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西岭雪一脸好奇:“明松,你要验尸?” 陶不言点点头,“虽说有些班门弄斧,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要亲自确认一下。还请大人见谅。”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真诚,态度坚定。 “诶?别别别,”西岭雪急忙摆着手,“小生绝无他意,只是单纯地好奇。没想到明松不但擅长断案竟也精通验尸!”他原本做好了验尸的准备,现在看来,用不着他出手。 无意中扫到一旁的路景行,眼神温柔地望着陶不言,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不由地啧舌,总觉得花市之后,这两人比之前还要粘煳,难不成路景行真的得偿所愿?再看看陶不言,但又似乎不太像。 “现在开始吧。”陶不言低头看向贾仁的尸体,他伸手触摸头部,“头部没有任何外伤。面部有陈旧烫伤,双眼浑浊,瞳孔微黄,鼻子……” “有些歪,应是曾遭受外力殴打造成骨折。”一旁的西岭雪接口说道,“鼻翼两侧暗黑,嘴有下垂,这是长期纵欲的结果。双眼混浊,瞳孔微黄,如果没有内伤很可能是因为长期酗酒造成的肝病变。” 收敛嬉笑的西岭雪沉着而淡然,眼神睿智,每每这时才会让人勐然惊觉,他这位太医院里最年轻的医官,是同样风神于世的少年。 “不愧是太医院的医官,仅仅是看了面相便已经得出如此之多的线索。”陶不言由衷地赞叹道,接着他开始检查了死者的脖子,将伤口对准路景行举过来的烛灯。 “初步判断死因是被刺中颈动脉失血过多,这个伤口不是刀伤,是尖细类似于发簪一样的东西。”陶不言指着伤口说道。 “呃,”凑近观察伤口的西岭雪眉头微动,“这种伤口……有没有可能是某种暗器?” “暗器?”路景行说道。 “尸体里并没有留有凶器。”陶不言按压死者的脖子说道。 “而且现场你也看过,并没有适合发射这种暗器的条件。”路景行接着说道。 但这番话,显然为陶不言打开了思路,他刚伸出手,一旁的路景行便默契地将灯递了过去,“仔细看这个伤口并不是规则的圆孔型,而是两端接近于扁平。” 路景行府身顺着陶不言指的方向看去,借助灯光果然看到伤口两边有细微的破口,“发簪是呈笔直尖锐状,垂直刺入后再拔出伤口也应是平滑整齐。” “对,造成这样的伤口的更像是某种菱形武器。”陶不言抬起头,看向路景行。 “袖箭。” “弩箭。” 西岭雪却说出了不同的答案,感到路景行与陶不言询问的目光,“这只是小生的猜测。小生知道有一种小巧的弓弩,随身携带方便,可以远处发射箭矢。 “箭矢大小与发簪相似,随也可单独作武器使用。箭头上大多涂有剧毒,杀伤力极大,使人顷刻毙命。 “这是某个特定组织使用的武器,就好比绣春刀之于锦衣卫。” 西岭雪的目光闪烁不定如同此时昏暗不明的灯火,但他所说的话语却无疑是极具冲击性的。 某个特定组织,含煳其词的说法却更能引起人的遐想。 “西岭雪,你究竟是谁呢?” 陶不言抬头看向西岭雪,一转直至不久之前和气的笑容,目光看似温柔却没有任何情感,带着审视的意味,犀利地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看穿看透。 若是普通人应该会感到胆怯,但西岭雪凛然地接下他的视线。 “哎呀呀,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嘛!小生怕怕!”但脸上却是率性不羁的神情,秀挺的眉毛下是一双笑弯的眼,说是害怕其实不甚在意的表情。 “请二位相信,小生是友非敌。所以不要在小生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明松,你可是立下了七日破案的军令状。”西岭雪率真地直视着陶不言。 “小生只是一介小小医官,身为漂浮沫,随波行浪走。”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又带着几分调皮的孩子气,但语气却其极郑重。 西岭雪这番话明显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不是风息宁的人,同样也不属于任何阵营,但有一点他说得对,目前没有必要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陶不言直视着他,眉宇间微露沉思,黑眸中闪烁着审视,末了他突然笑了,一瞬间春回大地,“合作愉快,小青。” 接着他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到尸体上,“死者身上没有外伤,身上有多处陈旧伤痕,应是长期遭受殴打所至。” “右手手臂外侧有陈旧烫伤。手臂外侧有陈旧防御性伤痕。根据疤痕形成的颜色,至少是十五年前。” “也就是说,直到十五年前,死者一直遭受殴打虐待。”路景行接着说道,“是否有囚禁伤?” “目前还没有发现。脖颈和虎口处无刺配,应该不是囚犯。”陶不言明白路景行的意思,“死者右手食手、拇指内侧和虎口处有茧,且手指有许多细小伤痕。” 他微微皱眉,“这些伤口,我一时想不出是从事什么职业。”说着他抬头看向路景行。 “他手指粗糙,应该是从事劳作类工作。但是什么类型的工作会造成这些细微伤口……”路景行看向西岭雪,“你呢?” “小生只是个医者,病理在行,这种推理着实不在小生的能力范围内。”