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随后约定三更战鼓为号,明夜便动手。今夜十五,月亮又大又圆,老巫与凌兰重新披上黑衣,回归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花河冷笑道:“说到底,安乐公也是个私底下算计侄子的奸臣,宇文家怎么尽是这些个卑鄙货色。” 霍渊道:“他们与你不同,王权争斗之下,早就不择手段,哪里还讲什么骨肉至亲。” 花河看向霍渊,问道:“常宁兄,他们给的条件你觉得怎么样?” 霍渊摇头道:“别信汉人,谎话连篇。” 小狼崽子哈哈笑了半天,道:“是啊,除了你以外汉人都不可信,依我看倒是不急跟他谈条件,反正现在兵多将广的是我,需要求援的是他,大不了杀了狗皇帝以后再跟他分赃,我不信这疯子不答应我。” 霍渊点头道:“安乐公会答应你的条件的,他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半生隐忍,我想这该是他最后扳倒宇文恪的机会了。” 月亮又明又亮,长安城外宫羽重重,遮挡了皓月之辉,这情景若是在草原,必比这里壮丽千倍。 小狼崽子抬起头,眼底映着光辉。 “这也是我们最后的决战了,杀了宇文恪,把热玛带回家,我们就再也不用打仗啦。” 霍渊看着小狼崽,少年的身上披着如水的月光,硬挺的侧颜更显深邃。 明日就是一切的终点。 为了这一天,他们盼了太久。
第111章 “皇上,皇上,南城门失守!” “北城门告破!” 一封封战报向宇文恪砸来,昨日,他的长安城还是固若金汤,转瞬之间,已被柔北人破开口子,一溃千里。 这皇城里没几个人跟他一条心,太监们收到消息,早已买通门路就等投奔新主,宫院之中人心惶惶,好在他孑然一身,倒是没什么挂念。 长安百姓更是不必谈,大家表面不说,心底早便厌烦了宇文家族的统治,恨不能尽早摆脱,日日期盼着江山易主。 想明白这些,宇文恪到觉得无比轻松,他本就是不受人喜欢的人,从幼年起不受先帝喜爱,到而今万人之上,依旧得不到百姓半分爱戴。他不在乎。 大殿中静的可怕,有时候宇文恪甚至觉得这里与他的陵寝并无两样,侧耳听着檐下水落,滴答,滴答,催促着他的统治终将结束。 连清终于推开门闯进来,并未通报,也顾不上礼节,张口便道:“皇上,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走吧!” 宇文恪站起身,随着连清走出大殿,他看着连清背上鲜红的长剑,隐隐想起另一位配着寒白长剑的人。 连清引着他走到宫墙角楼之上,低声道:“您脱下龙冠,在这里换好衣服,一会儿柔北攻城之际,咱们趁乱逃出。” 准备好一切,宇文恪从高处向下眺望。柔北大军很快攻来,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一个惹人讨厌的少年,光鲜亮丽,棕栗色的秀发在阳光下夺人眼目。 花河在马背上喊道:“都仔细些,别让宇文恪跑了,活捉宇文恪,呼兰至尊有重赏!” 一呼百应。 他身旁的马背上是霍渊,他的眼眸沉的如水。少年时候的宇文恪时常会想,霍渊,霍渊,这个名字真适合他,如同一汪深渊,让人不觉溺死其中。 连清将他向后扯了扯,低声道:“您向后些,别让柔北人发现您在这里。” 宇文恪没关他,他想看看霍渊,甚至将身子又探出一些。 花河四处寻么,对一旁的将军道:“常宁兄,怎么没看到宇文恪,难道从其他地方跑了?” “可能。”霍渊有些出神。 小狼崽子小心打量一下霍渊的神情,“常宁兄,老实说,你是不是挺难过的。” 神威将军的儿子竟带着塞外部落亲手攻破长安城,无论如何,霍渊卖国求荣的罪名是坐实了。丹书青史,又要如何记他。 霍渊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轻笑摇头道:“没有,我也以为自己会很难受,但真正进了长安城,倒是一切释然了,这是我的选择,也是宇文恪的选择,谁也怪不了。” 花河笑笑:“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柔北人的英雄。” 霍渊将小狼崽子的话反复回味,想起曾经虢夫人的一句话——“别去成为英雄,这世上本没有英雄”,这么长时间了,他依然没能从中品读出这句话的滋味。 经过宫门之下的瞬间,霍渊从密布的人流火光中抬起头,望向高处,很快便重新收回视线。 连清道:“皇上,准备一下,要下城离开了,请您跟紧我。” 宇文恪一动未动,眼底映着城门外下的兵器森寒。 “不跑了。”他惨然笑笑,放松下来,随意靠在宫墙边,黑发散在一旁。“霍渊看见朕了。” 连清语气很急:“皇上,我曾求过常宁,他一定会放您一马,求您了,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宇文恪深吸一口气,又恢复往日睥睨天下的神情,他狭长的凤目淡淡一扫,如同看春雨秋叶般娴适的看着兵临城下。 “要他放朕?”宇文恪自嘲一声,转身走下宫门,向着深宫某处走去。 柔北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花河一举攻破宫门,直抵大殿。森严的正华门下,排列着威严的草原战士,他们流了无数的血,掉过无数的泪,才终于走到这个位置,捍卫自己生存的权力。 万籁寂静,花河扬鞭,鞭响回荡在宫羽之中。 “宇文恪!出来!”花河喊道。 大殿的门缓缓推开,李洪钟迈步而出,他的左臂早已负伤,半边身子被鲜血染红。他的身后,是不到十人的残兵败将,他们已是大新最后的卫兵。 