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伯站定一旁,感叹:“昨晚真是好时机。若将‘药’放在熏香内,掩上门熏一晚上,估计那魔宗小子也就着了道。那小子机警,错失昨晚,以后再碰见他熟睡可能不易。” 金不戮垂下眼眸:“还是算了。他……年纪还小。喝酒都扛不住。若是染上了这个,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虎伯若有所思:“少爷厚道,念着和他共患难的交情。不放就不放了,饶那小子一回。” 金不戮眼神躲闪似地晃了晃:“不是的……只是,我又觉得,我们本来也不是万品楼的帮衬,魔宗帮万品楼卖药可以找机会另谈。莫要扰了我们这回的大事。” 这珠子,正是窦胡在泉州给出的那盒“药”。 他想托金不戮接近温旻,向北方卖药。想来想去,温旻如此难揍,唯有让他对药上了瘾,才能打开这扇门。 毕竟,爨莫扬在江南卖药,也都是先让勾栏老板体验过、上了瘾,才将药卖出大价钱的。 故而提供了这套珠子。 珠子经过特殊工艺制成,外部是熏香原料,中间一点白才是那药的所在。按窦胡所托,金不戮只需在温旻不备时,将珠子当熏香点燃,然后出去,留温旻一人来闻。待外围熏香烧尽,中间的药被点燃,温旻便不知不觉着了道。 昨夜温旻酒醉,独自昏睡。正是点药的最佳时机。 但金不戮临到最后收了手。没有按计对温旻燃药。 窦胡所托,和金不戮本次来姑苏,本没有什么关联。拿到珠子之后,他已经犹豫了一番。最后勉强答应。 临到上阵,最终还是没下手。 虎伯对少爷心绪洞若观火。微微一笑,转了话题,不再谈这件事:“魔宗断然不会只派四个毛孩子前来,八成后面藏了阴招。只是我们打探不到。” 金不戮抬起眼,眸光中焰色一闪:“能有什么招。不过恃强凌弱罢了。” 敲门声响,阿鹰进房。手里一支火漆竹筒。刻有明月与茶花。 是一封来自明月山庄的密信。 金不戮打开竹筒,取出字条,匆匆一扫复递给虎伯。 虎伯也瞅了一眼,而后攥拳,以内力将字条和竹筒一并震成齑粉:“还有八天,爨少庄主就要到了。” 金不戮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神色。沉默良久,说:“莫扬哥此行是为了少環姐姐的事。” 虎伯脸色变得森然:“爨少庄主驾临,便可以请他与那魔宗小子好好过过招了。” 金不戮眼神晃了晃,显出些紧张和犹豫:“师父怎么吩咐的?” “自然是借姑苏论道的机会,让魔宗身败名裂。魔宗已与明月山庄结仇,姑苏论道又涉及皇权、波及全江湖。只要稍施小计,便可让魔宗成为众矢之的。届时,出手将其重创,便会异常容易。” 金不戮眸中闪过明了。他定了定,有些惴惴,又有些决然地问:“我呢?” 似一名敢死的前锋队将士,等待属于自己的命令。 虎伯笑了,宽慰道:“少爷来了姑苏,便已足够,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皇权也好,江湖群豪也罢,剩下的这些事,都交给我们便可。” 金不戮不解。 虎伯解释道:“那魔宗小子想借少爷打探爨少庄主的消息,主动送上门来,我们行事就方便许多。爨少庄主历来仗义,见到魔宗的人总缠着你,自然便有他们的苦头吃了。后续其他事,只需顺水推舟。所以,少爷只需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就很好。” 金不戮眼中闪过明显的吃惊,又转为带着些复杂的迟疑。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他垂下头,缓缓盖上盒盖。将那一盒要命的珠子交给虎伯,让他远远拿开。 &&& 姑苏萧园,即朝廷平安治卿萧大人——萧梧岐的别园。 座落姑苏东北。由前朝遗留、经朝廷赏赐、萧梧岐亲自设计改造而成。 园分东西中三趟,暗含四时阴阳与一年变化。因灵巧多姿,更因萧大人不拘一格的开放态度,被称姑苏第一园。 萧园分为内外两园。每月逢二三七,是开放外园给百姓游览的日子。 开园之日,无论何人,只要前往登记,便可领一竹制身帖入园游览。只要按规定路线观赏,莫打扰内园,竟然可以停留整天。姑苏乡老莫不夸赞萧大人之大度。 远在皇城邺京的萧大人读罢家乡来信,朗朗一笑:“我不在姑苏常住。若能造福乡里,便不枉在这园子花费一番心血。” 今日二月二十三。正是萧园开园日。 春正浓,花方好,一切都在如意时。 金不戮来到萧园,坐在外园一方花池边。
