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渊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花河不解。 将军垂眸,“因为虢夫人还在宇文恪的手上。” 花河沉默,他早知道宇文恪处处要挟霍渊,却不知道就连虢夫人也是筹码之一。想来这么多年霍渊在他手下忍气吞声,大抵也是为了保护母亲能在宫中安稳度日。 霍渊低下头,许久才轻声道:“抱歉,我仍旧无法帮你。”
第72章 连将军觉得不对劲,非常之不对劲。 上次去给宇文恪述职,明明是这么苦大仇深的一件事,霍渊从出门开始嘴角就没掉下来过,虽然极力掩饰,但是连清与他多年共事,立马就知道霍渊的心情非常不错,甚至,不错的有些过分。 “常宁,你最近遇到什么好事情了?”连清终于忍不住发问。 “无事。”霍渊严肃了几分,摇头否认。 又走了许久,连清偏头悄悄一看,霍将军不知在想什么,嘴角又隐隐有翘起的趋势。 “你又笑了!”连清忍无可忍。 “没有。”霍渊还是否认。 就在连清打算严刑逼供审问到底的时候,二人来到宫苑巷道,远远就看见小狼崽子站在宫门口,蹦蹦跳跳看过来。 “常宁兄!”花河跳到宫苑前的石桩上,像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 连清附耳对霍渊道:“这狼崽子最近也奇了怪了,天天哼哼个小曲儿,前几天铁图刚走还闷闷不乐的,这两天就差上天了。” 霍将军轻咳一声,“今日我要回霍府一趟,先告辞了。” 连清一头雾水,看着霍渊三步并两步赶到小狼崽子身边,低声说了什么,小狼崽子高兴地眼睛发光。 一个个的,莫名其妙的。连大将军带着满头问号回了屋。 花河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宇文恪下令今日休沐,各国质子准许出宫逛游一天,宇文恪本人因为头疾不能下床,告休一日,霍将军也难得轻松,可以带他出去玩。 霍渊站在院中等他,小兰王刚要回屋收拾东西,却被沿光的侍者叫住,邀请他里屋说话。 “干什么?”花河嫌弃地走进沿光屋内,满屋病气,沿光日益消瘦,缩在床榻上,小小一团,只露出眼睛翻着白眼。 “霍将军是不是来了?”沿光道。 “对。” “你们要干什么去?” “你管得着吗?” “你!” 两人又开始斗嘴,无意义输出了半天,花河无语道:“你先养病再操心吧,这么点风寒都多久了还没好,从秋天病到现在?” “要你管。”沿光气嘟嘟,“你不许趁我病着去打扰霍将军。” 小兰王心想:我不光打扰了,还天天晚上去霍将军床上睡觉呢。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要是沿光知道他和霍将军早已“瓜熟蒂落”,还不得当场气死过去,罪过罪过。 在沿光怨怼的目光中收拾好出去,霍渊朝沿光屋内深深看了一眼,问道:“他的病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花河想想道:“太医都说是风寒,他每天喝着宇文恪送来的补药,什么稀奇药材没有,可就是怎么也好不了。” “药液没有问题?” 花河想起之前故意打翻药液,用银戒测过,摇头道:“没有,我都验过的。而且那些剩下的药渣都被太监宫女拿走悄悄喝了,也没事,应该没做手脚。” “至于旁的,他每天固定会吃的就是御膳房送来的糕点。”花河又补充,“那糕点都是一样的,每日随机配送给各宫质子,也不好做手脚。” 霍渊轻轻摇头,只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小兰王跟着将军,很顺利出了宫门,二人也未骑马,从长安宫中出去,只走两条件便是霍家的府邸,花河刚来长安时便路过此地,如今半年过去,一切如旧。 霍府门前高大的海棠树只剩下枯树枝,在长安风雪中片叶不剩。 “带你回家看看。”霍渊仰头望着门匾。 推开门,面前整洁干净,井然有序,小院中的草木修剪地一分不差,连出头的叶子都没有,一切规规矩矩,端正刻板。 “少了些生活气息,因为这里从未有人住过。”霍渊淡淡道,由于从小生长在宫中,他对霍府的情感还不如对宇文惟的太子东宫深。 花河笑嘻嘻道:“要是让我来住,几天就能给你造的全是生活气息,肯定不能这么规整。” 将军轻笑一声:“求之不得。” 随着霍渊穿过长廊,来到府中最大的建筑,高庙门斜飞角,庄严肃穆,匾额威严。 “这是纪念父亲的祠堂。”霍渊介绍着,推开门。 小兰王睁大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佛像也并非牌位,竟是一把花纹繁重,高悬于顶的长剑,通身玄铁锻造,只远远一看,便被其上与生俱来的杀气震慑。 “至阳雄剑。”霍渊的眼中满是向往,“少年时候我便一直期待有朝一日能继承父亲的宝剑,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可惜了。”小兰王啧一声,“你要是配上这把剑肯定特别威风。” 霍渊收回视线看向他,眼底带着笑意,“年少的幻想罢了,现在于我来说已不再遗憾。” “为什么啊?”花河好奇道。 “弓。”将军回答他。 小兰王这才想起来自己送给将军的那把玄铁神弓,粲然一笑,没想到在霍渊心里,这两样东西竟是一样的重要。 参拜完了神威将军,在祠堂两侧还摆着些牌位,这些霍氏先祖无一不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为君王江山奋勇无惧,忠君报国。 