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这锦囊不仅料事如神,而且颇有杀伐决断之长。还有点诡谲莫测——若没有温旻被抓一事,游一方等弟子便不会打开锦囊,也就永远不知道有十个暗桩的事了。 三个锦囊,每拆一个,都没好事。越往后,事情越大。是以,游一方大叹,希望再也用不上第三个是最好。 &&& 纪佳木蹙眉道:“以我对耿长老的了解,他应该会拿着大刀赶来帮你,却不会做这些个事。” 耿烨风风火火,照自己的喜好选择徒儿。游一方什么性格,他更需要放大百千。怎么可能搞这些花花肠子。 温旻点头:“更何况,知道江南暗桩名单的,只怕不是一般人。” 他去考校各方联络人,虽然是个幌子,也是在认真做事的。连他都没看出韩波儿有问题。这位高人,却早已将韩波儿列在了名单里。 不可谓不高。 耿烨远在小五台山,掌管维摩宗账目。若说能由此便知道这许多机密,着实不太可能。 游一方困惑了:“你们是说,这锦囊是别人给我师父,师父再给了我的?” 说完以后,自己也吐了吐舌头。表示十分震撼。 答案呼之欲出——能这么居高临下命令直筒子耿烨搞这神神秘秘的劳什子,又有一副料事如神的七巧玲珑心,维摩宗里只有一人了。 这人表面上只是选些小弟子到姑苏知行差事,实际上竟然亲自指导。思虑周全,又谆谆教诲,简直像手把手一步步教走路。 光是挖出这些暗桩,便不知他提前了多久下功夫蹲守。 与其说此人是坐观其变,不如说他早已将全局掌握在了手里。他不仅要拿到那梅尘断剑,还要打击明月山庄,还要放线调出背后挑事的幕后黑手。 能心细如此,又不惧麻烦样样做到的…… 纪佳木、游一方、温旻三人彼此相视,在心中一起默念了那似乎无所不能、又无所不知的人名。 简大宗主,简易遥。 &&& 得到如此答案,温旻心里紧了一下。 就听游一方问到:“那第一个锦囊上布置的事,小旻你有何见地?” 温旻的眼睛,立刻望向了第一个锦囊所装的字条。上面完整的内容是: 若在姑苏见到了金不戮,便要温旻贴身跟随,静观其变。 若温旻在跟随中途不幸遇险,其余弟子便去找明月山庄打听。先确定了人在爨氏手里,再看第二个锦囊。 第二个锦囊,便是方才大家讨论的十个暗桩之事,和对下一次危险的预测了。 这便是为何游一方落脚姑苏后,见到金不戮便心中一沉的原因。因为耿烨交付锦囊时叮嘱:若在姑苏见到了金不戮,便可开第一个锦囊。 所以,这些天温旻贴身跟着金不戮,打探爨莫扬是假,观察有无可疑处才是真。至于什么勘查姑苏城,也不过幌子罢了。 换而言之,简易遥早就猜到有人要做局令大小魔宗相斗。而这做局的人,或多或少,与金家有些关系。 他虽曾说过,爨少環之死要温旻不必多深究,却对姑苏一事早已暗布无数眼线,只等做局的人自行跳出。 纪佳木也看过了第一个锦囊。跟着问道:“小旻,金不戮可疑么?” 温旻静默思索了片刻,回顾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一桩桩、一件件事,便涌了上来。额头上,似乎还留着温温软软的印记。 面上,他却只是平淡道:“就算有一丝可疑,也不可虑。” 定了定神,眼底更加深沉:“但他身边那几人,就不好说了。” 游一方完全没明白:“什么可以不可以,小旻你说清楚点。” 温旻顿了顿,道:“江门一事十分蹊跷。若是冲着我来的,需提前知道我要去江宅。在危然客栈第一晚,我便将考校探察用的界画地图放在了阿辽的桌上。那晚,他身边一个叫虎伯的仆人,有机会看得到那地图。” 游一方莫名其妙:“那金不戮呢?他更能看见了。” 温旻豁然想起两人一起洗澡,满地是水的场面。轻轻一笑:“不,他看不见。当时他没那个功夫。” 纪佳木问:“只此一点?” 温旻道:“在江宅前,我和阿辽刚刚从陷阱出来,他的两个仆人虎伯和阿鹰便现身了,时机非常凑巧。若不是一直守在附近,怎么会在那时出现? “当时,我曾找机会突然偷袭,试他们功夫。虎伯明显是有意隐藏。而阿鹰,使了一半招式便被虎伯拦住了,我也就没看出来头——你说,若非他们的招数见不得人,又有什么好隐瞒?” 纪佳木与游一方听得此言,俱感重要,便要温旻演示阿鹰那未使全的半招。 温旻让游一方来攻自己。他自己则按照记忆,学着阿鹰将胳膊诡谲地一拧。 果然,无论游一方还是纪佳木,竟然都不认得这一招。 他们三人已经是维摩宗此行弟子中的佼佼者。大家都不认识这一招,也不用问别人了。便相约,等见了长辈再好好请教。 游一方恨恨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传信叫人!先将那虎伯阿鹰什么的抓了了事。” 温旻明显是不同意,却恭敬地望了眼纪佳木。 纪佳木摇头:“若抓了他们,必然惹爨莫扬找上门来。便如了歹人挑拨是非的意。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游一方不忿道:“那个小瘸子呢!” 见温旻没理他,又补了句:“我是说金不戮!” “他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温旻立刻道,“我全程看着他的。 又说:“有个黑衣人来找我这事,那天他说了些奇怪的话,可能知道点什么。也可能不知道。反正他不是个做主的。” 