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盛栾川承认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先从当年废太子之事查起。 皇城中有一处典籍阁,里面存放着历代皇帝的起居注,其中不乏有一些重要的奏折诏书。 本不抱希望的尤雪竹,竟然真在典籍阁找到了盛栾安所说的那份诏书,一年多以前的诏书不算久远,而且上面的玉印依旧鲜红。 不过一本废太子的诏书也不能说明什么,尤雪竹继续翻找着先帝的起居注,从只言片语中凑出了尤家贪污之事。 其中还有些看似无关的事,吸引了尤雪竹的注意,那便是先帝曾想给盛栾川赐婚,结果因盛栾川向先帝表明喜欢男子而作罢。 短短一句话,结合起居注标注的时间,尤雪竹恍然大悟,盛栾川给予他的全部一开始便算计好了。 盛栾川与尤雪竹仍处于冷战之中,盛栾川夜夜宿在瑶华宫,每晚丝竹之声都响彻天明,一花园之隔的尤雪竹却一次没来寻过。 盛栾川有些烦躁,好几次因酒醉而动情,但一看到是安轻言而不是尤雪竹便会马上熄火。 盛栾川不相信,尤雪竹竟这样随他去了? 瑶华宫中,盛栾川一杯又一杯的自斟自酌,眼前再美艳的舞姬,一旁再动听的琴声,都不能排解他心中的烦闷。 “刘有财,酒!刘有财!酒呢?!” 盛栾川手边的酒壶已空,盛栾川叫了两声,刘有财才反应慢半拍的换上了新酒。 “刘有财,你发什么呆?!” “奴才……”刘有财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太监了,看着已经成为了帝王的四殿下,还是将今天所遇之事说了出来。 “奴才今日撞到了一个宫女,那个宫女在看到奴才时有些慌张,奴才没看清她的脸,只是觉得很熟悉……” “所以,你刚才走神是因为在想那个宫女?到底是什么宫女竟让刘公公如此记挂?”盛栾川有了一些醉意。 “陛下……您就不要戏弄奴才了,奴才只是看那宫女去往的方向不太对,那条宫道上只通往思过堂……” 刘有财的话让盛栾川酒醒了一半。 “你且仔细回忆回忆,那宫女到底长什么样。” “陛下…奴才真没看清她的脸,只是…这宫女好像比一般的宫女要壮一些?不过,她身上的熏香好像是梧桐宫的……” “思过堂…梧桐宫……看来朕的皇后没来找朕是因为心思在别处啊……”盛栾川眼神阴鸷,吓得刘有财大气都不敢喘。 “刘有财,将那个宫女找出来带到朕的面前,否则,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刘有财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了。 那夜秘谈,尤雪竹以为短期之内不会再跟盛栾安有联系,但没过几天,思过堂那边却告诉他,已经在边境的一个流民营中找到了他的兄长。 于是尤雪竹和盛栾安又联系上了,本来双方的行为都很隐秘,无人察觉。 但那日尤裕因送错了重要消息,为了不耽误自家公子的事情,尤裕又一次前往他与武纪约定好的地点,谁知却因为着急撞到了皇上身边的刘有财。 尤裕事后有把这件事告诉尤雪竹,尤雪竹谨慎起见,好几天没与盛栾安联系了。 到底还是为了保住脑袋的刘有财耐心些,终于蹲到了那天撞到他的宫女,这一次刘有财看清了这个宫女的脸。 刘有财不敢直接将人带到盛栾川的面前,毕竟如果真是皇后的人,他也得罪不起。 “陛下,奴才找到那天的宫女了,确实是从梧桐宫出来的……这个宫女奴才没在梧桐宫见过……但长得有点像皇后身边的侍童……” 盛栾川思索一番,笑中带刀:“刘有财,找个时间去请尤裕过来,要挑皇后不在的时候。” “是…是……”刘有财不禁捏了把冷汗。 尤裕时刻待在尤雪竹身边,除了每月月末出宫采买,刘有财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在尤裕出宫后截住了他。 尤裕就这样被套着麻袋送到了养心殿。 重见光明的尤裕看着正殿上端坐之人,颤声道:“参见…陛下……” 盛栾川撑着脑袋,额前的冕旈遮住了大半张脸,表情看不真切,声音却透着森寒的笑意:“刘有财,朕不是让你把人请来么?怎么还不上座?” “陛下…不…不用…小人跪着就好……” “那怎么行,你可是照顾雪竹多年的贴心人,怠慢了你雪竹该不高兴了……” 尤裕战战兢兢的坐上了刘有财搬来的椅子,随后,刘有财又奉上了糕点茶水。 “尝尝看,这进贡的糕点与茶水是否比思过堂的香?” 此话一出,尤裕从椅子上跌跪了下来,手中的茶盏也不慎打碎。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这一切都是奴才的主意,与公子无关,请陛下不要怪罪公子……” “哦?朕为何要怪罪皇后?你且说说,你什么主意?” 尤裕一咬牙,顶着帝王的怒视,开始了瞎编:“陛下…近日太少来梧桐宫了……奴才见公子整日闷闷不乐……就提议…不如找安顺王聊聊诗词歌赋……毕竟公子在宫中也没熟识的人了……” “嗯,听你这意思,反倒是朕做得不对了?” “不是…不是的…陛下,是奴才错了…是奴才罪该万死……” “刘有财,再上一杯热茶,朕亲自赔个不是。” 