西岭雪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嬉笑不由人的懒散样。 “死者左手处也有细小伤痕,而且是六指。”陶不言举起死者的左手说道,“天生六指,据说在某些地区被认为是不祥。” “所以对他进行殴打虐待的很可能是他的家人。”路景行接着说道,深邃的双眸中似有什么闪过,他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那还真是惨忍,虎毒还不食子呢!人啊,有时还不如动物呢。”西岭雪摇摇头说道。 “死者右腿曾有过骨折,但由于没有好好恢复,落下了残疾。他现在走路会跛脚。”陶不言检查过死者的腿之后,“接下来,我要剖腹。” 西岭雪不由地瞪大了眼,他觉得陶不言的眼中似乎闪烁着兴奋的光,而且路景行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甚至在灯影之下竟有种……欣赏。 好吧,路景行你没救了。 陶不言动作麻利地开腹,一旁的路景行手起刀落利落地帮他切骨,二人配合默契,让西岭雪都忍不住想为他俩鼓掌叫好。 “这个肝,果然如小青所说,因沉迷于杯中物而发生了病变,但不致命。”陶不言端详着他的肝说道,再次赞叹西岭雪医术之精。 “你看一下心脏,下端是否发黑?”西岭雪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语气郑重其事。 陶不言如他所说,小心地取出了心脏,“果然,下端发黑,而且……” “僵硬。”西岭雪接口说道,“果然是中毒。” “这是一种名为『诛心』的特制毒药,无色无味。瞬间会使心脏骤停,随即变僵硬,心脏末端会发黑。但尸体外表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即使剖腹后心脏的样子也会被误认为与胸痹症发作。” “疏密阁。”路景行脸色微沉,轻吐出这三个字。 这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部门,没有任何人知道它是否真实存在,传说它直属于圣上,专门处理一些机密任务——暗杀与监视。 顺安帝能快速稳定帝位,很大原因是因为有疏密阁的存在。 “太医院会制作一些特殊的药物,包括『诛心』,但没人知道这些药品是给哪个部门的配给。”西岭雪说道。 “如果动手的是疏密阁,贾仁就不会是一个普通的来自于王城的商人。” “但,搞这么大动静不是疏密阁的作风。会不会是某些人故意让我们认为这是疏密阁所为呢?”西岭雪的话,将矛头明显指向了那个人,联想他此次的举动,确实不得不让人怀疑。 “无论是谁,为什么要杀贾仁?这个贾仁究竟是谁?”陶不言抬眼看去。 “我想,我可能知道这个贾仁是谁。”路景行答道。
第56章 旧案还复照 “六年前,王城锦织堂的小少爷锦漓,在去书院的途中遭人绑架案。”路景行说道,“绑匪向锦织堂索要赎金一百万两。锦老板依绑匪所言并未报官,将赎金送至废弃船坞。未曾想,交易当天船坞突然发生了爆炸,接着引发火灾。” 路景行顿了顿接着说道:“事后,司宪堪查现场,发现了锦漓被烧毁的尸体,一百万两赎金也一起化为灰烬。根据当时仆人回忆,绑匪疑似一个跛脚,左手有六根手指的男人。” “但一直未找到符合此特征之人,此案至今仍是悬案。六指并非常见,因此在第一次见到尸体时,我便有所怀疑,在确认他是跛脚时,我觉得贾仁很可能与此案有关。” “如果在案件发生后他就离开王城,官府便很难找到他。不过,船坞为何会发生爆炸?”陶不言抬头看向路景行。 “根据卷宗记载,废弃船坞以前曾被烟花坊租用。那里存放着一些未能及时销毁的烟花,当天烟花突然发生了爆炸。”路景行回忆着曾经看过的卷宗内容。 “据说我所知,王城里发生的普通案件理应由王城府衙负责,此案为何会归司宪调查?”陶不言眉头微蹙,总觉得这起案子透着股古怪。 “因为,”路景行眼光闪烁,看了一眼西岭雪,略一思考后,接着开口,“当时王城府衙正在全力追查「天地通宝钱庄」假银票案。” “为避免引起恐慌,刑部和大理寺均不参与,由府衙全权秘密调查,具体的情况连我爹都不清楚。而督办人,” 路景行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正是穆淮王。” 一旁的西岭雪吹了一声口哨,“这下有意思了。” “最后,穆淮王也是因为督办此案不利而被当时的国师茶迅弹核卸官离开王城。”路景行说道。 “因为意外,绑匪没有拿到赎金,便无法通过赎金流向来找到绑匪。司宪缺乏独立办案的经验,又给了绑匪逃跑的机会。”陶不言思索着,“正因为这两个意外的巧合让这起绑架案变成了一起悬案。假设贾仁就是那个绑匪,而锦家人又正巧在此地遇到了他。” “杀了他为锦漓报仇。”路景行接口说道,“但据我所知,锦织堂为了救锦漓将店铺、房产抵押给了「天地通宝钱庄」。在锦漓死后,锦老板和夫人相继自杀,锦织堂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大户人家总会有一两个不为人知的亲戚,”不知为何,陶不言想到了远在江城的姨娘,“比如,外嫁的姨娘。” “好,我这就去书写调取卷宗的公函。”路景行说道。 “致远兄,我们有更便捷的方法。”一旁的西岭雪突然开口,挑了挑眉,“我们可以直达天听。” 路景行瞬间明白他指的是风息宁,确实,太子殿下比大理寺更有效,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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