娄明搀扶着老将军,一手提剑,怒目看着霍渊,破口大骂:“霍渊!你好歹是神威将军的儿子,大新的将军,皇上待霍家不薄,你今日如何忍心带着蛮人亲手破开城门,你还有良心吗!” 花河嫌弃地抹了把脸,笑道:“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娄明,宇文恪对常宁兄做了什么你知道吗,就在这血口喷人,省省力气吧。” 娄明冷笑道:“不管怎样,君是君,臣是臣,我永远效忠大新皇上,就是流干最后一滴血,也会护卫我新皇周全。” 他这边豪言壮志,听在花河耳朵里倒是头皮发麻,小狼崽子尴尬地揉了揉耳朵,“行行行,省省力气吧,有些时候也是佩服你们汉人,只要是主子,什么人都效忠,还自以为很骄傲,看不懂看不懂。” 霍渊淡淡瞥了他一眼。 花河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说你啊常宁兄,那什么……你不是后来看清宇文恪真面目了吗,是吧……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哦哦改邪归正,对改邪归正了。” 霍渊失笑。 李洪钟拔出剑,高高举过头顶,将那长剑架在肩上,老将军一生杀敌无数,这是第一次将锋利的刀刃对准自己的脖子。 “臣誓死不降。”言毕,长剑一抹,鲜血喷涌,老将军如一座山,倒在他捍卫一生的正华门下。 娄明满目悲凉的看着老将军倒下,慢慢提起自己手中的长剑。 花河被眼前的变故看的目瞪口呆,他杀进长安城只是想为柔北讨回公道,只是想救出热玛,并不想真正要了娄明等人的性命。因为霍渊的影响,他知道这帮固执的汉人自有风骨,各为其主,都是战争下的牺牲品,谁也怨不得谁。可谁能想到李洪钟自刎的如此决绝。 “等一下!”花河刚要上前阻拦,霍渊已经眼疾手快扔出一块石子,准确无误的打在娄明抬起的手上,阻碍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等一下!”熟悉的声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人身着锦衣,拍马而来。
第112章 来的人是许久未见的连清,一段时间以来,没有人知道他去做什么,霍渊上一次见他还是被绑在李洪钟的仓库时,连清前来给他送饭。 “娄明,住手吧。”连清停住马,神情落寞,“没必要了。” 娄明转过猩红的眼睛,又狠狠瞪着连清,刚要开口,连清便打断了他的话。 “别着急骂我,我比你更想护卫皇上周全。”连清扭过头看看大殿中坚守的残兵败将,又转过身看向霍渊。 两人目光相接,彼此轻轻1点头。这是他们的默契,霍渊知道,连清是在感谢他刚才在角楼上放了宇文恪一马。 “连清?”花河诧异道:“好久不见你了,你做什么去了?” 眼到这个地步,连清也不瞒着,转身挥挥手,叹道:“都出来吧,没必要了。” 话音刚落,在宫殿上潜伏的影卫纷纷而起,在高耸的屋檐之上如履平地,转瞬之间便聚集在连清身后,悄无声息。 花河数了数,算上连清,一共十一人。 “娄明天天瞧不起我,嫌我是御林军出身却做到了右将军之位,其实他不知道,我是皇上十二影卫之首。”连清解释的云淡风轻,语气中带着他特有的显摆和骄傲。 “我曾听闻皇上有一班绝对忠诚的影卫,功夫高深,日潜千里,只是传言过于神乎其神,所以并未相信,竟不知子离还有这层身份,霍渊失敬。”霍渊拱手道。 连清笑道:“我的演技还是很不错的,骗了你这么多年,我的这班影卫从三岁孩童起便挑选而出,自幼经受非人的训练,绝对的强者,绝对的服从,是专门为皇上培养的人形杀器。” 霍渊一扫而过连清身后这些跪拜整齐的精壮少年,道:“若算年龄,这些孩子的培养有子离大半功劳。” 连清点头道:“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 花河这时候才反应过味来,原来连清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佬,平常吊儿郎当的模样竟都是装出来的,汉人真是可怕,想到这,小狼崽子打了个寒战。随即他又觉出些蹊跷来,问道:“刚才你说十二影卫,现在加上你也只有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去哪了?” 连清眼眸暗淡,霍渊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一位应当是死在柔北了吧。” 花河惊讶,“什么叫死在柔北?” 连清苦笑道:“还记得之前兀筑族的遗民吗?” “记得啊,被人刺杀了,死在我们面前啊。” “来刺杀他的那个人怎么样了呢?” “死了啊,不知道被谁杀的,就连紫豪也没发现踪迹,这事现在我还没想明白……等一下。”花河越说越犹豫,又仔细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当时他们兀筑族遗民,刚要审问神威将军被偷袭一事的幕后黑手,谁知竟被前来的刺客封口,靠着紫豪灵敏的嗅觉将人抓回来,后来审问刺客之时又出现了意外,那人竟在众人面前被毒针1刺1死,后来紫豪再也没发现踪迹,此事成为悬案。如果假设没有其他人在场,当时离他最近,也就是最先靠近他的连清——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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