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帝再次问赵无忧:“也医治了一些日子,你告诉朕,他清醒过来的希望有多大?” 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皇帝缓和了语气又说:“讲实话就好。” “不......”赵无忧想了又想,满心纠结,打着磕回道:“不足三成。” 皇帝扬脖,眼睛一闭。 “知道了。你下去吧。” 太医如遇大赦。 “等等。” 太医脚步一停。 皇帝犹豫片刻,沙哑道:“若是有......朕是说,哪怕是一分的把握,都要试着治一治。” “微臣明白。” “好歹,就是恨,也要让他能认出恨的人啊!” 这次太医把眼睛也狠狠一闭,心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此时后悔,当初何必把人往绝路上逼! 他无亲无故无家无室,很不理解人为何会被情爱所困。情爱迷局,深陷其中的又有几人能全身而退? 赵无忧不懂,同样也不懂皇帝。 后来他给皇帝献策,不如召集天下名医齐聚京师会诊吧,说不定能请到几位民间能人异士,到时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定就能想到更好的医治方案。 皇帝觉得很有道理,也是目前比较可行的办法。 “一一准!” 为了给顾兰亭治病,召集天下名医进京会诊的皇榜很快张贴各郡。 边陲小镇,镇上睢一的那间客栈,一位已经住了多日的客人安静地留在房里。他似乎在等什么人,但他这会也没闲着。 不大的客房,赫连明日正手拿洁白的帕子擦拭锋利的剑刃,剑刃散发着金属冷光,倒映出他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寒光。 剑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一一秋水。 是她母亲母家的传家之物,临行前由襄城县主亲手交到他手里。 他擦拭着宝剑,脑中回想着临行前母亲的瞩咐:“你若真能把人带回来,秋水与步摇便是为娘的聘礼。虽说男子不需此物,胜在一片心意,聊表诚意罢了。” 阿利罗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到他身后,安静看他一下一下擦拭已经非常明亮的剑刃,但他的主子似乎仍不满意。这是赫连明日排解心中郁愤的小动作,每当这个时候,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阿利罗至今都记得有这么一回,他豢养的蓝羽海东青被他的王兄图谢图一箭误杀了一只,他就在房里擦了整整半日宝剑没出屋。等图谢图找过来好言好语各种赔不是,换来明令阁一剑压在脖子上。若不是大夏王带着吓跑了一半的魂紧赶慢赶跑来解围,那天图谢图恐怕没法全须全尾踏出房门。 阿利罗就杵在他身后等,一直等到赫连明日自己扔了帕子。 “房家来人了?” “是。” “人在哪?” “一直在客栈外候着。” 赫连明日有点吃惊:“好歹是大将军府的使者,你怎么把人晒门外了?” 阿利罗翻翻眼睛,心说您擦剑的时候谁敢找不痛快,我可不是图谢图,可以看在王兄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他没吭声他主子又不干了:“我说你越来越没眼色了,还不把人快请进来!” 阿利罗翻翻眼睛,头也不回推开门。功夫不大领着一个黑袍人回来,那人幕篱垂地,显然不想被人发现行迹。 来人许是跟房星旋久了,多少也带着点他主子目中无人的毛病,开场还算融洽,互致问候之后,气氛就没有开场那么和谐了。赫连明日也不恼,只耐心听他说,但他越是稳如磐石,对方就越尴尬。 “将军一直全力配合殿下,但是殿下这次事情办得不太厚道。” 赫连明日冷笑,目光越发的冷。 “朱统领至今仍押在大理寺,大将军禁足府上,殿下不该说点什么吗?” “他们不是都好好的活着吗?” 对方一卩更。 “可是,”对方想了又想,磨叽道:“朱统领乃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殿下的事情既托付了主上,自当用人不疑。如今殿下拖了朱统领下水,这不是在剪将军的羽翼吗?” “怎么,你这是在替房星旋质问本王吗?” “不敢!只是觉得此事过于不妥,望殿下&体谅一二。” 赫连明日又是一声冷笑:“体谅你们,你们可曾体谅顾兰亭?” 对方:“……” 见对方无言以对,赫连明日直视对方,目光如刀。 “他房氏兄妹做了什么,房星旋这么快就忘了吗?” “可是,”对方绞尽脑汁辩解:“顾兰亭疯了这件事和大将军无关。” 那就是承认之前的事情都和他们有关咯! 赫连明日嘴角微微上翘,来人在他眼里读到了杀意,不由脊背生寒。 “房星旋既知人我是要带走的,却一连两次在宫里欲图不轨,他妹子更是几次三番置他于死地,怎么,我不过才动了一个朱悛,你们就痛得不行了。本王且问你,顾兰亭如今是疯了,此事暂且放一放,那之前的事情怎么说?” 阿利罗在一旁无声叹口气,心说殿下你这后账算得有点牵强啊!人没带走,也不能全怪在房星旋头上。再说人已经那样了,你再找房将军的麻烦也是于事无补。说来说去,你还是气他动了你的人。 唉! 动了情的男人最是可怕! 赫连明日不知他的属下怎么看待这件事,目光冷冷扫过房星旋的使者,那使者两股发凉汗毛倒竖,赶忙把头一低不敢与他对视。 “你且回去吧,让房星旋好好想一想日后怎么与本王合作再来找我。” “是是!” 那使者不敢多言,一刻不停留告辞就走,生怕被身后的男人控制不住咔嚓了。 阿利罗目送房家使者逃之夭夭直皱眉。 “殿下,你又何苦吓他?” 赫连明日错愕,阿利罗又说:“针对顾公子的是他主子又不是他,殿下就算给他吓破胆,也救不出来人。” “乌鸦嘴!” 赫连明日骂道,阿利罗一縮脖子也知道自己失言,没敢多嘴。 “这次给房星旋一个教训,顺便让他管好他妹子。若是在我动手之前再出差错,我就让未来的房皇后永远见不到天日。” 阿利罗腮帮一鼓,殿下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看他发楞,赫连明日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发什么呆,滚出去!” 半天人没动,赫连明日吃惊道:“死奴才,本王的话都不听了吗?” 阿利罗马上转身,有意道:“殿下,奴才打探的消息还没报给您,不敢就这么滚啊!” 赫连明日眼睛一瞪:“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殿下急着见房将军的使者嘛。” “使者不是走了吗?” “可是殿下急着叫属下滚啊!” 嘿呦! 赫连明日心说真是奴大欺主了,这才带出来几天,学会顶嘴了! 虽然主仆平日里相处甚欢,不过一般逗两句也就差不多了。阿利罗眼瞧着要变天,不跑反而往前凑:“别发火,先听我说完,外面真有了新消息!” “说!说不出子丑寅卯,即刻滚回统万城别叫我再看到你!” “省的省的。”阿利罗也怕真把人惹急了不好收场,毕竟人家最近心情都不太好,也就没再卖关子。就把京里四处下发张贴皇榜召名医入京会诊一事说了。赫连明日怔了征,才蹙着眉道:“这么严重?” “既是皇榜传达各郡,想来是不大好了。” 赫连明日不安地绕着桌子转,阿利罗跟着他身后陪着转,突然就见主子毫无预兆转了身,两张年轻的脸几乎撞上了对方的鼻尖。 赫连明日:“......” 阿利罗:“……” 赫连明日白了他一眼,沉声道:“让咱们的人揭榜去查探,一有消息速速回报!” 作者有话说: 比亚迪真的要没油了,留言加油啊! 忠犬上线,哈哈哈哈。
第75章 心里苦 皇帝为了给顾兰亭看病,召集天下名医进京会诊,赵无忧对此很不以为然。医术再好又有什么用,医术医得了病,医不了心。他的症结在心上,解不开心结,谁来了都一样。 赵无忧这话没有错。 顾兰亭被诊断为失心疯,但他并没有时时刻刻表现出狂暴不安,虽然时有焦虑又不认人,但总体来说还算安静。他不抵触与人接触,只是对自己认定的熟悉的人或物产生依赖。比如布老虎、机关娃娃等。有时他能对着手持大刀互砍的娃娃盯上一整天,只要不叫他他就会一直看下去,直到机关销子彻底报废。 各地来的名医一茬又一茬,看过之后无不摇头叹息,结论和赵无忧并无二致。 对此皇帝很失望,晚些时候抱着顾兰亭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就想,真的没希望了吗?他把人扳了一个方向让他面朝自己,顾兰亭似乎很不情愿,用力挣了挣这次没挣开。 那对眸子再也亮不起来了,高炀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恨不得叫人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给他嵌进眶子里。可是不管他去青龙寺求神问佛拜了多少次,那对眼睛始终黯淡无光。 “阿难啊,我已经刺破手指,每日以血抄写经文,昨日刚刚抄好就立刻派人送去了青龙寺,佛祖都看到了我的诚意,可你为何还是看不到我?” “陛下。” 五更端来一只小盅,黑褐色的药液散发着浓浓的苦昧,如果仔细闻,刺鼻的苦涩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 姚鼐把小盅递给皇帝,眼睛尽量忽略皇帝左腕裹着的还洇着血迹的绷带,跟着在心里叹口气。 这是渤海郡举荐的名医给出的方子。 除了辅以各种名贵药材,药引则是当今天子的心头血。 心病嘛,当然需要心头血作引。 左手与心脉相连,所以就在左臂取的血。 现在药来了,怎么劝病人暍下去是个大问题。顾兰亭没疯前是个非常配合的病人,从来没有因为服药叫人操过心,但是现在这一优势在他心里那道门封闭之后就荡然无存。 其实高炀多少知道一些原因。 据郭淮所言,他不止被赐了一次蚀骨,包括其他折磨人的药。被侍卫按住动弹不得,用汤匙撑开嘴巴毫不留情灌下去,让他在心底对药产生了强烈抵触。只是过去他能控制,现在谁也无法叫一个连自己名字都说不清楚的人再去做常人的事情。 这是来自内心产生的本能恐惧,谁也控制不了。 富有天下的九五至尊又怎么样,照样在一个失智的病人面前败下阵来。 顾兰亭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又踢又打,几次险些把药盅打翻。皇帝小心翼翼既要护住人怕他受伤,又担心别动作大了把药撒了。他倒不是心疼自己那一摊血,只是觉得都是名贵药材又准备了那么久,真要撒了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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