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裕借口去太医院取补药为由,跟着刘有财再次来到了养心殿。 “陛下…唤奴才何事?”尤裕的声音暗哑,像个耄耋老者的声音。 “无事,只是到月末了,该给衷心的狗喂药了。” 盛栾川说着拿出了一粒药丸:“之前,你说你家公子只是与安顺王谈论诗词歌赋,那么这些诗词歌赋中有没有提及尤雪松呢?别撒谎,你知道后果的。” 尤裕刚想说没有,心脏就一阵绞痛,只好诚实的说:“提及了……” 但随后又补充道:“但是公子也只是表达了对大公子的思念……” “那你知不知道,尤雪松在哪?” 尤裕摇了摇头,因为公子总是一个人去思过堂,他也只是知道有大公子的消息,但不知道大公子在哪,所以尤裕这样不算撒谎。 盛栾川从尤裕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为难他,给了他这个月的解药,放他回去了。 尤裕回到梧桐宫便见到寻他的尤雪竹。 “裕儿,你去哪了?” 见自家公子满眼的关切,尤裕自觉背叛了尤雪竹,便把盛栾川把他叫去的事说了出来,但隐瞒了自己中盅的事。 “公子,对不起,陛下问小人公子有没有跟安顺王提及大公子,小人说提及了……但也说公子只是思念大公子……” “没事的,裕儿,你若说不曾,盛栾川也是不信的,不过他既已怀疑,那么本宫便要在他发现之前见到兄长了。” “公子…既然已经找了大公子…那以后能不能不再跟安顺王联系啊……” “裕儿,为何这样说?” “就…小人觉得…陛下发那么大的火…可能跟安顺王有关……” 尤裕天真的认为,只要公子不再跟安顺王联系,公子与皇上的感情一定能和好如初,公子与皇上和好,公子开心,自己的小命也保住了。 尤雪竹知道盛栾川对盛栾安带着敌意,年少时,他还以为这是兄弟间的攀比,后来才发现这是盛栾川对盛栾安的嫉妒。 即使尤雪竹已经明确表明自己的心悦之人是他,但盛栾川总是会将盛栾安当成一个威胁。 而这一次,盛栾川拿尤裕发火,也大概率是因为他私自联系了盛栾安,这些道理尤雪竹都明白。 尤雪竹叹了口气,答应道:“等本宫见了兄长,便不再跟安顺王联系可好?” 尤裕笑着点头,觉得过了这个坎,好日子就要来了。 城郊外,一身材健硕的男子如孩童般缩在木屋中的一角,双手揪着头发,眼睛死死盯着缓缓走来的两人。 “你说这真是尤将军么?”来人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打量到。 武纪敲了一记下属的脑袋:“别废话,赶紧替尤将军把衣服换了,别等会儿王爷来了罚你!” “听说…咱王爷还要带皇后一起来?” 尤雪松听到这句话,混沌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一直抖如糠筛的身子也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武纪察觉般望了一眼尤雪松,还是那般疯癫的模样。 紧扣的木门被敲响,武纪瞬间进入了戒备,当听到敲门的暗号后,武纪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盛栾安引着尤雪竹进来了。 尤雪竹一眼就认出了躲在角落灰头土脸的兄长,堂堂将军竟落魄至此。 “大哥,你还认得我么?” 尤雪松点头又摇头,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戒备。 盛栾安知趣的带人出了去,给兄弟俩留足了空间。 “大哥,这一年多你去哪里了?尤家真的贪污军饷了么?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尤雪松支支吾吾,突然一把抱住尤雪竹,在他耳边无比清晰的说了一句:“远离盛家兄弟,等我来接你。” 随即狠狠的攀咬住尤雪竹的肩头,尤雪竹吃痛发出了声响。 “啊…大哥,你怎么了?” 在外守候的人听到动静闯了进来。武纪将尤雪竹与尤雪松强行分开,尤雪竹的肩头已经微微渗血了。 难道大哥是装的?尤雪竹确认刚才听到了兄长清晰的吐词。 虽不知兄长是何用意,但尤雪竹还是决定先瞒下来:“看来…兄长真的是疯了…他认不出我了……” 盛栾安温声安慰道:“别担心,本王会请最好的大夫医治他。” 因兄长的告诫,尤雪竹看盛栾安的神情也带上了防备。 尤雪竹此趟出宫是趁着盛栾川在会见重要大臣无暇他顾而偷溜出来的,但当他回到梧桐宫,盛栾川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了。 “想不到,朕的皇后穿侍卫装也别有一番味道,只是不知皇后此次瞒朕出宫所为何事?” 尤雪竹有些讶异,毕竟盛栾安的安排已算缜密,一路上并无尾随之人。 盛栾川欣赏着尤雪竹的表情,接着说:“朕的皇后不愿说,那便朕来说,皇后想见兄长,问朕不就好了?何必去找安顺王?” 尤雪竹听出了盛栾川的意思:“你早知兄长的下落是不是?” “是。”盛栾川干脆的承认。 “那…为何要欺瞒于我?” “朕自然是为了给皇后这只不听话的鸟儿套上一副脚镣,谁让皇后总喜欢不经过朕的允许去见朕厌恶的人。” 盛栾川的话半真半假,尤雪竹只觉得浑身寒凉,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盛栾川吗? “好,我只问这一遍,尤家的衰败是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尤雪竹也不跟盛栾川弯弯绕绕了,他迫切的想要得知真相。 盛栾川依旧不紧不慢:“这是安顺王告诉你的?” “与他人无关,我只问你是与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果朕说,这些事与朕无关,一切都是安顺王的手笔,那么朕的皇后是信他还是信朕呢?” “……” 尤雪竹犹豫了,他想起兄长的告诫,陷入了迷茫。
