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姐是养在深闺时的大小姐,她又是如何与这穷苦邱生相识?”一旁的路景行将话题拉回案件,以防陶不言想起它来。 “据胡小姐贴身丫鬟所说,在今年的元宵灯会上,邱生猜中了胡小姐没猜出来的灯谜,两人就一见倾心,嘿嘿。”钱十五憨笑道,“这情节是不是也像话本一样?” 陶不言脸上的表情却一窒,害羞似地用手撑住额头,避开钱十五的眼神。转头看向路景行,四目相触,眼波流转间明白对方想到的是同一件事,眼神也不由地变得暧昧纠缠起来。 钱十五有些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陶公子和大哥之间的氛围怎么就变得有些奇怪,自己看上去好像有点多余。 我继续说呢还是?钱十五有些摸不准,要不先咳一下? “咳!”钱十五的咳嗽声有些做作。 路景行有些不啥地收回眼神,抬眼看向钱十五时,却依旧是那双清冷的眼眸,“案发当天这邱生身在何处?” “周夫子说案发当天这邱生和往常一样。只不过邱生的隔壁的孙叔说当晚戌时末亥时初,见邱生失魂落魄地回来,有些担心。第二天一早去他家中察看时,发现这邱生已自挂东南枝。”钱十五有些惋惜地说道。 “戌时左右,正是发现胡小姐被烧死之后。这么说来邱生当时也在现场,目睹了胡小姐的死状。”陶不言像似喃喃自语,“他这一举动是殉情吗……” “这些事情胡家没有对府衙明说为何又会对你说起?”路景行目光微敛,他显然明白陶不言在怀疑什么。 不早不晚,胡家为何在此时对钱十五讲这些呢? “我向胡海明保证在他夫人面前替他做证,证明他的清白。虽有些不愿,但对胡家说,如果不如实交待胡小姐案,我就把胡小姐私会情郎的事告诉穆淮王府。胡家一害怕就什么都说了。”钱十五有些得意。 “胡小姐有情郎一事,只不过推测并无证据。”路景行眉头微皱,钱十五长相憨厚,其实性子比立冬要鲁莽些。 “因为陶公子说胡小姐有情郎,那她就一定有情郎!”钱十五的语气中满是信任,“其实这些事,府衙是知道的。只不过穆州知府是胡老板是连襟,这事又涉及到胡小姐的清誉。” 陶不言点点头,恐怕最重要的是胡小姐与吕方订了亲。 他开口接着问道:“那案发当日胡小姐可有何异常?” “当天胡小姐突然说要去学琴。起初胡小姐一直在寻死觅活拒绝订婚,去弹了最后一次琴后,不知怎的就不再闹了。这次她又说要去,胡家也没阻拦。 “还和往常一样,马车把胡小姐和丫鬟送到霏音那儿,因门口马车无法长时间停留,所以一般都是到了时辰去接。丫鬟说,这次她们弹过琴出来后,却没见到马车。 “胡小姐就说往前走走,正好她想去看看胭脂坊看看。但是她出了巷子不久,突然说要如厕,便走得飞快,把小丫鬟甩在身后。小丫鬟跟着她拐偏僻小巷后,却发现人不见了,紧接着就被人打晕。 “然后就是她被胡家车夫发现,晚上在城郊废民居发现了胡小姐的尸体。这小丫头身上有不少伤,胡家的拷打一点也不比衙门里的差,这种情况下她是断不敢撒谎的。” 陶不言点点头,“胡小姐当天突然要去弹琴,明显是借此机会外出,那很可能就是……”他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向路景行。 “与人私奔。”路景行接答道,“案发地看上去是旧居,但离车马行很近,而且可以绕偏门出城,那里远离官道,多为农户通行,检查松懈。” “不错。与人私奔这种事,胡家是断不能让穆淮王府知道。”钱十五顿了顿,脸露尴尬,“当时胡小姐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穆州知府是胡老板是连襟,便以流匪做乱结案。这也正是为何胡小姐一案草草结案的原因。” “如此邱生就没有杀死胡小姐的动机。”陶不言说道。 “那能不能是胡小姐拒绝与邱生私奔,两人拉扯间邱生失手杀了她,然后逃走,回家就殉情自尽了?”钱十五说道。 “拉扯……”陶不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紧忙翻找出胡小姐的卷宗,看着验尸格,脸上的笑容不由地变深,“没错,是有人失手杀了胡小姐,但那个人不一定是邱生。” 路景行略一沉思,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又来了,钱十五现在觉得自己不但多余,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大哥!”这时立冬走了进来,“沽源县衙役有新的情报。”说着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县衙衙役衣服的高大男人。 “小人沽源县县衙捕头郑执见过两位大人。”郑执声如洪钟,铿锵有力。 “不必多礼。”路景行应道,“郑捕头有何发现?” “今日早,翠娘的舅舅吴良一家从其娘子娘家回来。小人便立刻让他们辨认画像,吴良确认画像中人就是他的外甥女翠娘。三年前,他们为了给儿子娶媳妇,把翠娘卖给了乡绅赵德海,换了五百两银子。” “但卷宗上并未提及这位小妾的任何信息,未何县衙在堪验现场核对死者人数时,并未发现少了一人呢?”陶不言看向郑执,“衙役根本就没有询问过案发前后是否有外人进入过赵家!” “唔,”郑执只觉得这位公子长得俊秀无害,但那双看过来的眼睛却如秋霜般犀利,他顿了顿道,“这个赵德海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好色,隔三差五就会有轿子抬人进门,也就见不怪。再加上当时现场残状,便没有在意……” 话音刚落,郑执便觉得周边的空气瞬间凝结,他抬头看向路景行,虽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但那尽是冷落,怒意显现的双眼令人嵴背处陡然窜起一股寒意。 “属下知罪!”郑执立刻低头认错。 “既已知罪,便要受罚。”路景行冷冷地说道。 “……是!”郑执应道,高大的身躯在这骇人的气势之下竟有些发软,后背竟冒出了冷汗。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发现?”路景行接着问道。 “是,”郑执舔了舔下嘴唇,“在四月初十二那天,还有一个人去找过吴良夫妇询问翠娘的事。据吴良回忆,那人脸上有道烧伤,跛脚,左手是六指。” “是贾仁。”陶不言开口说道。 “是,正如大人所说!吴良认出贾仁的画像,确认那人就是贾仁。贾仁从他手中哄吓走了翠娘的卖身契。吴良当时害怕连夜带着全家逃到娘子的娘家去。因与大舅哥发生口角,被岳丈赶了出来,今日这才回到沽源县。”郑执答道。 “如此看来,霏音那天听到的便是贾仁以为证据威胁羽竹。”陶不言点点头,“这卖身契……”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只从钱庄拿回来的箱子上。 “可还有别的发现?”路景行问道。 “回大人,没有了。”郑执答道。 “下去领罚吧!”路景行说着挥了挥手。 “……是,谢大人。小人告退。”郑执着认命地答道,早知这样就不应该抢个表现的机会,这下好了,奖赏没捞到到是吃了顿板子。 “等一下!”陶不言突然开口。 郑执只觉得这声音让他心里打颤,“是、是大人。” “郑捕头,你刚才说赵德海生性好色,小妾众多,可是根据验尸格,除了赵夫人、丫鬟之外,并无其她女眷。这又是为何?” “回大人,”郑执顿了顿,接着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赵家的小妾经常因病暴毙,赵德海说是因她们身子羸弱。” “他这么说你们就这么信了?一人两人因病而亡,为何所有人都会因病而亡?”陶不言想起珍馔所说羽竹的身上有许多伤疤,这些小妾恐怕是被赵德海虐待致死!不由地心生怒意,脸色微沉,“难道小妾的命就不是命吗?” “大人话虽如此,只因小妾的家属并没有提告赵家虐待,没有苦主我们也是无能为力。”郑执艰难地开口。 路景行看着他沉默不语,确实一直以来本朝的律法是民不告官不理,如无苦主提告,官府便无法受理。因此即使知道这些女子是被虐待致死,也无法将赵德海治罪。 陶不言深吸了一口气,同样的感到深深的无力感。路景行见他也没有什么要问的,便挥挥手,示意示意一旁的立冬将他带走。 “是,大哥!”立冬离开是顺便着拉走了没有眼色站在一旁的钱十五。 书房里再次剩下路景行和陶不言两个人。 路景行用钥匙打开了盒子,里面竟是些杂物。作者闲话: 君之絮语: 本案终于接近尾声了~
第67章 含情凉月夜 木盒打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枚信封。 陶不言打开信封,里面正是翠娘的卖身契。 “这契约签订的日期是顺安四十九年八月初一,赵德海全家是在顺安四十九年腊月廿八晚被杀。如此看来,案发时羽竹很可就在赵家。她是唯一的幸存者。”陶不言抬头看向路景行。 “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总会有些特殊的癖好,显然赵德海就是这样的人。不仅仅是羽竹,还有其她惨死的姑娘,均是在赵家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与折磨。 “终于在顺安四十九年腊月廿八,不堪受辱的羽竹毒杀了赵德海一家。” 陶不言无法想象一个花季的少女究竟是遭受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用那样残忍的手法杀死残害自己的人。 他漂亮的眸子微光闪烁,眉宇间微露出股轻愁,黑眸中透出隐隐的惋惜与无奈。 接着,他拿出了一个男童模样的木雕像,眉目清晰,看上去表情凶恶,背后刻着「贾毅」,和它一起的还有一封芒州县衙贾毅的文书。 “你不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吗?”陶不言端祥着这个木雕人偶,技法纯属,而且这个木雕人偶竟然是个六指! 路景行接过木雕人偶,仔细端详了一番,“和萤耀很像。” 陶不言叹了口气,“贾毅为了改换身份居然剁掉了自己的六指。”只是想想就不由地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人偶下面是两张「天地通宝钱庄」银票,面值是一千两,但二者的编号竟都是贰柒肆玖。 “看来这就是假银票,想必这才是贾仁威胁萤耀的真正把柄。”陶不言看着这银票说道。 “贾仁在穆州使用假银票就是对他发出的警告。假银票的再次出现就意味着,他六年前所犯下的罪随时都会被揭穿。 “依萤耀的性格他肯定不会任贾仁威胁下去,一定会想办法除掉他。”路景行分析道。 “可是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萤耀对贾仁实施了加害。”陶不言皱眉。 “借刀杀人。”路景行略有所思地说道,“羽竹是他的情人,同时羽竹又深受贾仁的威胁。最重要的是,羽竹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稳定,而且她很依恋贾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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