第39章 38. 哥哥?还是情人 饵料一撒,池中迅速簇了团暗红的影子。追着闹着做一片云,红鳞与白鳍互逐着示好,是属于动物的老练事故。 金不戮又抓一把,撒远了些。那些游鱼锦鲤便远去了。 他瞥了眼花径后的姑娘,又看了看假山环廊上的小伙子。个个身手敏捷,暗含气势,都是练家子。 随着姑苏论道的开始,也由于平安治牵连朝堂与江湖的双重关系,一到春天,来游萧园的江湖人士便多了起来。 大家想极尽所能地了解,鼎鼎大名的平安治萧梧岐大人到底是什么样。 从他的园子,似乎可以窥得一二。 平安治乃朝廷所设立的衙门机构,五年前建成,经亲政后的新帝授意,负责掌管江湖事务。 长官是平安治卿,乃文官。由帝师曹丞相提名,现当职的便是萧园的主人萧梧岐。 另设三名副长官平安治少卿,是武职。 平安治积极参与江湖事务,三年前开始参与姑苏论道的讲武试艺小坛,嘉奖青年才俊十锦绣小榜上的小英雄。 讲武试艺榜上第一的,还有可能被招揽为御赐免试武状元。几位平安治少卿里,便有人这么升上来的。 是以,不管是否每年参加讲武试艺小坛,只要对世情有一丝丝明白的江湖之人,无不对平安治怀有特别的尊敬和好奇。 当然,大小魔宗等桀骜难驯的除外。可正因如此,朝廷组建平安治,更显意义非凡。 金不戮看着这园子,试着猜想萧梧岐的为人。 忽而,身旁阿鹰神情有异。同一时刻,金不戮自己也看到远处有个年轻人正走来。 那人身着懒散常服,是湖绿薄绸。托着支白铜水烟筒。似笑非笑,眉目舒朗,带着三分纨绔姿态。 是在济南帮爨莫扬一起搅乱婚事的萧兰卿。 “久违。”萧兰卿走到近前,对金不戮道。 一扫阿鹰,再看看四周:“今天自己来的?” 的确久违。一别已半年了。 金不戮知他意有所指,坦诚道:“莫扬哥还没到。” 萧兰卿示意他先停止。看看四周,压低声音:“想去内园看看么?” 金不戮笑了:“萧兄——莫非你是……” 萧园中,可自由进入内园的萧兰卿。 和平安治卿萧梧岐什么关系? 萧兰卿也不打算隐瞒什么,道了声:“随我来。” &&& 内园更精致,却不铺陈。 这方点缀几丛青草,不着修剪,自在可爱。那方几杆细竹,不经意间将空间隔了内外。 绕过了几捧竹,穿过小塘,湖中有一凉阁跃于碧波之上,欲展翅而翔。 金不戮被引至这座凉阁。 湖面清风习习,四周疏朗开阔,真是个密谋的好去处——谁想偷听,先要跃过这片水,再做好被阁中人居高临下观赏的准备。 更何况还有阿鹰站在阁下相候。 在这绝对安全与静谧里,萧兰卿拿出小炉煮茶,掰了块茶饼,眼神却远远的:“爨老庄主……一定极其严格。” 明明想问的是爨莫扬,却先来问老庄主。眼神闪烁间,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金不戮见他一片关切并非造作,便如实相告:“我和莫扬哥通过信。他年前重新为少環姐办了葬礼,一路操持就到了年根。而后因为退婚一事,被罚禁足在家。” 萧兰卿啊了一声:“他被罚了什么?被打了么,挨骂了么?他……他没事吧?” “细节无从知晓。不过爨伯伯历来严格。” 萧兰卿面露忧色:“他就是这不管天不管地的性子。婚虽然退了,却少不得挨骂挨罚。不知……他还会来姑苏么?” 说着,斟一盏茶送到金不戮面前。 金不戮望着动荡的茶面,琢磨萧兰卿真实的身份。试探:“莫扬哥言出必行,说来姑苏,必定会到。就算错过了本次姑苏论道,他也会来践萧兄之约。你住在姑苏,总能遇到。” “不是……”萧兰卿想了想,坦诚说,“我近来随大哥住在邺京。平安治萧大人正是家兄。” 金不戮心下暗暗一震:“原来是萧二公子,失敬。” 萧兰卿笑道:“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兰卿就好。” “那好,兰卿哥。” 金不戮深深看了他片刻,眼神亲近又遥远。问道:“兰卿哥此行前来,是为了践莫扬哥之约?” 萧兰卿摇头,目光探究:“为何你单独前来。还这么早?” 金不戮笑了:“兰卿哥觉得我一定要和莫扬哥同行的么?还是觉得我在为他探路。” 萧兰卿眼底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而后说:“只是随口一问。见你们亲如兄弟,好奇罢了。” 金不戮道:“我此次前来,并非和莫扬哥约好,也并非为他探路。只是因身有不便,习惯早动身而已。我也还没有他的消息。” 萧兰卿点点头,望向湖面,拿起水烟。 烟雾缭绕之后,眼底也有云雾飘过。如花落流水一样,带着些难以琢磨。 &&& 两人闲聊半晌。日头偏西,金不戮告辞,婉拒萧兰卿晚饭邀约。 原路折返,来到外园。远远就看到下午停留过的池边,有一颀长少年身影。玉立而笑,朝着他们的方向:“玩得开心么?” 是温旻。 金不戮讶异:“你怎么也来了?” 温旻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拉住他的手:“你说过要来萧园,我记着的。这不办完事就来了?” 而后望向萧兰卿颔首:“萧公子。” 萧兰卿心里涌起一丝惊讶。 这小少年好俊逸。面庞分明稚气,还是个小孩子。可那春风般的笑里,又好像带着点深。眸光似洞悉一切又不可究测,让人不敢轻视。 他看看金不戮,又复看看温旻:“阁下认得我?” 温旻彬彬有礼:“从萧园内园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当然是萧公子。”说罢笑嗔,“阿辽有朋友在这里,也不介绍给我。任我一人瞎猜,万一猜错了该多丢人。” 他看着金不戮这么一笑,双目澄若宝石,又似乎只是个单纯的小小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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