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明打死了也不敢要。温旻笑着塞他怀里了:“就当我俩结识的见证,可好?” 接着,又拉着他聊了会儿天。 小朝明以为温旻只是闲着无聊瞎扯。其实早被人家把他怎么来的、金不戮这几天的情况给问遍了。 当然,金不戮乃鬼面黑衣人的事,小朝明咬得死死的。并未有丝毫泄露。 温旻见他也是刚来的,对金不戮的事所知甚少。向他道了个晚安,便让他回去了。 &&& 第二天,温旻随金不戮一起走出小院。 迎接他的是一众老人愤怒的眼神。甚至有脾气暴的老人忍不住大骂。 原来在厨房帮工的婆婆,亲见过温旻同自家少爷是多么的好,也见过自家少爷没了半条命的惨,不由靠在安伯身旁擦眼泪。 温旻一如既往地稳。跟在金不戮身后,丝毫不为这狂风骤雨般的咒骂有任何动容。临出安乐大宅,还掏出十颗珍珠和若干金叶子放在管家手里,要他为老人们买些礼物。 安伯脾气甚暴,从管家手里夺过宝贝,扔了一地。珍珠兀自滚动,骨碌碌转远了。 温旻依旧笑笑,也不放在心上。 金不戮停下身。将珍珠、金叶子一枚枚捡起,仔细擦净了尘土,重新放回管家手里。 他说:“各位老人家——人分黑白,但金银无辜。难得温少侠有心替乡里捐些财务,大家不妨收了。若他能捐一座金銮殿,邀请武家村的乡亲们都来享福,岂不更好。” 老人们听少爷如此说,也便不再说什么了。看着他被那狡诈的魔宗小子扶着上了马车。 &&& 温旻和金不戮同乘马车回金家堡,上一次还是正月里,从南海回程。 彼时的天是那般的蓝,两人是那般开心。温旻戴着阿辽送的名贵眼镜,高兴得要飞到天上去。 而今,两人窝在车里,气氛冷硬如冰。 温旻心里难受,紧紧握住金不戮的手:“阿辽,我可以对你解释解释半年前的事么?” 金不戮不回应,也不拒绝。 温旻便一个人说起来。 他说得甚详尽。既交代了自己受命来南海捉拿虎伯吕剑吾和阿鹰的全过程,也讲了简易遥如何瞒着他和沈知行另布一条暗线。乃至最后在金家堡图穷匕见,终成大错,师父跳了海至今不肯现身,全说了。 涉及到利用岩祝、杀三十二路匪帮的人以乱吕剑吾视听;金家堡密室乃是陆衍跟踪丁朗所发现,遂将金不戮卧房里的密道也检查过……全部一字不错地交代。 &&& 金不戮始终没有反应。半闭着双目,不给任何表情。生怕自己的目光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半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回想当日惨状。从正月十四晚与温旻重逢,到三月二十六沈知行知晓吕剑吾和阿鹰身份后脸色大变。所有的人和事,他一遍又一遍在脑中来回地演。 那回忆似乎带着钢针,演过一遍,便刺得他遍体鳞伤一回。 可是越往后,金不戮越冷静。越感觉温旻和沈知行当日所行所言,似乎真的是被别人瞒了什么。 如今听温旻这样一说,他心知十有八九不会有假。简易遥才是那幕后的执网人。 但无论如何,小旻是瞒了我了。金不戮想。 小旻来南海,并不是为了看我。他留那么久,是为了做一个周密的局。 他冷冷道:“你来南海,原来是奉简易遥之命来抓虎伯的。” 温旻摇摇:“不是的。应该说,是我主动请命来的。我出了一半的主意。” 金不戮蓦地看住他。 温旻豁出去一般,全说了:“告诉阿辽,想来阿辽不会对别人说——我拜了简宗主为秘密的师父,随他学罗手素心经。你发现我内力大长,原因便是如此。 “今年新年,他要我留在小五台山练功,不许我下山找你。 “我便献策,说我来南海绝不白来,愿意请命抓那虎伯——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叫吕剑吾。我想换一个来看你的机会,在宗主安止院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最后,简宗主,我简师父,他同意了。所以,利用岩祝那条明线,全是我的主意。” 金不戮不可置信地看住他:“你何必跟我说这些?不怕我拿这事做文章?” 温旻目光惨然:“就算阿辽现在一刀杀了我,我又什么不愿意。” 金不戮完全怔住了:小旻是简易遥的徒弟…… 小旻不仅是沈叔叔的徒弟。还是简易遥的徒弟了! 又想起昨晚碰见温旻,他对南海局势了如指掌。连那么久以前的案情都掌握清楚,对自己扮做鬼面人的事全知道。 &&& 金不戮一时惊讶,一时更有些害怕,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情绪,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过了半晌,猛然想起:“你跟我承诺过,说不是为了岩祝三哥而来南海。原来是另有所指。你是为了虎伯和阿鹰。” 温旻道:“但我献策抓吕剑吾和阿鹰,是为了来看你啊……阿辽,我也没别的法子了。更何况,虎伯他们真的是坏人。阿鹰杀了爨小姐,吕剑吾偷偷挪用金家堡财物报私仇。如果不是简宗主执意选那一天动手,抓了他们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金不戮声音都发颤了:“你怎会知晓虎伯他们的身份?” 