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宇文恪摆手,”这件事朕再打算一阵,不急放他们走,你且压下前线的战报,莫让人知晓。” “是。”霍渊恭敬低下头,脖子上的项圈露出一条边。 宇文恪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伸出冰凉的手摸上霍将军的脖子,在那项圈上来回摩梭,好像欣赏什么满意的艺术品。 “东西很适合你,常宁。” 霍渊回去时候已是黄昏,习惯性向小狼崽的宫苑中看了一眼,正看到花河骑坐墙头,怀中抱着马头琴,他总喜欢坐在高处,这样就能透过层层叠叠的楼宇,看见夕阳斜落。 “前方来报,呼兰王殿下已将叶马利文击退,很快便能将其活捉。”霍渊走到墙角下,抬头说道。 “那我岂不是很快就能回家了!“小狼崽兴奋起来,铁图走后,陪伴他的只有怀里的马头琴,思乡更甚。 “是,只是皇上还另有打算,但是终归是好消息,另外。”霍渊顿了顿,压低声音,“皇上有意暂缓入侵柔北,你有更充分的时间去准备了。” 小兰王看着霍将军,突然笑起来,说道:“这些事情一下子都告诉我,我都要以为你是吕岚先生了,别忘了你可是霍将军。” 将军装作不知,只道:“为何又提他。” 花河笑道:“嗯,昨夜跟吕岚先生亲了一下,先生的嘴唇好软。” 霍渊抬眼,耳尖微红,道:“你喜欢吕岚先生吗?” 花河道:“当然喜欢,但我更喜欢你,常宁兄,可惜我不能亲你。” 霍渊眼眸暗淡,不知如何回应。 “今夜吕岚先生还来吗?”小狼崽问道。 “你希望他来就会来吧。”将军答道。 “那我要你陪我。”花河笑笑,“不要吕岚先生,我要你。” 霍渊答应了他,就在这时,沿光从院中冲过来,对花河道:“我刚才听到霍将军的声音了,是不是将军回来了?” 霍将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狼崽忍住笑容,回道:“没有,你听错了。” 沿光翻了个白眼,“你骑在这干什么,生怕将军看不到你是吧,还有你那个琴,天天拉,也不怕吵到将军。” 花河偏头看着墙下的霍渊,一边笑道:“是吗,霍将军可喜欢听了。” 沿光刚要发作,侍女端出一壶药茶,道:“世子殿下,您的茶煎好了。” 沿光接过一杯,显摆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天山上最好的药材煮出来的补茶,皇上哥哥赏我的,量你这样的土狗也没喝过,本世子赏你一杯吧。” 花河心想:宇文恪赏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小兰王跳下宫墙,接过另一杯,假装手一抖将药液撒在手上的银戒上,还好,没有变色,看来宇文恪没有对沿光动手。 “你小心点,浪费!”沿光又翻了个白眼。 “少翻白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花河只喝了一口,被那奇怪难闻的气味熏得要吐出来,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个东西,沿光喝得倒是非常享受。 “你可真是口味独特。”花河放下杯子,重新跳回墙上。 沿光又想翻白眼,想到刚才花河的话,生生将眼珠子翻了回来,撂下一句乡巴佬趾高气扬回去了。 “有问题吗?”霍渊问道。 “没有,宇文恪也不敢动勾丽吧,毕竟勾丽国力强盛,就这么一个世子殿下,在长安出了问题,怎么也不会放过宇文恪。”花河分析道。 “嗯。”霍将军应他。 两人又琐琐碎碎聊了一阵,直到月出东山,皓月明朗,小兰王搭起琴弓,悠扬乐章缓缓流淌在宫苑中。 霍将军看着少年沉浸其中的侧颜,读出了他的孤独与惶恐,明白了极乐天的子民对草原深深的依恋。 “我什么时候能亲亲你啊,常宁兄。”一曲终了,小兰王眨眨眼,如此说道。
第69章 或是吕岚先生,或是霍将军,就这样陪着小狼崽在宫中熬过叶落金黄的秋,转眼间,寒风萧瑟,不知不觉竟入了冬。 小兰王还是没能回家,宇文恪不知在打算什么,以白罗势力未除为理由,将质子们继续扣押在宫中,好吃好喝招待着,倒也没亏待。 不知道是不是入了冬的缘故,沿光病了一场,太医诊断为风寒,好在只修养几天就好了,继续活蹦乱跳缠着霍将军。 那一天格外的冷,下了一场初雪,霍渊不断想到十多年前柔北请降大新的那一天,幼年小兰王瘦小的身躯与苍茫的雪地。 连清搓着手,缩着脖子走在宫墙间,将军风度抛得老远,恨不得贴在霍渊身上挡风。 “这天邪门的很,怎么突然就这么冷了。”连清哆哆嗦嗦道,“哎,那不是安乐公吗?” 霍渊眯起眼睛,透过风雪看见赤着身子站在宫前的安乐公,安乐公夫人举着厚袄急得四处转,就是不能劝丈夫穿上衣服。 安乐公也看见霍渊,眼睛一亮,似乎更兴奋,嗖一下便跑远了,口中支支吾吾,疯癫无常。 “霍将军,霍将军救救他,让他穿上衣服也好,这寒冷天气要冻坏人的。”安乐公夫人急得眼角含泪,近乎祈求。 “子离,送夫人回去,我去追安乐公。”霍渊吩咐一声,抱起衣服便追了上去。 没想到安乐公人到中年,发起疯来腿脚飞快,霍渊废了好大劲追上,刚要行礼,又被安乐公跑了,只好再追。 一路追追赶赶,终于劝安乐公穿好了衣服,一抬头间,此发现不知不觉间,竟追到此处。 安乐公不再乱嚷,安静得靠在一旁,打量霍渊。 这里是昭明王宇文惟生前的寝宫,自打他死后,霍渊潜意识远离此处,已经许久不曾来过。 