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向正都统叫嚷饿,正都统想着外头买些饭食,遂钰大手一挥:“禁军有小厨房,叫他们的厨子开火,别饿着兄弟们!” 巡防营众人欢呼:“谢大人赏!” 禁军的吃食乃全军最佳,逢年过节,潮景帝甚至着御厨前来烹饪。 巡防营几百人,按照官职大小,分别排队依次用饭。 遂钰站在城墙之上,遥望远方,暖风裹挟花香迎面吹来。已是春日,可他身上仍觉得寒冷,不是身体上的寒冷,要不然是心境。 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从大哥入京之后。 将军府与朝廷的矛盾,异于南荣王府与朝廷的摩擦。 遂钰自认资历尚浅,因此不做过多评价,只愿自己所做之事,皆是有利于南荣王府。 只要他在大都一日,定不会让南荣王府受任何人的挑拨。 南荣一门皆武将,他是唯一那个特殊。 若想继续活着,便得摒弃执念,彻底在朝廷站稳脚跟。 或许南荣遂钰不适合军营,但绝对熟悉大都。 入夜,巡防营点燃火把,许多人累得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 遂钰靠坐在城墙设有旌旗的地方,耐着性子等待将军府兵马抵达。 倏地,远处一道闪现的灯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遂钰许久未言语,嗓音有些沙哑。 他略清了清喉咙,扬声对城墙之下的正都统道:“都统大人,养兵半日,用兵一刻。” 来活了。
第70章 话说得轻松,遂钰表情却并未展露笑颜,凝神静听远处的声音,手中盘玩着珠串,这串菩提已经被遂钰盘得极为光滑了,原想再从库中找些,没想到陶五陈说,前些日已经被皇帝全部赏了人。 遂钰没什么私库,大多都是直接从萧韫那直接取用。 他将菩提放进随身的小袋中,对常青云道:“官做到抚军大将军这种位置,手中拿着陛下特允进宫的令牌,你猜他会不会直接闯进宫。” 令牌乃天家赏赐,却不代表做臣子的能随意使用。 自然,遂钰这种日常出入宫的人例外,宫里有官差的,大多都有块令牌出宫。 若徐仲辛强闯,或是凭借令牌进宫,大可仗着痛失爱子神志不清的借口,直入玄极殿。 这也不失为一种逼宫的行为。 常青云:“公子有百分百的把握吗。” 百分百不敢说,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徐仲辛要是真的不顾念朝臣参奏,将人都踩在马蹄之下,遂钰摇头道:“没有。” 抚军将军府与鹿广郡有本质区别,将军府受皇帝提携,方有今日辉煌。亲王与将军,总归将军府更好控制些。 天枢扑闪着翅膀从远处飞来,径直立在遂钰臂缚之上。 臂缚很重,遂钰只戴了一边,防止被天枢抓伤。 “乖,待会给你肉吃。”遂钰用指腹揉揉天枢的脑袋,指着夜幕道:“若有同你一样的鸟在天上飞,就把它抓下来。” 话音刚落,天枢振翅,蹬着遂钰的手臂,以一道极为流畅的线形融入星夜。 遂钰解开臂缚,甩了甩手腕,远处火焰已燃烧至眼前,他抚掌道:“常将军,那宫门口的登闻鼓可换好了。” “按照公子的安排,准备就绪。” 同一时间,御前行走府上灯火通明。 南荣王乘坐马车趁夜入城,世子在府门前候着。 “父王。”南荣栩快步,“儿臣参见父王。” “遂钰呢。”南荣明徽才下马车,还未站稳便问道。 南荣栩神色中含着笑意,声音却平淡:“午后便在宫门口守着了。” “倒也坐得住。”南荣明徽评价。 南荣栩:“遂钰如今主意多,父亲若想见他有多大本事,现在去宫门正好赶上一出大戏。” 巡防营养兵半日,但遂钰这个兵,是萧韫早几年便精心养到现在,只待剑锋出鞘。 是为皇帝座下鹰犬走狗,也不过如此。 皇帝做不了的,御前行走大可代之。 换而言之,即便皇帝授意,被朝臣唾骂的,仍旧只是御前行走而已。 偏偏遂钰又是南荣王府的人,朝廷武将多出自南荣军,文臣想在早朝弹劾,武将便吹胡子瞪眼。 文武二派向来不合,幸而有禁止武将佩剑面圣的严令,双方若气红了眼,免不了见血。 遂钰未着正儿八经便于活动的外裳,提着衣摆,缓步走下台阶。右脚落下最后一阶,抚军大将军带着亲兵策马而来,马蹄扬起尘土,巡防营中对灰尘敏感的,不顾气氛地大方打了个喷嚏。 阿嚏! 亲兵气势凛冽肃杀,铁甲与兵戈博擦,发出飒飒的削铁声。 巡防营这群软囊饭袋,哪里见过此等架势,寂静半秒,还是方才那个角落。 阿嚏—— 巡防营众人:“……” 抚军大将军未下马,身边的亲卫走到正都统面前,亮出御赐令牌:“我们是抚军将军府,将军要立即面圣。” “什么?”巡防营前排几人往前凑了凑,举着火把仔细端详令牌。 没见过令牌的人,哪能认得此物是真是假,再说又得了二位都统的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放人进。 巡防营受冷落多年,虽说京城中待遇好,谁都喜欢往这里边扎,但论地位,着实是爹不亲娘不爱,六部内阁没一个看得起。 现今暂代禁军之务,身上的破烂武器也都换成了同禁军一般的,腰杆顿时也硬了起来,他们将令牌又塞了回去。 “不认识,现在要落锁了,不能进不能进。” “都快回去吧,有事明日再说。” 亲卫生气道:“看清楚,我们是将军府的人。” “将军亲临,尔等竟如此无礼!” 徐仲辛面无异色,稳如泰山地坐在马背之上,双手略撂了撂缰绳,客气道:“从前没见过众位兄弟,不知是哪方营里的。” 流里流气,一看便不是禁军麾下。 “巡防营。” 清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巡防营众兵立即推推搡搡,艰难地让出行走的小道。 遂钰淡青亮面的衣袍,在橘红色火把的映衬下,泛着清浅的白光。 他在亲卫面前停下,略仰头望向徐仲辛,勾唇道:“您便是大将军吧。” 徐仲辛多年未曾回朝,自然没见过才出入朝堂的遂钰,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在这当差。 年轻,又带着笑,文文弱弱的。 “有失远迎,实在是抱歉。”遂钰又说。 紧接着,他轻声教训方才不敬将军的下属:“徐将军乃我朝肱骨,怎可如此轻怠,之前怎么教你们的。” “是,大人骂得对。” 离遂钰最近的那名士兵忙不迭地附和道:“卑职记住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遂钰对士兵认错的态度十分满意,转而笑着询问徐仲辛:“大人觉得这般处理,如何?” 徐仲辛倾身,似是在昏暗中,看清遂钰这张脸。 遂钰笑意愈发浓郁。 “如今,这宫门戒备,竟都是巡防营统管了?” “暂代。”遂钰答。 眼前的公子哥弱不禁风,身形单薄消瘦,一阵风刮来,像是能被立即卷上天的模样。 徐仲辛未回京,并非全然不知大都情势,来的途中有人报他,巡防营空降了位皇帝身边的行走,不善舞刀弄枪,却在宴席上同燕羽衣对过招。 此人样貌出众,绝非凡物,更重要的是—— 他姓南荣。 “南荣。”徐仲辛慢悠悠念道:“遂钰。” “将军果真像外头所说,上阵对敌骁勇,战场之外心细如发。” 遂钰拍手称赞道:“可惜更深露重,本官眼神不太好,瞧不清将军英武真容貌。” 徐仲辛:“本将军与南荣王交情匪浅,按辈分,你也得叫我一声叔叔才是。都是将门之后,想必公子也能理解我这做父亲的心情。” 遂钰单手搭在腰间佩剑剑柄,遗憾道:“说来惭愧,本官自皇宫长大,并未见过南荣王,恐怕不如将军与父王亲厚。” “我年龄还小,且未定亲,不懂父子之情。” 遂钰笑靥如花,明晃晃扎在徐仲辛眼前,带着刺:“既如此,不如将军便去找父王。父王膝下四个孩子,虽说比将军那些子女还要少些,总归为人父,定可理解将军之心。” 徐仲辛脸色顿沉。 南荣遂钰意欲明显,并不畏惧将军府。 换其他朝臣在此,就算徐仲辛强闯,也只敢在皇帝面前跪说无能,不敢找将军府的不痛快。 同为武将,南荣府力压水师,既与水陆地形有关,也和百姓间的人望牵扯。 徐仲辛不再客气,冷道:“南荣大人今日是不打算让路吗。” “本官奉命看守宫门,自当其职谋其务,将军若是能过,便是我的失职。将军不能过,下官定登门亲自赔罪,毕竟人命关天,也不可太缺德。” “但将军强闯前,出于同为将门的情谊,我还是要提醒将军一句。” 遂钰略让身半步,完全露出巡防营,介绍道:“巡防营能有今日,全凭营里兄弟们八仙过海的本事。” “百姓坊间传闻不可尽信,却也有据可依。” “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砸死十个巡防营的官兵,九个半都与朝廷的大人们有亲缘。” 遂钰好意提醒,是否踏过这些人的身体强行闯宫,在于徐仲辛自己。 徐仲辛的脸色终于略微发生变化,笑意被风吹散:“南荣大人便是不肯让了。” “在其位谋其事,将军听命陛下,自然,本官也只是行分内之责。” 火把火星噼里啪啦爆开,迸溅至遂钰脚边,遂钰十指交叉,身材比不得这些上战场的汉子,却胜在足够高挑,定海神针般,稳如泰山一马当先,主动扛起抚军大将军审视且愠怒的目光。 按阶职,应当是正都统与将军府对峙,但此人站在队伍中,明显以南荣遂钰为首。 南荣遂钰身后是玄极殿,也有鹿广郡。 徐仲辛顿时阴阳怪气道:“世子如今回京,南荣大人竟舍得留族亲在家,寒风独守宫门。” “平时本官待在班房,并不常来宫门处,今日听闻将军返京,这才梳洗打扮起了个大早。” 遂钰讥讽道:“可惜将军脚程比在下预想中的慢,也难怪,水师熟识海上。” “山路十八弯,到底是我南荣府更熟悉些。” “而这偌大皇城,哪里好吃,哪里好玩,将军尽可提问。本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幽空骤然传来一声猎隼嘶叫,紧接着,不知是什么飞禽羽毛扑簌簌盘旋落下。 从东南方向,天枢展翅俯冲落地,紧捉住一灰毛猎隼,尖锐双爪刺进眼球,血色瞬间浸染羽毛。 天枢趾高气昂地邀功,利落地将猎隼丢在遂钰面前,遂钰略抬手,远处禁军立即带着厚牛皮手套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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