纪佳木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会护着我的。要我不要害怕。 他还说,不会让任何人伤我。 还亲了我了。 温旻想到这里,心头仿佛有羽毛轻轻拂过。表面却不动声色:“小孩子么,说了些安慰的话罢了。” 顿了顿,又说:“江宅那事,他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不是装的,我看得出。那两个仆人在利用他。” 纪佳木深深望了温旻一眼,笑道:“好,那么,那个小孩子,便交由你这个小孩子了。小旻师弟继续看着不戮小弟弟,可好?” 温旻也没笑,也没说别的。只是低着眸,“嗯”了一声。 &&& 游一方一脸不解:“然后呢?虎伯和阿鹰不抓,他们的主子也不抓。咱们就傻坐着,什么也不管啦?” 纪佳木道:“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但敌暗我明,行事需小心谨慎。接下来便派人去查查江府附近有无可疑线索——那里动静最大,留下的线索必然也最多。其他的事,顺手一并查。” 游一方哦了一声,表示认同。 纪佳木沉吟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窦胡出手,我与一方并不知晓。但他是个聪明人。他说了不戮喝过解药就没事,不戮便是真的不会有事。” 游一方也不知道师姐说这句是几个意思。只是见小旻师弟听了这句,就站起了身。淡淡说了句:“师兄师姐早点休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第58章 57. 雨夜的胆子 爨莫扬终于是做了萧兰卿的邻居。 或许有品位的宅子,在选地上都有相似之处。爨莫扬的宅子和萧园正好是邻居,一个坡东,一个坡西。 今日爨少庄主搬家。萧兰卿便把府上最好的大厨请了出来,亲自送到爨宅。 萧园的大厨师傅,自然非同一般。做了一桌子地道的苏帮菜,精致合时令,就连一根火腿丝都有讲究。萧兰卿还把他请到旁边讲解。 爨莫扬也让随行大厨做了几样云南菜,大家互通有无,交流愉快。 只有金不戮,也没钱,也没有厨子。只带了件贺礼过来。 层层包裹精致,染蓝棉布扎成个吉祥扣。打开后,是个精钢小摆件。拳头大小,作烟雾腾腾的形态,下方似山又似海,浪花活泼,连个浪尖儿都弯着几弯,很是细致。有意做旧,往书桌上一摆,显得沧桑又而古朴。 他道:“若早知莫扬哥有乔迁之喜,定要送份大礼的。而今身在旅途,别无长物。这小摆件是我自己铸着玩的,怕路上没劲带了过来。虽然丑陋,不过是身边唯一可拿得出手的了,你可别嫌寒碜。” 爨莫扬端着摆件认真看了会儿,用指肚顺着纹理上下抚了几遍。低头看着他笑:“既是阿辽亲手铸的,还千里迢迢从南海带到姑苏来,想必是你的爱物了。现在这挚爱之物送给了我,我可该怎么办?” 金不戮以为他就是客气几句。结果他真的不说话了,笑着等回应。 搞得金不戮愣了愣:“……要不,要不你请我吃顿好的吧?” 果然不负所望,席上精致素菜一道接着一道,专往他面前送。金不戮只管吃,也不插嘴。时不时看看交谈中的爨莫扬,又看看萧兰卿,高兴极了。 爨莫扬吐了口烟圈,用筷子碰了下他的筷子:“让你陪我来住,你也不肯。一说有吃的就跑来得欢。” 金不戮大感冤枉:“明明你叫我吃的。现在又唠叨我。” 而后对着萧兰卿说:“兰卿哥,莫扬哥凶得很,想必你也见到过了。这里也只有你能降得住他。日后做他邻居,可要劳你费心。” 爨莫扬啧啧两声:“我哪凶你了。” “兰卿哥你看!” 萧兰卿看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有点发怔。听到一句“只有你能降得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阿辽兄弟说笑了。我哪能……” &&& 这一聚到夜深才得结束。爨莫扬亲自送了出来。先把萧兰卿送回萧园,又送着金不戮回危然客栈去。 萧兰卿有些醺然,没来由地心里一阵喜悦,一阵惆怅。但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喜悦从何而来,惆怅又从何而来。 进了萧园的门,下人立刻禀报:“仇先生到了。” 仇先生,平安治卿萧梧岐的幕僚。萧兰卿的师父。 萧兰卿心下大惊:怎么现在这个时候来了? 赶紧收了心神,整顿行装,换了身衣服,这才疾步来到小花厅。 还未进门,便能在远远的位置,看到条伛偻身影负手而立。 那身影很瘦,却显得清癯。不挺拔,萧兰卿却从来不敢轻视。 他再次定了定神,毕恭毕敬走上前,轻轻地,又极尊重地喊了声:“先生。” 仇先生转过身,是张平淡无奇的脸。有些蜡黄,有些瘦削。五官不突出。扫帚似的眉,扫帚似的胡子。只有倏忽一亮的眸光,似乎穿透千年般清澈与锋利。 他一看萧兰卿走进来的步伐,再认真看了看萧兰卿的脸。眸间一亮,但无人察觉,也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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