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圣上挥挥手,盛年的脸上满是疲惫,“此事朕自会去查。” 早年间太后忌惮那些老臣,不敢在明面上动手,如今要了近一半的兵权,便开始按耐不住了。 罗青蓝看久了这些污糟事,本无意掺和,这些年安分带兵,却还是免不了被卷进去。 这会儿又牵扯了唐怀芝。 罗青蓝从宫里出来,径直去找了贺恂初,跟他要一种药丸。 贺恂初赶紧冲过去关上门,压着声音,“你疯了?” “疯了,”罗青蓝道,“你给不给?” “不给!”贺恂初一甩袖子,“你真该治治脑子了。” 罗青蓝没废话,掏出个匕首来,抵在了贺恂初喉咙上,“我来抢药,跟你太医署没关系。” 贺恂初跟罗青蓝快十年交情,走过去拉开几层药柜,翻一翻,又停下来叹口气。 “青蓝啊,”他道,“咱别冲动。” “没冲动,”罗青蓝道,“以牙还牙,不算冲动。” 跟贺恂初僵持不下,罗青蓝攥着匕首,转而看了萧余一眼。嬿姗廷 萧余赶紧转开,看他师父。 贺恂初朝他眨眨眼。 萧余微微歪了歪头,表示了然。 他径直走过去,拉开最边上一个药柜,摸出个葫芦药瓶。 “罗将军,”他恳求道,“东西给你,莫要伤我师父。” 语气生硬,全是痕迹。 “多谢,”罗青蓝接过药瓶,转身走了。 贺恂初皱紧了眉头,“谁让你给他的?” 萧余一脸无辜,“不是您给我使眼色,让我给的吗?” “哎呀,”贺恂初叹口气,无奈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你可真是出息了。” 金礼的私宅在城西,以一个不相干人的名义买的,没几个人知道。 罗青蓝在后院门上敲了三下,有个老者出来开门。 他径直奔向内院一处地窖,踹开门,随意抄起墙上一条铁链,往角落里绑着的人身上抽了过去。 萧墨吃痛醒来,低低地骂了一声。 “我哥不会放过你的。”他嘴唇干裂,仰头瞪着罗青蓝。 “我也不会放过他。”罗青蓝扔掉铁链,一步步走近,在他旁边蹲下。 一路紧攥着的药瓶在手上硌出深深的印子,他打开瓶塞,倒了一颗到手上。 “乖,”罗青蓝笑笑,狠狠捏开萧墨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 他用诱哄般的语气道:“闭上眼睛,怀芝醒的时候你再醒吧。”
第45章 等待 罗青蓝回将军府是傍晚了, 他急匆匆的,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见到唐怀芝。 府门口围着十几个兵,其中一个罗青蓝认识, 是以前在军中抓到的那个逃兵, 说是家中老娘病重, 拿着抚恤银子转身便出了京城。 见到罗青蓝, 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在对面走来, 兜头便问:“萧墨呢?” 罗青蓝笑笑, 目光扫过几个兵, 在那个逃兵身上停留了一瞬,“令弟下毒害人,将军府还没问你要人呢, 萧指挥。” “你莫要胡乱攀扯, ”萧望神色焦急,甩了甩袖子, “杏花楼上下都看见, 是你罗青蓝私自抓了人。” “墨儿下没下毒,自有府衙来断, ”他握着拳, “轮不到你来拘人。” 看那样子,萧望也是一夜未眠, 眼珠充血,平日的虚伪和气全无。 他抽了一个兵的佩剑, 要刺罗青蓝的胸口。 金礼急忙持刀上前, 兵刃相击, 声音令人牙酸。 “谁敢在将军府撒野?”金礼早看不惯萧望,此时瞪着他身后那些兵, 一脸悲愤,“尔等都是谁提拔起来的,看来全都忘了,此刻有什么立场围在这里,背叛旧主,也配叫长林军?” 几个兵面如菜色,抿唇不语。 罗青蓝没再理会他们,以手拨开层层剑刃,进了将军府。 晚上,萧墨带着几个长林军在对面休整,远处有人来报,说是在瓦舍后巷发现了萧墨。 萧望急急赶过去,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萧墨。 “小侯爷,”太医战战兢兢,“少爷这是...中毒。” “中毒了给他解啊!”萧望猛地踢歪了一把椅子。 太医垂着头,肩膀在发抖,“臣...没有解药。” 萧望吼道:“一群废物!” 次日一早,罗青蓝骑马上朝,在宣政殿外见到了跪着的萧望。 群臣经过,纷纷回首,却又不敢多嘴。 圣上临朝,萧望进殿申冤,告罗青蓝戕害萧侯幼子,无法无天。 “少在这儿放屁!”杜老丞相朝着萧望狠狠啐了一口,“萧墨下毒谋害国公世子、庄家小七及我儿三人,证据确凿,有个锤子的脸面在这儿喊冤?” “萧墨是否下毒,自有朝廷公断,”萧望道,“罗青蓝私设公堂,意同谋反!” 杜老丞相瞪着他:“放你祖宗的罗圈儿屁!” “丞相,”圣上皱了皱眉,“注意言辞。” 本朝议政向来不拘言辞,当廷争吵自是平常,有时候还能互扔笏板甚至大打出手。 圣上本意是广开言路,太后却十分不认可。 萧望跟杜老丞相对骂了好大一会儿,眼看着要动手,罗青蓝跨步挡在了萧望面前。 御林军瞬间列在阶下,抓住了刀柄。 