或是被谁杀死。” “不如我现在就冲进去杀了南荣明徽,现在先杀了萧韫,全部嫁祸在你头上。” “徐家是千古罪臣,大宸改姓南荣。” “毕竟大家都是为家族而生,谁又能真正潇洒活一场呢。” “等等!” 徐仲辛眼尖遂钰举起玉玺,就要冲萧韫脑门砸去,仓皇之间,甚至声音都走了调:“我答应你!” 遂钰蓦然转身,睁大眼睛:“早这般答应,便好了嘛。” “玄极殿内有空白诏书,走吧未来的皇帝陛下,我帮你写萧韫的退位诏书,你帮我写独立鹿广郡的诏书。” “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当年恶趣味,可是将他的书法,全部一笔笔都交给我了。论诏书造假,如今还没人能比得了我。” 此言一出,即便徐仲辛见多识广,也被震撼地愣了愣,看看狼狈不堪的皇帝,又将视线放在遂钰手中的玉玺,面色变得奇怪,明显是被皇帝会玩而过分难以置信。 多疑的萧韫竟然也会养虎为患吗。 遂钰做了个请的手势,徐仲辛抬脚向殿内走去,遂钰紧随其后。 广场内的武将们,见他们似乎是谈拢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原本情绪濒临崩溃的皇族,在一道凄凉的尖叫中,骤然悲痛欲绝,哭得东倒西歪,甚至有人不愿为奴,提前撞破刀口,撕裂的喊声直冲云霄。 动静太大,惹得徐仲辛偏头瞧了眼,胜券在握的欣喜降临,数月的紧张被皇室的哭嚎吹散。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场面,高傲的皇族跪在他脚边求饶,整个大宸由他主宰。 南荣王府算什么,割地不过是暂时的妥协,整个朝廷休养生息后,他将重新亲自率领大军踏破鹿广郡。 即便如此,也不得不喟叹南荣氏嫡幼子委身皇帝,竟还能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和他面对面谈判。 遂钰唇齿微动,噙着一抹笑,舌尖抵着上颚,将锋利冰冷缓缓调转至舌面。 来时心跳若狂的紧张,竟在真正实施时偃旗息鼓。 浑身血液沸腾,就像是他初次获得胜利,将皇后赶去凉麓山国寺那般,彻夜难眠的狂欢,令他初次体会到了掌握某种感情,也是权力的部分。 “遂钰!不要将玉玺给他!”萧鹤辞怒吼。 徐仲辛停下脚步,突然改变了主意:“我现在就要玉玺。” “遂钰,不要给他!不要给他!” 萧鹤辞被士兵一脚踹倒,脸着地,士兵掐住他的侧脸,狠狠碾了几脚。 “难道你也要做卖国贼吗!” 萧鹤辞凄凉道:“父皇!父皇你快劝劝遂钰,大宸不能灭,我们萧氏皇族——” “啊!!!” 一声惊叫,萧鹤辞被枪柄砸晕。 遂钰拧眉,徐仲辛向遂钰伸出双手,做接的手势。 有了萧鹤辞的声音,原本偃旗息鼓等待宣判的朝臣,掀起被叛军压制的声浪,有人的人冲破士兵禁锢,仍旧以御史台为首,平时默不吭声的言官也夺走刀,鼓足勇气向叛军砍去。 然而只会执笔的文臣哪里是将士的对手,无数尸体如割麦子般倒下,仍温热的血浸染布满青苔的石缝。 遂钰愣怔片刻,被徐仲辛推了把,男人双手放在遂钰肩头,循循善诱道:“想来被皇帝保护得很好的遂钰公子,并未见过血流成河吧。” “六部内阁也有不少为南荣王府求情之人,甚至你们南荣府的门生在列,难道这些人死,你也愿意?” 感受到遂钰身体的颤抖后,又道:“诏书又如何,不过是废纸,将玉玺给我,王府门生你也可带走。” “真的吗。”遂钰喉头滚动。 徐仲辛凝视遂钰流畅的侧脸,鬼使神差,不自觉地抚上遂钰耳垂。 微红之下的冰凉,像是什么引线,彻底点燃男人胸腔中的火,于是更肆无忌惮起来。 徐仲辛目光迷离,着魔般地用手指触碰遂钰飞扬的眼角:“血腥之气,永远比不得沙场之中的哭嚎,以及如公子这般如花般的容颜。” “真的吗。”遂钰双眼凝聚一汪清澈。 徐仲辛:“是。” “那么——” “将军若能护我周全——” 遂钰调整姿势,脊背贴近徐仲辛胸膛,捧起玉玺猛地跳起来照着徐仲辛脸砸,同时整个人扑向徐仲辛,扬手劈向徐仲辛,徐仲辛反应极快,瞬间作格挡之势抵挡。 而遂钰的脑袋近乎贴着他的面擦过,牙齿含着锋刃,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向外,朝内勾住! 呲!!! 尖锐接触柔软,远比割裂钢铁更迅速。 徐仲辛不愧是上过千百战场的主将,立即双手掐住遂钰咽喉,企图阻止遂钰的动作。 口腔瞬间涌进滚烫,直逼喉管顺流而下,遂钰的脑子空白一瞬,紧接着,轰地炸裂了。 他很清楚那是什么,却不能停止脚步。 颈部的力道告诉他,徐仲辛仍有反击的能力,甚至是绝处逢生!!! 