花河悄悄看着霍将军,将军身姿挺拔,端正为每一位先祖供奉香火,神情恭肃。 “遇你之前我一直希望能成为他们其中之一。”霍渊微微回头。 “成为他们之一?”小兰王不解。 “以身殉国,流芳万世。”霍渊自嘲勾起嘴角,“身为霍氏子孙,护卫山河常宁,终于大新国君,此乃使命” “那现在呢?”花河歪头问,听完这些话,他便觉得心头堵得慌。如果不是与他的关系,或许霍渊也不用违背祖训,背叛宇文恪。 霍渊放好贡品,朝他伸出手,“现在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小兰王仍是心中难受,仔细措辞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你……你要是后悔,或者说不想违背神威将军的遗言……” 他没说完,就被将军用力捏了捏手,打断道:“我不后悔。” 霍渊望着那把剑,往事如烟,只待追忆。
第73章 多年前,长安。 霍渊跪在殿外,麻木看着宫女太监进进出出,脚步匆忙。国丧钟声敲响,大新国君驾鹤西去,长安宫中乱成一团,群龙无首。 人们都在猜测,继承皇位的会是那位病病殃殃的嫡出太子宇文惟,还是那位出身贫寒却手段犀利的三皇子宇文恪,他们要赶紧站队,为即将登基的新君留下好印象。 “小霍将军。”老太医推开殿门,他的表情已经昭示着可怕的结果,霍渊心里咯噔一下,几欲站立不住。 “毒液发作太深,我已无力回天,如今弥留之际,你们父子告别说话吧,节哀。” 霍渊呆呆地点头,长安乌云密布,人心纷乱,天子驾崩,就连那位护卫大新一生的战神也终于陨落。 拖着脚步走进殿中,扑面而来浓重的血腥味,神威将军躺在榻上,艰难保持最后的清醒,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此时此刻,辉煌一世的将军也不过是位失意的败者。 大殿空荡荡的,宫女太监早已退下,只剩下父子二人。 前几日,神威将军请求出征,为在征讨兀筑遗民归来路上遭遇偷袭丧命的弟兄们报仇,皇上准了,还许他带上霍家亲兵出征,可谁成想,那竟是将军这一生最后一场仗。 征伐之中,神威将军遭人下毒暗害,毒液入骨。 “父亲。”霍渊跪在床边。 “你来了。”神威将军声音嘶哑,细弱的几乎听不见。 “我听见丧钟了。”将军慢慢道,“皇上驾崩了吗?” 霍渊垂眸:“是,就在今天早晨。” 将军没再说什么,长久的看着儿子,他征战多年不顾妻儿,对这惟一的儿子要求严苛,一直以来扮演着严父的形象,如今弥留之际感慨一生,才发现霍渊已然成长为如今的模样,人中龙凤,延续霍氏荣光。 “父亲,我一定会揪出暗害您的凶手,为您报仇。”霍渊眼眶微红,双拳紧握。 神威将军不喜欢笑,此刻却难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叹道:“输了。” “父亲……”霍渊心口绞痛。 “渊儿,”将军唤了他的乳名,“你要一生效忠三皇子,恪守臣道,战功卓越,扬我霍氏荣光。” “是,父亲。”霍渊忍住眼泪,他要让父亲看到他的坚强。 神威将军闭上嘴,不再言语,就好像走到生命的终点,竟无半分留恋。 “父亲,您还有什么要嘱托的吗?”霍渊不希望神威将军留下遗憾,甚至想要父亲再训诫他几句也好。 神威将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闭嘴摇摇头。 “走吧。”神威将军说,“记住我的话。” 或许是不愿让人看到死亡时的惨状,神威将军将霍渊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慢慢等着毒1药彻底发作,在一阵猛烈的咳血中,生命消散。 那一日,霍渊长久的跪在父亲的遗体边,听着丧钟响彻满城。新皇登基,宇文恪身着华丽龙袍,至高无上,睥睨天下。 “霍渊。”宇文恪不怒自威。 “臣将永世忠于您。”霍渊俯首叩拜。 回忆结束,霍渊看向身旁的小狼崽,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兰王眉头紧锁,掐着自己的下巴。 “在想什么?”霍渊问。 “不对劲,不对劲。”花河边走边说出自己的疑惑,“你看啊,当时先帝驾崩,事发突然,谁都不知道皇位要传给谁。” “没错。”霍渊挑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花河左手捶在右手掌心,眼睛一亮道:“这就奇了!既然不知道下一任新皇是谁,神威将军对你的嘱托为什么是‘效忠三皇子’而不是‘效忠新皇’呢?万一最后登基的不是宇文恪,而是太子宇文惟呢?” 霍渊眉头紧锁,猜测道:“会不会父亲弥留之际认为登基的一定是宇文恪,于是便如此嘱咐了。” 小兰王耸耸肩,又道:“我还是觉得不对劲,身为臣子,妄议储位可是大事,神威将军不会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而且啊,“他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非常让我想不明白。你想啊,假如我快要死了……” “不许胡说。”霍渊轻声喝他。 花河笑笑,牵起霍将军的手安慰他,“我就打个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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