看着门前一草一木,霍渊想起少年时候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那时候的虢夫人还是位温柔貌美的母亲,他与宇文惟还是最好的玩伴,日日疯跑,宇文惟胖胖小小的,一口一句渊哥哥跟在他身后。 “进去看看吧,你也好久没来过了。”安乐公突然开口。 他总是突然发疯,又突然清醒,霍渊也不惊讶,摇头道:“不进去了。” 安乐公摇头叹道:“没出息啊。” 霍渊抬眼看他。 “因为你在这里杀了宇文惟,割下他的脑袋献给皇上,所以一直到现在都不敢进去吗?”安乐公步步紧逼,“你在怕什么,霍将军,怕曾经的太子殿下找你索命吗,若不是因为你的疏忽,昭明王怎么会落水,又怎么会痛失皇位,最后让宇文恪登基,如今户部连年亏空,还要加税征伐,这就是我们的好皇上,你霍渊的好主子!” “够了!”霍渊低吼,安乐公一字一句踩着他的同痛处,有意激起霍渊的怒火,将他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引导,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霍渊猛然拔剑,滞骨长剑稳稳搭在安乐公脖颈旁一寸处。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霍渊沉声逼问。 “我是个疯子啊。”安乐公拨开剑,再次发出尖锐笑声,磨人心智。 “我是疯子啊,我是疯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乐公眼中的清明逐渐消失,再次疯癫起来,一路跑远,这次好歹穿着衣服,霍渊也没再追,收回剑,陷入沉思。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安乐公设计好的,就为了引他到这。 狂风吹过,隔着一道宫门,宫苑中的枯木哗啦啦响个不停,唱着哀鸣的曲调。霍渊挣扎许久,终于还是上前一步,缓缓推开宫门。 院中老树下搭了一台秋千架,宇文惟小时候最喜欢玩,又不愿跑远去御花园,皇后宠他,就命人在院中搭了一架,少年时候,宇文惟坐在秋千上,逼着霍渊给他推。小霍渊嫌这项活计无聊,虽然面上从来不说,心底总是一百个不情愿。 如今的霍将军才想起来,自己曾有那样鲜活的时光。 前面的回廊已经有些老旧,但是依然干净,还记得皇后娘娘和虢夫人最喜欢坐在廊下喝茶聊天,慈爱看着自家孩子在院中疯跑。 回忆要人性命,这也是宇文惟死后,霍渊从来不愿进来看看的原因。 静默良久,霍渊慢慢走进宇文惟居住的宫殿,进门处是他的书房,太子殿下幼年时候便在这背诵着之乎者也,霍渊作为他的陪读也坐在一旁,他记诵起来总是比宇文惟快一些,也牢固的多,每到教书先生考核时候小太子便挤眉弄眼,暗示霍渊给他提醒。 书架上依然干净,宫中的每一处尘埃都会被太监宫女细细擦去,可是看在霍渊眼中,面前的物事总是带着薄灰,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渐渐斑驳远去,失了颜色。 霍渊抬手,从书架上拿下宇文惟的锦盒,上面拴着一把小锁,这里面都是昭明王的宝贝,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将此物视若珍宝。 钥匙早已丢失,霍渊只好收起锦盒,退出那间书房。 “你到现在还记挂着神威将军的遗言,真是块不知变通的木头。”安乐公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清明许多,站在院中抱着手臂,审视霍渊。 霍渊垂眸:“家父遗嘱,不敢违背。” 安乐公笑道:“你就没有一刻怀疑过到底值不值得?” 霍渊只冷冷道:“忠于皇上,此乃使命。” 安乐公不在多言,彼此试探底线,谁也不愿先一步暴露底牌。霍渊行礼,一手提剑,一手抱着锦盒,昂首走出院门。 “霍将军,你是贤臣。”安乐公突然开口,“贤臣,要配明君。“
第70章 霍渊回到住所时候,远远瞧见小狼崽子,花河正裹着厚厚的白绒冬衣,像一个糯米团子,缩在回廊下,紫豪趴在他脚边,也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 “常宁兄回来啦。”小狼崽眼睛亮了亮,说话时呼出一团白气。 “嗯。”霍渊答应一声,从怀里拿出宇文惟的锦盒,“能撬开这锁吗?” 花河接过来细细研究,发现那锁只是有些老旧,并不是特殊形制,应该很好撬,所以答应下来,从耳朵上摘下自己的红珠耳环,掰直银针,捅进锁眼。 “我还不能回家吗?”花河一边动作,一边询问道。 霍渊摇摇头,“皇上还无指示。” “宇文恪最近有再提发兵柔北的事情吗?”花河又问。 “没有再提过。”霍渊回答。 小狼崽欣喜,“太好了,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了,这段时间吕岚先生教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看,大概知道要怎么保住我的部落,就怕时间不够,还未等我准备好宇文恪就打进来。” 将军不言,凝神看他,小狼崽嘴唇红红的,在雪中更显诱人。 咔吧! “开了。”小兰王笑笑,忍住好奇,也不看盒子里的东西,原样递还给霍渊。 “今晚还来陪我吗?”花河问。 “来。”将军很快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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