遂钰抬手顺势将脑后固定长发的玉簪拔下,猛地用力拥抱徐仲辛,摸上他的后脖颈,毫不犹豫地捅了进去。 “咯!!!” 徐仲辛身体颤抖,动作霎时凝固,颈侧奔涌的血,随着遂钰再度深深刺、入的动作,改变弧度。 被洞穿的咽喉与动脉,同时迸发出最后的生命力,徐仲辛浑身的血,一滴不落地朝遂钰涌来。 遂钰睁大眼睛,从徐仲辛身后,仿佛看到了当年浑身是血的小颜,以及无能为力的自己。 “……” “啊——” 他不由自主地摊开双手,无暇顾及徐仲辛此刻如何,血红侵占整个视线时,他双腿发软,惊恐地尖叫出声。 主将突如其来被害,并未引起台下哄乱抵抗的众人的注意。 萧韫率先反应过来,拼尽全力拔出身旁看管他的副将的刀,猛地挣脱束缚,并毫不犹豫地向遂钰的方向冲去。 南荣栩的亲兵见势,迅速兵分三路,趁乱夺回王爷,保护皇帝与公子周全。 皇帝为即将摔倒的遂钰充当了肉垫,并用氅衣彻底覆盖遂钰,捂住他的眼睛。 萧韫紧紧抱住遂钰,甚至没有更多的力气,将死不瞑目的徐仲辛踹远些。 “不怕,遂钰不怕。” 怀中的人听到是萧韫,立即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惊恐地缩进皇帝的怀抱。 若提前预料遂钰亲自回来杀人,他定不会将玉玺交给他,南荣遂钰的双手,不该沾染鲜血,不该浑身浴血地承受杀戮带来的恐惧。 “是朕错了。” “遂钰,对不起。” “是朕错了。” 萧韫心如刀绞,追悔莫及。
第81章 在萧韫的计划中,遂钰并非最重要的那环,他曾将他数度卷入风波,却唯有这次,他是真心想要遂钰带着玉玺离开。 但隐晦的心思又在不断地敲打着意识,告诉萧韫,你就是想赌南荣遂钰会不会带着玉玺回来,篡位或者勤王救驾都好,只是他回来,便证明他心中根本放不下大都,放不下他。 大都之中,总有他牵挂的。 徐仲辛是难得的将才,极善洞穿人性。就连萧韫,也是在将遂钰接入玄极殿后两年,逐渐发觉遂钰重欲。 他想要的并非只是金钱这么简单的利益。 南荣王府几代荣耀,笼罩住了初生的欲望,羽翼未丰前,遂钰懂得竭力克制这种与生俱来的萌动。 萧韫用数不尽的金银财宝钓着遂钰的胃口,试图从中吸引遂钰暴露,但他在乎的,似乎只有是否能够回鹿广郡。 鹿广郡早已成为执念,是海市蜃楼,永远立在那,只要渴望,便永远触手难及。 “烧毁太监所便能令你心愿得偿吗。”萧韫低声。 遂钰的胃口是被萧韫一点点喂大的,从点燃落叶起,直至整个玄极殿。 被火舌疯狂席卷的建筑,燃烧的橙红色光,几乎能够点燃夜空,撕碎暮色笼罩的黢黑。 瘦弱如骷髅的太监,披着灰色棉被,衰败惨白的脸被火光映衬得异常红润,呈现出人造的健康气色。 萧韫将所学样样教给遂钰,却始终并未想过,有朝一日,南荣遂钰手中,竟会毫不犹豫地沾满鲜血。 很明显,因为并未教过他怎样避免杀人后,终止源源不断的恐惧,导致遂钰动手后,心理并未真正接受这个“贸然”的决定。 遂钰身体颤抖得厉害,萧韫却无法真正将他拥入怀中。 南荣栩亲兵冲上来保护他们的时,萧韫松开遂钰,强撑着起身,挡在他面前。 遂钰的手从氅衣中伸出,下意识地去抓萧韫衣角,萧韫感到裤腿被人拽了下,正欲说什么,广场中,群臣终于发觉不对劲。 有人指着玄极殿大喊:“徐仲辛!” “乱臣贼子死了!!!” 一道嘹亮的哨向后,猎隼从天而降,再度登空盘旋,双腿捆绑着的信号烟迎风扬起。 护城河外蓄势待发的南荣世子凝神遥望,尽管心中忐忑不安,但他能做的只有将希望寄托在遂钰身上。 “世子!那是什么!”窦岫突然说。 越青眼尖,欣喜道:“公子成功了!” 南荣栩胸中提起的气,总算是松懈几分,双腿微夹马肚,扬起剑锋,高声道:“众将听令!” “进城——” 比南荣军脚程更快的,是潜伏在城中的禁军,即使没有遂钰,萧韫仍被困死在玄极殿,等到了再也无法静候的时间,禁军便会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誓死守卫萧氏皇族的荣光。 景飏王带走了大部分禁军,其中三分之一精锐潜藏在城中,只待皇帝下令。 潮景帝从不做无准备之仗。 南荣栩拿的是遂钰绘制的堪舆图,甚至原本原样复制了皇宫。 南荣世子哪能想到遂钰还有这么一手,见遂钰信誓旦旦说自己会画图,以为他只能勾勒个大概。没想到遂钰叼着肉干,趴在案台之上,花了半个时辰,将皇宫里外明栈暗道画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标注了狗洞可堪几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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