温旻顿了顿:“他们在姑苏种种行迹已露了马脚。维摩宗眼线遍布天下,稍微一查,不难追到。” 金不戮问:“那我呢?我和阿鹰从小一起长大,我也可能是孤山余孽。” “你和他们没关系。” “若我有关系呢?!” 温旻愣在当场,似乎听到全天下最恐怖的传说。 仔细端详金不戮泪痕满面的脸,喃喃道:“不,阿辽你不是的。我知道,你不可能是的。” “若我就是呢?” “那我就把你藏起来!” 温旻下了决心那般,狠狠道:“万一你真的惹恼了简师父,不管和孤山有没有关系,我就把你藏起来。谁也找不到你。我师父,简师父,他们都找不到你。我一生一世护着你。” 说着,将金不戮牢牢圈在怀里:“我发过誓了,不再欺负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了。阿辽,不管怎么样,我都一直一直护着你。” &&& 小朝明坐另一辆马车里,跟在少爷那辆车的后面。 他下了车,见温公子抱着自家少爷也下了马车。 少爷双眼红肿,显然刚刚哭过。温公子也是眼圈发红。 小朝明吓了一跳,担心温公子对自己家少爷做点什么。警惕地走过去。 却见温公子一双好看的眼粘在自家少爷身上,拉着少爷的手,轻轻地笑。好像喜欢得不行了。 温公子不可能对少爷做什么吧…… 他还给了我一颗大珍珠呢。 他要是欺负了少爷,我就还给他,不要了。 小朝明也是头一回来金家堡,有些手足无措。见少爷冲自己招招手,便紧跟着他走在后面。 &&& 温旻本拉着阿辽走得好好的,突然见小朝明被他叫来了。也只能忍着。 不想这还只是开始。 进了金家堡,金不戮遣下人来迎他,将他带去前院接客的花厅。自己则和小朝明往后院卧房去了。 彻底将他当了外人。 温旻一人坐在空当当的花厅,喝着来自明月山庄的上等好茶,心里七上八下。 他早下过决心不叫阿辽哭了。这几次见他哭得一次比一次厉害,心里难受死了。 原以为对金不戮说了一切,至少可令他稍微舒气。不想他竟然更冷了。 我该不该对阿辽说这些?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 我该说。他又想。 这次我来南海,还有新差事。如果上次的事不说清楚,不让阿辽知道事情多么复杂和艰难,这次他再知道我来干什么,就要恨死我了。 这次的新差事,和金家堡没半点干系。但阿辽仍然可能会生气。 但他也知道我身不由己。 我一个小弟子,能有什么办法?他懂事的,不会生气很久的…… &&& 温旻回回聪明,唯独在金不戮面前一点办法也没有。忐忑地琢磨了半天,听见几个人沉重的步伐,似乎手脚笨重地往过走,应该是抬了什么重东西。 不多久,金不戮出现在花厅门口,手上拿着个大风筝。鲜艳大红,一抹黛青。正是两人在姑苏玩过的金鱼风筝。 他身后跟着两个异族老头,抬着一口大木箱子。小朝明跟在最后头。 温旻只觉耳旁嗡的一声,心沉如死。已经猜到箱子里是什么了。 金不戮命人将箱子放在当地,打开盖子。里面一个一个小盒子露出来。有的包着,有的敞着口。可见是一些小玩意儿。 什么小珊瑚、小贝壳、小海螺……… 还有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全是温旻留在金家堡的东西。以及和金不戮一起拥有的东西。 是他在金家堡的回忆。是两人一路走到现在的见证。 而今它们敞开无助的胸怀,全被金不戮带到温旻跟前来了。 金不戮眼睛一直盯住地面,不肯抬起。声音里不带什么温度: “温少侠事物繁忙,东西留在金家堡许久了。我越俎代庖稍作整顿,请全部拿回吧。” “阿辽,别这样……” “温少侠那边可能也有些我落下的东西,可随意处置,不必再还我。” 金不戮说完,从颈间摘下一枚金晃晃的亮物,正是温旻送他的金锁片。 平放在茶几上,推至温旻近前:“如此至宝,温少侠可要看好。金某不便再代为保管。” “阿辽!” 金不戮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缎子锦囊,从中取出一枚素灰帕子小包。打开来,是温旻送他的维摩宗徽识玉牌:“还有此等机密信物,也不方便继续留在金家堡了。” 温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嘴怎么这么笨,动作怎么这么单调。除了紧紧抱住金不戮,什么也说不上来。 “阿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改好不好?你别这样!” 金不戮别过脸,始终不肯直面他:“不,你没错。自始至终,你都没有一点错。” 他扬起脸,似乎强忍着什么:“若你诚心骗我、害我。我大不了命不要,和你拼了便是了。 “偏偏你没有错。你是维摩宗的得意弟子,冉冉新星,事事难逃大宗主慧眼。我是金家堡的主人,和明月山庄、孤山派关系暧昧。你我立场相左。世道不由人,不要勉强做朋友了。” “可阿辽,你说过要一辈子照顾我……” “我收回。我在姑苏自不量力。小小金家堡的儿子,竟然狂妄自大对维摩宗新秀夸下海口。当年的话,我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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