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满踹开椅子,拉着唐怀芝出去了。 “咋俩能打过他吗?”庄满忧心忡忡地道。 “管他呢,我快尿出来了。” 唐怀芝快速走着,尽量让自己不要夹着腿。 小孩儿还是很要体面的,臭美极了。 国子学的膳堂都是一样的餐饭,唐怀芝吃起来很小心。 庄满多少知道点儿唐怀芝的事儿,帮着他问了后厨,选了几种可以吃的饭菜。 毕竟众口难调,小孩儿嘴又挑。 唐怀芝悄悄摸摸肚子,好像没怎么吃饱。 下午是算学课,课程琐碎,午后又容易犯困。 算学先生很年轻,上课的时候总时不时提高声音,嗓门儿大得很,唐怀芝好几次都被他吓得抖一下。 中间休息的时候,庄满给他塞过来一个小糖饼,油纸里裹着,糖芯儿还是热乎的。 “谢谢小七。”唐怀芝道。 “客气啦,小唐。”庄满道。 散学时,太阳还很高,唐怀芝跟庄满收拾好书箱,并排出了国子学的大门。 “晚上青蓝哥说吃炙羊肉,”唐怀芝道,“你跟我回家吗?” 庄满摇摇头,“下次吧,早上六哥说了,让散学早点儿回,要不又得挨骂了。” 唐怀芝笑他:“你啥时候这么听话了?” 庄满一抬头,“我一直很...听话。” 话说到一半,表情便凝固住了。 “咋了?”唐怀芝问道。 国子学旁边是舟桥夜市,这会儿小商贩正往外摆货摊。 他俩刚出国子学的大门,在围墙外的巷子里走着。 顺着目光看过去,杜文蹊正站在巷子口,抱着胳膊看着他们。 依然是那副拽兮兮的表情。 唐怀芝一拍脑门儿,咋把这事儿忘了。 前爱哭鬼小屁孩儿,现在的国子学小霸王,刚跟人家约了打架呢。 真麻烦。
第17章 打架 杜文蹊高高壮壮的,一看就很有力气,一顿饭吃八个包子的那种。 对于这种被别人堵在小巷子的经历,唐怀芝还没有过。 庄满觉得这事儿因他而起,这会儿看见杜文蹊,上前一步,把唐怀芝挡在身后,“干什么?” 杜文蹊慢慢往这边走过来,“不是说好了么?散学等着我,这就跑了?” 唐怀芝淡淡道:“忘了。” 是真忘了。 肚子正饿着呢。 炙羊肉跟青蓝哥都在家等着呢! 要真打起来,唐怀芝也不怂。 虽然他没跟人怎么打过架,但毕竟是能在军营横着走的人,不能虚。 就是一会儿要是鼻青脸肿的回家,不知道会不会挨青蓝哥的批评。 杜文蹊越走越近,唐怀芝想了想,要不还是跑吧。 他跟庄满对视一眼,一起转身—— 巷子那头突然闪过来几个人,个个身材魁梧,看着得是一顿饭吃九个包子的那种。 唐怀芝皱皱眉。 还有帮手? 他悄悄往腰间摸了摸,除了佩玉和香包,没什么趁手的兵器。 书箱里倒是有砚台。 他飞速地打开,随手拿出那块据说是京城大家做的砚,还勾出了之前金礼给做的弹弓。 他挺喜欢这个弹弓的,手柄都磨得发亮了。 一会儿回家了,先去阿沅叔那里躲躲吧。 炙羊肉...嗨... 下回再吃... 晚上让宝庆去后厨偷点儿出来吧...... 庄满也挺晃的,转身指着杜文蹊:“还带帮手?没种!” 再看杜文蹊。 表情已经没刚才那么拽了,甚至脸色都有些发白。 唐怀芝突然反应过来,退回来悄声问道:“你不认识?” 没等杜文蹊说话,对面几个壮壮男生便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最壮的,大概是他们的老大,边走边道:“哟,小蹊蹊啊。” 小蹊蹊? 老大往唐怀芝跟庄满身上扫了几眼,笑着道:“国子学的吧?瘦得跟小鸡子似的。” 国子学:??? 小蹊蹊...不...杜文蹊挽了挽袖子,神色瞧着挺凝重的。 他看着老大,声音都有些颤:“干什么?” 老大又往前走了一步,“干什么?上回你打老三那一拳,这会儿还没好呢,今儿我帮他找回来。” 杜文蹊皱着眉:“他先欺负人的,活该。” 对面几个人慢慢逼近,唐怀芝大概数了数,能有六七个。 这可能不是鼻青脸肿那么简单了... 正思考着怎么脱身,杜文蹊突然偏过了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快跑。” “啊?”唐怀芝没听清。 “滚啊,”杜文蹊大声喊道,“跟你们没关系,下回再找你俩算帐。” 老大气势十足地喊了一声:“今儿谁也别想跑。” 庄满被吓得一个激灵,凑过来问唐怀芝,“咋办?” 唐怀芝攥着砚台,突然往老大脸上一扔,一手抓住庄满,一手抓住杜文蹊,“跑啊笨蛋!” 一直跑到舟桥夜市,穿过各种货摊,唐怀芝转头看了一眼,几个人仍紧追不舍。 杏花楼瓦舍的后面有片院子,是给那些小倌住的。 庄满曾经来偷过橘子,被一个小倌拎着扫帚追了三条街。 唐怀芝带着他俩拐进了那片院子,蹬着砖块爬上了房顶。 三个脑袋一起露出来,很同步地从左转到右。 庄满:“甩掉了?” 唐怀芝:“那儿呢?找我们呢。” 杜文蹊:“没看见我们吧?” 唐怀芝摸出了腰间别着的弹弓。 庄满立刻意会,在房顶上寻摸了几颗大小适当的石子:“给,唐哥。” 杜文蹊:“唐哥?” 唐哥...唐怀芝挑了颗最好看的石子,放在皮垫上,拉开弹弓,闭上一边眼睛,微微歪着脑袋。 嗖! 老大揉了揉脑门儿,“谁偷袭老子?” 嗖! 老大小跟班揉了揉手腕:“谁?” 嗖! 老大小小跟班揉了揉嘴巴:“是...