第二十九章 起火 “看来,朕的皇后不相信朕,那好!朕便告知你想要的真相!” 盛栾川见尤雪竹不再似从前般信任他,怒喝道:“尤丞相贪污的事实是朕捏造的!尤老将军的战死是朕促成的!而尤雪松也是朕囚禁的!所以朕的好皇后,你该怎么办呢?” 尤雪竹呆呆的看着盛栾川,盛栾川在说出这些真相的时候,手指没有微微弯曲,这…不是撒谎。 尤雪竹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跌坐在地,连继续质问的勇气也没有。 那个信任他的尤雪竹已经死了,盛栾川愤怒的拂袖而去,留下一句:“皇后因过度思念兄长,失心疯犯了,恐伤旁人,即日起梧桐宫禁闭!” 就这样,尤雪竹被盛栾川关起来了。 盛栾川怒气冲冲的回到养心殿,玉案上的笔墨纸砚被他摔翻在地,摔在地上的砚台墨汁甚至溅到了挂在墙上尤雪竹少年画像的一角。 盛栾川有些失神,喃喃道:“难道就连这画也脏了么?” 盛栾川像是下定决心,抓起画像的一角,几欲撕碎,但终究还是只是将画像从墙上拽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刘有财在一旁看着,悄悄的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身着素衣,头发用玉冠简单束起的公子执着白玉扇走了进来。 “阿川,怎么又在生闷气?” 爽朗的少年音让盛栾川恍惚,他回头,只见来人执扇遮脸,只露出一双柔情似水的淡色双眸。 好似画中少年走出,但又有些许的不同。 盛栾川露出古怪的神情,沉声唤着安轻言的字:“子思,过来。” 安轻言乖顺的走到盛栾川身旁:“陛下。” “跪下。”盛栾川发出命令。 安轻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下一秒,盛栾川抓住安轻言的头发,强迫安轻言埋在他的两腿之间。 只要不看见安轻言的脸,他就是尤雪竹,盛栾川的脑中冒出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盛栾川闭着眼,死死摁住安轻言的脑袋,衣摆处绣的金丝盘龙将安轻言的脸磨出了红印。 安轻言会意,低眉顺眼的开始讨盛栾川欢心。 许是安轻言做得不对,惹得盛栾川有些不快。 “废物!” “唔…陛下…是小人…愚笨……” 含混的声音带着哭腔,盛栾川不满的哼了一声,但也没再说什么。 拙劣的表演,终是让盛栾川难受。 盛栾川将安轻言提了起来,反剪他的双手,迫使安轻言背对着他,随即是锦帛撕裂之声。 没有任何的征兆,滚烫的铁杵烙了上去,纵使再逆来顺受的安轻言,都忍不住痛呼出声。 安轻言微微侧头,想让盛栾川轻饶了他。 谁知盛栾川却掐住安轻言的后颈,恶狠狠道:“别回头!朕不想看见你的脸!” 安轻言无可奈何,唯有咬牙承受着帝王的刑罚。 安轻言嘴上不敢反抗,身体却不配合,这让盛栾川愈发凶狠,他罚了安轻言好几次,才觉得心中郁气渐消。 安轻言身上留下了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迹,他笑得勉强,但仍旧一副讨好的语气:“陛下,心情有好点了吗?” 盛栾川看着安轻言只有六分相似的脸,冷声道:“下去吧。” 安轻言就如同一个没有尊严的工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安轻言狼狈的爬了起来,猩红着眼,委屈道:“是,陛下。” 盛栾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里杉半敞的靠在龙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陛下,卫统领求见。”殿外传来刘有财的声音。 卫子弈,天佑皇城的禁军统领,刚因跟丢皇后行踪被盛栾川责罚,而这会儿,他又得到了别的重要消息,想着将功赎罪。 “让他进来吧。”盛栾川的声音有些疲惫。 被召见的卫子弈看了一眼衣裳半敞的盛栾川,赶忙低头汇报自己得到的重要消息:“陛下,我们收到消息,尤将军现下在安顺王手里,而且…尤将军好像疯了。” 盛栾川早已猜到是盛栾安劫走了尤雪松,但他没想到的是尤雪松竟然疯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若不是盛栾安从中作梗,若不是盛栾安……盛栾川神色越来越冷,是时候要对盛栾安动手了。 当初,盛栾川留盛栾安一条性命,不是朝臣口中的所谓念及手足之情,而是因为他不好再尤雪竹面前对盛栾安展现出恶意。 盛栾安的手太干净了,盛栾川即使想把他拖下水也没十足的把握,而且在皇位之争中,若不是有盛栾安说服太子党,他争这个皇位的难度恐怕要难上不止一倍。 所以,盛栾川登基后便想给盛栾安封王,借此将他驱逐天佑皇城。 谁知盛栾安竟自书罪状,自愿留在思过堂忏悔,甚至盛栾川封他做个安顺王,这种带着侮辱性质的封号,盛栾安也淡然处之。 盛栾安就像一根毒刺,扎在盛栾川后背处心脏的位置,平时看不见,只要毒刺慢慢的深入,终会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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