盛栾川接过新上的茶,高高在上的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尤裕。 “抬起头来。” 尤裕不敢不从,惊恐的看着盛栾川,盛栾川捏着尤裕的下巴,将糕点塞满了他的嘴,随即一盏滚烫的茶水灌了进去。 热水灼烧着尤裕的口腔,他不敢挣扎,硬生生的咽掉了大部分。 盛栾川将茶盏一扔,尤裕的下巴与嘴唇被溢出的茶水烫得通红。 “这茶和糕点怎样?是不是比思过堂的要好很多?” 尤裕双眼泛红,不住的点着头,想要说话却疼得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哦,对了,朕忘了跟你说,糕点里掺有蛊虫,这种蛊虫唤作獬豸,它会在你每次撒谎的时候,便啃食一口你的心脏,直到你的心脏千疮百孔,暴毙而亡……当然,你不撒谎也需每月服用解药来镇住体内的蛊虫……” 尤裕吓得赶紧抠喉,但吐出的也只是一小部分来不及咽下的糕点。 “别白费力气了,现下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让你家主子来求朕,二是用你在思过堂听到的消息换解药,你看如何?” 尤裕不怕死,他不想出卖自家公子,他是不会答应的。 但盛栾川的下一句话却让尤裕妥协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衷心护主,你不会是以为朕不敢杀了尤雪竹吧?” “呜呜……”尤裕说不出话来,但泪水已经止不住了,他紧紧抓住盛栾川的衣袍,拼命点头,仿佛替他家公子抓住了救命稻草。 盛栾川还欲戏弄几句,这时,尤雪竹不顾殿外侍卫的阻拦闯了进来。 尤裕离开不算太久,若不是武纪在宫门外看到可疑的人,尤雪竹也不会知道尤裕被盛栾川派人掳了去。 尤雪竹见到尤裕的嘴角燎泡,地上碎裂的茶盏,目眦欲裂:“盛栾川!你折磨我还不够?为何还要折磨我身边的人?” “雪竹,你真是越发不懂得规矩了。”盛栾川似笑非笑,手指划过尤雪竹玉瓷般的脸。 “朕不过教训一个小小的宫人,何须得到你的同意?”
第二十八章 你信他还是信朕? 尤雪竹像是第一次认识盛栾川,残虐而不讲理。 “裕儿,我们走!”尤雪竹不欲与现在的盛栾川争辩,拉起尤裕就往外走。 “走?走去哪里?”盛栾川攥紧尤雪竹的手腕,不放他离开。 盛栾川见尤雪竹不愿搭话的样子,接着说:“是走去思过堂?还是走进盛栾安的寝室呢?嗯?朕的皇后,怎么不说话呢?” 尤雪竹冷眼看着这个眼前有些陌生的盛栾川:“陛下想要本宫说什么?想听本宫说什么?” “皇后,别生气,这不过是朕想给逃离的鸟儿一点小小的警告罢了。” 尤雪竹挣开了盛栾川,将尤裕带回了梧桐宫,随后便传了太医给尤裕诊治。 热茶虽灼伤了声带,但万幸的是没有致哑,修养月余即可开口说话。 口不能言的尤裕,看着愁眉不展的公子,在纸上写到: [公子,别担心,我什么也没说。] 尤雪竹不敢想象,如果去晚了,尤裕还会遭到什么对待,他抱着这个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侍童,不知不觉,在他身边的家人就只剩尤裕一个了,尤雪竹开始后悔了,后悔待在盛栾川的身边了。 而思过堂那边,盛栾川确实没什么动作,看来盛栾川也只是知道自己与盛栾安有来往,并不知兄长已被带回之事,思及此,尤雪竹心下稍安。 但现下,尤雪竹需出宫见兄长一面,问清失踪之事。 尤雪松目前正安顿在城郊的一处小屋,是盛栾安从边境的流民营中找到带回来的。 盛栾安告知尤雪竹,尤雪松的情况有些复杂,人是找回来,但却痴傻了,问什么都会害怕的摇头说不知道,若不是他身上有证明身份的玉佩,找寻的人都会认为这人只不过长得与尤将军相似罢了。 既然兄长还活着,不管能不能问出真相,总归还是要去见一见的,只是最近盛栾川盯得紧,尤雪竹不方便出宫。 近日,盛栾川不宿在瑶华宫了,自尤裕的事不欢而散后,帝后已经有一月没见面了。 尤雪竹还在与盛栾安秘密联系着,只是不能太频繁,只能通过在糕点中夹杂字条这种方式交流,为此最为头疼的就是武纪。 盛栾川坐在养心殿上,看着呈上来的奏折,其中一封奏折的内容让他大发雷霆:“这群废物!让他们看个人都看不住?!” 大殿内的宫女太监无一人敢搭话,头都不自觉的低了又低。 而那本摊开的奏折,上面赫然写着尤雪松跑了!并且落款日期是一个半月以前了。 原来,尤雪松一直没有失踪,只是在战败后,被盛栾川派人给软禁了,只是不知为何,被软禁半年后的尤雪松像得了癔症般疯了。 因为是个疯子,看守他的人便慢慢的松懈了,而这些情况,甚至是尤雪松疯了这件事,盛栾川是不知道的。 盛栾川想,等过段时日再将尤雪松接回来,封个一官半职的,不仅能讨尤雪竹欢心,还能补偿他对尤家做的错事。 谁知,还没将尤雪松接回来,他与尤雪竹的关系竟会恶化至此。 盛栾川盯着奏折上落款的日期,想起尤雪竹与盛栾安开始联系也是在一个月之前,会不会……盛栾川的心中有了某种猜想。 想来也到了月末,盛栾川嘴角勾起怨毒的笑容:“刘有财,去请尤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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