是十二太保他们吧?” 几个人气呼呼地转了一圈,往国子学的相反方向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三个人同时呼出一口气,“好险。” 杜文蹊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今儿多谢了,唐...唐哥。” 唐怀芝笑笑,“叫我小唐就行啦!” “小流氓!”身后突然飞过来一把团扇,正好打中庄满的肩膀。 一个穿着清凉的小倌叉着腰,指着房顶上的三个人,“好大的胆子,偷看人洗澡!” 唐怀芝:??? 庄满:...... 杜文蹊:!!!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快跑啊!” 暮色四合。 舟桥夜市逐渐热闹起来,街边酒肆瓦舍的灯火渐次点燃。 杏花楼今儿有花魁在,座无虚席,三个人好容易才定了二楼的雅间。 “来,”杜文蹊举着酒杯站起来,“小唐,小七,今儿多亏你俩搭救,这杯酒我敬你们。” 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 庄满随后也把酒喝了,学着杜文蹊的样子,用手背擦擦手,“爽。” 唐怀芝捏着酒杯,心一横,仰着脖儿一口给喝了。 “啊!”他伸伸舌头,手在嘴边扇了几下,“好辣啊,这什么酒?” “高粱酒,”杜文蹊敲敲酒壶,“杏花楼独一份儿的秘方,比丰乐楼的好喝,够劲儿。” 唐怀芝嘴里还是火辣辣的,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压压酒劲儿。 他还没喝过这么辣的酒,平时最多尝一口米酒、鲜花酿之类的,都是甜甜的那种。 “你脸好红啊。”庄满看了他一眼,吓了一跳。 “红啦?”唐怀芝揉揉脸颊,感觉软绵绵热乎乎的。 “没事儿,”他拿了个装了冰果的碗,贴在脸上滚了滚,“今儿那些人是谁啊,干啥堵你?” 杜文蹊皱皱眉,“都是武学的学生,跟我有过节。” “上回碰见个人欺负小孩儿,就上前揍了一拳,谁知道是武学的人,还没完没了了,这段时间见了我就打,别提了。” “对了,”杜文蹊笑笑,“你今儿那弹弓使得好啊,啪啪啪,真准!” 庄满在旁边一拍大腿,“那是,小唐的弹弓那是一绝!” 唐怀芝摸摸后脑勺,语气有些遮不住的骄傲,“跟我青蓝哥学的,他的弹弓...哦,应该是弓箭,他的弓箭使得更好。” 阿沅叔年轻那会儿,在军营里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罗青蓝的骑射便是他教的。 杜文蹊歪歪脑袋,“青蓝哥?哪个青蓝哥?罗青蓝吗?” “对啊,”一提到青蓝哥,唐怀芝就有些忍不住的小兴奋,眼睛笑得弯起来,“罗将军就是我青蓝哥,我们一起住的!” 每次有人问,青蓝哥是谁啊,唐怀芝都很高兴。 青蓝哥是大将军,我们一起长大的。 哦不,他先长的,我后长的,但是我们一直是一起的! 不知道是想炫耀还是想炫耀还是想炫耀,反正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家青蓝哥有多厉害多好多英武。 杜文蹊“嗨呀”了一声,凑过来盯着唐怀芝,眼睛都瞪大了,“你...姓什么?” 唐怀芝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眨眨眼睛,“姓唐啊!” “姓唐!”杜文蹊眼睛又瞪大了一些,无意识地搓搓手,“是啊,姓唐。” “怎么了?”唐怀芝一脸关切地问道,“我不能姓唐吗?” 杜文蹊又问:“唐将军,就是那个英国公,是你什么人?” 唐怀芝笑笑:“是我娘啊。” 杜文蹊又“嗨呀”一声,揉揉头发,啧啧道:“这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唐将军什么时候又生了个儿子?” 庄满拍拍唐怀芝的肩膀,“哪有啊?唐将军就这一个儿子。” “啊?”杜文蹊又盯着唐怀芝的脸看了好久,讷讷道,“唐将军儿子不是叫...铁柱吗?” 庄满赶紧道:“不是啊,叫怀芝,唐怀芝。” 唐怀芝默默低下了头。 娘啊,你... 给我取的啥名儿啊? 杜文蹊想了想,长长地“哦”了一声,“想起来了,我爹说,后来都嫌这名儿不好听,又另取了个小名的,好像是叫什么...什么芝。” 唐怀芝只得尴尬地笑笑,“嗯,就是我,青蓝哥给取的。” 庄满也才知道这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眼泪都快下来了,“你家小狗是不是叫铁蛋儿?” 唐怀芝抿着嘴瞪了他一眼。 庄满顿时忍住了笑,过一会儿又哈哈笑起来,“那不应该叫唐哥,得叫铁哥。” 唐怀芝:...... 他拍拍胸脯,阴沉着脸道:“嗯,铁哥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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