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接着一层。 两层,三层,四层,无穷尽也。 倏地,遂钰停下脚步,远处挂着冷凝香招牌的阁楼中走出几对交缠身影。身着华贵的苍老男人搂着面庞稚嫩的少年,少年眼睛明亮,表情带着几分不情愿,但还是容忍被男人左摸右掐。 是啊,遂钰面无表情地想,美貌无关男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比他们又好到哪去呢,无非是只侍奉一位君主而已。 强忍着反胃,遂钰努力深呼吸,步伐越来越快,直至潘登丰发出急促的大叫:“大人……不不,公子你走慢些!” 大人二字出口的刹那,被遂钰一记警觉的眼刀生生折断,潘登丰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喘着粗气提衣摆,几步奔至遂钰身边。由于惯性,两人肩膀碰了碰,遂钰被撞得险些没站稳,拧眉正欲说什么,潘登丰掩唇四周张望片刻,说:“公子也表现得太正经了,不像个常来此处的纨绔。” “哦?你倒说说,纨绔得是什么样?” “我这样!” 潘登丰一甩衣袍,袖口与风发出“唰”的摩擦声,他抖了抖腿,精神振作道:“这身可是我的战甲!” 潘登丰与遂钰并不熟,两人甚至只在某次宫宴上打了个照面。遂钰正替皇帝收拾刺客,潘登丰穿得花哨,站在人堆里四处张望,甚至因眼神太过轻浮,被他老子锤了一拳。 尚书府家的公子,能被带出来见场面的,大多都是家中继承衣钵的翘楚,遂钰要想在朝中过得舒服,首先便得笼络,或是与一些即将踏入官场的公子们交好。 西洲之事皇帝震怒,六部之中兵部挨骂最多,捎带着户部被雷霆之怒波及,户部尚书潘乾祖上曾是商贾出生,论拢财,朝中无人能比。 如今萧韫放着他们未处罚,不过是等着秋后算账,使团正式踏入大内前,一切动作都有可能补救摇摇欲坠的官位。 因此遂钰将名帖送去尚书府后,户部尚书便立即着人应允,忙不迭地将儿子送了出来。 “我为大人也准备了这么一身战袍,大人——” 遂钰弯眸,果断婉拒道:“不必。” 作者有话说: 如果大家手里有剩余的海星,也请多多投给南荣,谢谢啦~更新的频率已经确定了,如果没有榜单的话是周三和周日,有榜单会多更一章。多更那天会在微博提示,wb:斐六。有关于入v,还在缓慢地存稿中,写到某个情节的时候才会入。谢谢大家的支持,也请多多评论讨论!
第28章 冷凝香私密性极好,从外头遥望,的确是一处极风雅之所。潘登丰来过这地方,从怀中摸出三块拇指大的羊脂玉,圆润饱满的珠子上嵌着几道花瓣般的图纹。他盘玩着玉珠,大摇大摆站在门口检查出入客人身份的小厮面前,扬声道:“把你们这最漂亮的乐师叫出来,今天本少爷的兄弟过生辰,把他伺候好了,小爷重重有赏!” 每颗玉珠即代表一位推荐人。 小厮不卑不亢地双手接过玉珠,眼神越过潘登丰,凝神上下审视遂钰,同时嘴中念叨着遂钰的穿着,后他半步的伙计在纸上飞快记录。两人低声讨论,半晌,小厮拱手道:“不知公子名讳,家中是哪条道上的大人。” 遂钰抚掌遥望远方,沉吟片刻,微笑道:“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名极一时,先帝驾崩后为避免新帝挟制家族,王氏入朝为官者自请告老还乡,皇帝感念王氏为朝廷所做贡献,封琅琊王,食邑五千户。 南荣氏与琅琊王氏有些交情,南荣二公子的未婚妻便出自琅琊。 潘登丰闻言侧目,方才见面望见的南荣族徽不知何时已被遂钰收起,端正别着一块象征琅琊王氏的鸡血玉佩。 小厮听到名号后倒是略有迟疑,回头对伙计说了些什么,伙计连忙放下笔跑了进去。 “怎么。” 遂钰耐心等了会,道:“是觉得本公子身份低微,不配进你冷凝香的门槛吗?” 年轻公子语调慵懒,月光落在肩头,幽微的光衬得面白似雪。他解开氅衣交给身后侍卫,略拢了拢凌乱的长发,坠在发尾的铃铛微响,先前埋在厚重的氅衣中一路没出过声。 从旁站着的潘登丰瞧地眼睛都直了,他听说过宫里的御前行走容貌过人的说法。南荣世子仪表堂堂,四公子自然不会差到哪去。不过南荣一门武将,战场杀伐之气太盛,倒叫人忽略原本的长相。 遂钰挑起细长的眉,装作忧思的模样,捂住心口难过道:“未曾想王氏竟已落寞至此,既如此,我还是走吧。” 这唱的是哪出? 越青疑惑地用眼神示意窦岫,窦岫摇头。两人眉来眼去间,窦岫抽空抬头看了看潘公子,潘公子瞬时也加入眉来眼去之列。 窦岫:“公子想演,就让他演吧。” 越青:“……” 窦侍卫一副自暴自弃放任自流的态度,越青也不好再说什么。 伙计再回时,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绯红罗裙的年轻女人,女人半边脸用面具掩盖,嘴角有颗很明显的痣,眉心花钿与玉珠花纹相同。 女人莞尔一笑,“冷凝香招待不周,贵客还请随我来。” 潘登丰立即抬脚,道:“怎么最近审查严格不少,从前可没见这阵仗。”