殿上剑拔弩张,一内监急急来报,“圣上,启王城外遇刺,生死不明。” 这事儿来得巧。 长林军大部不在京中,能派的唯有罗青蓝的青宁军。 如今罗青蓝有害人的嫌疑,不得无故出京,圣上叹口气,叫庄蔚带着青宁军去救启王。 下毒的事尚无定论,将军府闭门数日,朝中文武人人自危。 罗青蓝每日在床边给唐怀芝擦身,熬好的药都亲自哺喂。 贺恂初照例来扎针,越来越沉默。 “你给他喂了多少药?”他问的是萧墨。 罗青蓝摸出腰间的药瓶,朝他晃晃,“一半。” “一半还好,一半还好,”贺恂初拍拍胸脯,“一半不伤性命,昏迷不醒而已,服了解药便可。” 萧余在旁边道:“若无解药,岂不成了活死人?” “你闭嘴,”贺恂初道,“这不是有解药吗?” 他掏出个圆鼓鼓的药瓶,“仅此一份,再配不出来了。” 这药是贺恂初师爷传下来的,有个含糊的名字叫“岁末”。 贺恂初曾跟他炫耀过,此药药效极为持久,吃下去没有伤口,不损身体,但中毒者会昏迷不醒,意识陷入深渊般的梦境,一遍遍经历恐怖痛苦。 据说解药早已失传,只留下一颗,以后要当传家宝的。 贺恂初走后,罗青蓝立刻进里屋去看唐怀芝,却在多宝阁上看见了那个圆药瓶。 “谢了。”他收好药瓶,小声道。 唐怀芝好几日不烦人了,安静得过分,动都不动。 罗青蓝浸湿布巾,给他一根根擦洗着手指,边擦边唠叨,“以往嫌你烦,你总有更烦的等着我,这回怎么这么听话了?” 大将军有些后悔。 当初矫情什么,非说要等一等,这会儿真得等了。 “我不敢碰你,但又很想,”大将军趁着人家听不见,不知羞得说些心里话,“我想的太脏了,怕污了你。”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总觉得你在天上,我在地上,我得捧着你,但有时候真想把你拉下来,扣着你。” “你四岁说想要嫁给我,我知道是玩笑话,但老爷们说出来就得做到,是不是?” 罗青蓝捏着他的指尖来回揉揉,突然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牙印儿,“回来吧,咱俩一辈子,行不?” “...我会待你好。” 说完这些话,罗青蓝自嘲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昏了头。 竟什么也顾不得了。 给他擦干净手,又瞧着指甲长了,食指指甲还裂了一块,是那日抓他抓的。 “真舍得使劲儿,我肩膀现在还疼呢,”罗青蓝笑笑,“等醒了再收拾你。” 他走到抽屉旁边,拿出个小剪刀,又跪回床边,捏起唐怀芝的手指,“给你剪剪指甲,干净小孩儿。” 记得第一回穿针,是要帮唐怀芝缝撕裂的肚兜,那会儿可费劲了,硬是捏弯了针才勉强缝好。 后来慢慢熟练了,大将军连花都能绣上几朵。 这会儿握着小巧的剪刀,跟他剪着指甲,已经是很容易的事了。 他剪得很专注,没再说话,房间里唯有剪刀的细碎咔嚓声。 指甲被他剪得很整齐,因为用力而抓裂了的食指指甲也快长好了,只剩下一条小缝。 罗青蓝把剪下来的指甲归置好,放在纸上。 起身要扔出去的时候,一片指甲碎滑落在了地毯上。 罗青蓝心里突然就不行了,他趴到地上,一寸寸寻找着。 大将军泪流满面,就因为一片丢失的指甲碎。 他找了好一会儿,到底没找见,跪起身来,一把擒住了唐怀芝的手。 “怀芝,醒过来吧,”他捧着他绵软的手,放在嘴边叼了叼,哽咽着,半天才出声,“求你了。” 这日,杜老丞相没来上朝,朝堂上没了放肆的争吵,但气氛依然僵硬。 便在此时,太后突然传旨。严山婷 说萧望纵容幼弟,意图谋害功臣之后,不配再为长林军统领,暂革职待罪。 旨意一出,朝中几个中立的老臣纷纷赞扬,说太后大公无私。 圣上握着玺印,咬咬牙,“归德将军罗青蓝......” 话刚开了个头,有人催马来到殿外,呈上的信件插着羽毛。 “圣上,”贺王爷见圣上眉头紧锁,忙问,“可是边境的军报?” 圣上把信前后看了好几遍,缓缓道:“羌人夜袭,连下五座城池,征西大元帅下落不明,疑似...投敌。” 罗青蓝目光一凛,急忙出列,“圣上,唐将军不会投敌。” 萧望轻哼一声,“你便这么笃定?” “唐将军去国离乡,镇守边境十年,保大盛国泰民安,”罗青蓝想起昏迷的唐怀芝,不禁闭了闭眼,“不是你可以胡乱攀扯的。” 本朝边境安宁,大半数倚赖唐将军,她便是大盛柱石,牢牢往那里一杵,连太后都不敢妄动。 这回羌人入境,太后本想着将军半老,正好能挫挫锐气,趁机换上自己的心腹。 然而唐将军失踪投敌,却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边境距此万里,军中一时又无可用将领,大盛局面瞬息万变。 正午散朝,圣上去见了太后,宫里迟迟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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