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女人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遂钰身上,从随身的腰包中拿出一颗新的玉珠递给遂钰:“这是公子的,方才手底下的人不会办差,今日公子生辰所有花销,皆由妾承担。” “不知夫人名讳。”遂钰接过玉珠道。 女人掩唇轻笑,说:“妾没有名字,在冷凝香十七乐师中排行第一,得了个妩雅的名号。” “优雅妩媚,夫人的确当得上。” 妩夫人将遂钰一行人带至四层最里的包厢,推开门,茉莉清香瞬间浸入鼻翼,遂钰跟在妩夫人身后,妩夫人打开窗户的前一秒,咽喉处抵上一柄锋利且冰凉的匕首。 “啊。”妩夫人失声,脸色骤变。 遂钰语气微扬,模拟妩夫人先前请他们进门的语气,道:“匕首无眼,夫人得小心。” 女人保养得极好,肌肤触感滑腻,遂钰手背贴在妩夫人脸侧,轻声道:“夫人抖什么,我又没想杀了你。” “潘公子,点菜。” 潘登丰:“得嘞。” 遂钰虽未杀过人,但也见过怎么杀人。他连皇帝太子都伤得,只是用匕首威胁而已,倒还没什么难度。 “太学的先生可叫乐师,冷凝香里也有乐师,可见乐师不怎么值钱。” 遂钰边感叹,边收紧匕首,妩夫人身体微抖,语气中染上一丝不可闻的恐惧,“你,你想干什么!” 未及遂钰再次开口,隔壁传来一声极为婉转的叫声,紧接着是男人荒唐的嬉闹。 遂钰抿唇,倏地将妩夫人推向窦岫。窦岫反应快,一记手刃瞬间劈晕妩夫人,像扛麻袋般,将妩夫人丢进内室卧榻。 不多时,潘登丰点的菜都上齐了,遂钰计算着时间踱步至窗边,低头用手指将细细的银链从衣襟内勾出来。 银哨带着体温,暖融融的。 大都妓馆颇多,背后都有靠山,只要没人举报,朝廷也不会专程去查。遂钰此次便是以举报官员狎妓为由,查封冷凝香上下。 为避免巡防营或是禁军出现叛国者,此次查封冷凝香只涉及皇帝心腹。 只要速度快,传信的人便来不及汇报。 天枢乘着夜色来到遂钰面前,遂钰摸摸天枢的翅膀,将写着字条的纸放进天枢脚环的卡扣中,说:“去吧。” 天枢贴着遂钰的掌心蹭了蹭,惹得遂钰无奈失笑,说:“在陛下面前还敢这么撒娇吗,去吧,回来给你加倍的生骨肉。” “陛下的猎隼?!” 潘登丰来叫遂钰吃饭,诧异道:“真是陛下的?” “听闻陛下的猎隼曾连杀敌方数名战士,凶猛非常!” “窦岫,西洲太子身边还跟着燕氏燕羽衣,如果有机会,你可以脱离队伍单独与他对战。” 窦岫:“是,公子。” 遂钰转而对潘登丰叮嘱道:“届时,潘公子躲在哪都好,只要将你完整送回尚书府,下官今日的任务便完成了大半。” 天枢带去消息,巡防营得令,半个时辰内封锁冷凝香,封锁之时有人醉酒闹事,言语冲突间与巡防营动起了手,潘登丰抻着胳膊看热闹,纳闷道:“成家的十公子不是南下游学去了吗,怎么在这。” 成家? 遂钰蹙眉,“哪个成家。” “京城里还有哪个成家。” “成太师家二房门上的十公子。”潘登丰剥了颗橘子吃,酸地呲牙咧嘴,继续道:“这长房所出的太子妃固然得嫁皇族,但成家还是二房最受宠,成十又是二房最小的,前些日听人说被送去南方游学,好像是把外头的女人的肚子搞大了,暂时避避风头。” “越青,你去。”遂钰略沉吟片刻,道:“巡防营的人认得你,让他们把成十送回成家。” “是,公子。” 嘭—— 话音刚落,百米外传来一声巨响,遂钰回头,窦岫得令立即推门向外冲去。 寒风凛冽,巨响之后又有密集的小型爆炸声,想来是什么人已经开始交手了。 遂钰遥望远方,肉眼可见之地闹哄哄的,人们一齐朝着那个地方涌过去。都喜欢看热闹,等意识到危险,他们便又四散逃离。 房间内的茉莉香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冬日特有的生冷味道充盈鼻息,“西洲善用火石,他们知道跑不了才故意闹这么大动静。” “华丹大道人多,如果能借此时机惹得人心惶惶,倒也不失为一种阻挠我朝治安的办法。” “可惜。” 遂钰垂眼叹道:“可惜巡防营不会再吃第二次亏。” 潘登丰闻言,好奇道:“大人不去看看吗。” “我和潘公子一样。” 遂钰抬臂,衣袖随着动作自然垂落,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难得缓慢而温和道:“我和潘公子一样,不会武功,只能躲在房间里等他们都办妥后再行处置。” 单从遂钰的体格来看,确实是不堪一击,然而虎口处却明显有一道泛着青的痕迹。只要习过武的人都知道,这是提剑过多才会出现的表象,潘登丰聪明地忽略这道痕迹,说:“公子英明。” 英明? 做臣子的英不英明,全凭坐镇玄极殿里的那位的意思。 遂钰扶着窗棂,浅笑道:“是陛下英明,公子莫不是还未吃酒便已醉了。” 潘登丰提溜着葡萄串的手一顿,表情明显凝滞,很快恢复正常,朝着皇宫的方向双手抱拳晃了晃,道:“陛下英明。” “潘公子现在拍马屁,陛下又看不见听不着,难不成是指望下官回去为你美言几句?”遂钰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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