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正在煮茶,动作熟练而优雅。炭火小炉上的泥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悠悠的白牡丹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当墨白将面前的三只茶杯斟满茶时,雅间的门被打开,有人来了。 “致远、明松,快来尝尝这七年的白牡丹。”墨白头也没回的将茶杯放到桌子对面。 “不愧是疏密阁阁主啊。”路景行也没有客气,与陶不言一起在墨白对面坐了下来。 “二位也不愧是「顺安双花」,可以找到这里来。”墨白喝了一口茶淡然地轻语道。 “这又何尝不是阁主引导的结果呢?”陶不言温文一笑。 接着他端起茶杯,凑到鼻前闻了闻,香气清高持久,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上好白茶。茶汤入口,透着清爽鲜醇,沁心润脾,唇齿留香。 “真是好茶。”陶不言放下茶杯赞叹道。 “既然明松喜欢,我便送你一些。上次见面太过匆忙,这就算作迟来的见面礼吧。”墨白轻笑着,或许是因为此时是在自己的地盘的缘故,他看上去比上一次见面时从容淡然。 “那就多谢阁主盛情。”回答他的却是一旁的路景行。 “阁主……”墨白微微垂下眼帘,“看来今日二位大人来找我并非叙旧而是商谈公务。” “确实有些事情需要向阁主请教。”路景行直视着墨白的眼睛,“还请阁主如实相告。” “少卿大人请说。”墨白淡然地望着他。 “首先,我有一事不明,阁主是否知道「胭脂楼」中有谁得了心悸之症吗?”陶不言开口问道。 墨白想了想,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胭脂楼」并没有人患有心悸之症。我虽不是精通医术,但心悸之症如此特殊的脉象我是认得的。 “而且在我之前,郝郎中已将「胭脂楼」中所有人的身体情况详尽告之于我,如有这样的人,我定不会忘记。” 陶不言点点头,这一点,墨白倒是没有撒谎,「回春堂」配的药西岭雪已检验过,确实是治疗心悸之症,而且在服药后在脉象看不出异常,是一个绝妙的方子。 “还有一点,”陶不言接着发问,“你为何不为绛柳解毒?” “呵,”墨白发出一声轻笑,“看病我不在行,但解毒难不倒我。我早已为绛柳解毒,只是声带受损需要慢慢调恢复。不过,她求我帮忙隐瞒,还对外宣称她落了「鬼胎」,她说不想再被人加害。” 陶不言和路景行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你可知道绛柳的底细?” “她是一个月前来到「胭脂楼」的,她和绯樱一样都是回鹘人。”墨白说道,“她会点功夫但不高仅可防身,我曾趁她昏睡后检查过她的脖颈、肩膀并没有发现印迹。” 陶不言:“最后一个问题,绛柳和绯樱惯用手是哪只?” 墨白:“绯樱只有吃饭时是右手,其他时候是左手,所以她是左利手,而绛柳是右手。” 这时,一旁的路景行放下茶杯,开口说道:“绯樱跳楼的当天,你是想杀她的吧。绯樱生病也是因为被你下了毒,中毒的症状与痨病相似,于是所有人都不会接近她。这样,你就可以保证只有绯樱一个人会吸入你下在香炉里慢性毒药。 “这种毒药还有致幻作用,绯樱因为中毒而产生了幻觉旁人则是觉得她疯了,你的目的应是想利用「花魁诅咒」杀人。” “想必你也知道了绯樱的真实身份是「风花」的暗探,而我是疏密阁阁主,杀了她百害而无一利,活抓她揪出幕后之人才是最佳方案。”墨白不紧不慢地答道,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 “因为你要保护一个人。”这一次是陶不言接口道。 墨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跳,他望向陶不言,撞上他两道看似温柔却透着寒意的眼神。有些无奈似地用手撑着额头轻吐道:“确实如此,不过这是做臣子的本分。” 接着他露出了一个能俘获人心的优雅笑容,“实不相瞒,指示疏密阁此次行动的不是圣上而是……素商公子。”说着颇有些无辜地耸了耸肩膀。 好一个实不相瞒!陶不言不禁在心中轻哼。 疏密阁是早就知道路景行今日早朝后已见过太子风息宁,无论是风息宁的手段还是路景行的智商,这件事都是如同和尚头顶的戒疤一样显而易见的。 看似坦诚相言不如说是为了隐瞒更大的秘密而舍弃无足轻重的信息。 “公子从穆州回来便一直对穆淮王心存芥蒂,而且经中毒之事,他也如对上一般,认为达理余孽贼心不改,势在复辟。所以当知道「胭脂楼」的存在后,公子决定亲自调查。 “只是没有想到公子会亲自来到这种地方,而且故意接近绯樱,与其交好。发现绯樱是「风花」暗探的人也正是公子。 “只是路大人,有一点你说错了。”墨白把玩着面前的茶杯缓缓地开口,“给绯樱下毒的人不是我,而是公子。” “公子……”陶不言眉头微蹙,“难道「风花」让绯樱找机会暗杀公子?!” 路景行的脸色跟着微沉,他觉得穆淮王风淮秋不是这般激进之人,但楚昭河是。但无论楚昭河这个人多么的漠视生命,也不会做出暗杀太子这种事。 因为这完全一招下下棋。 但如果,「胭脂楼」里的达理人也发现了绯樱与公子的身份的话…… 路景行抬眼看向陶不言,显然对方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转头看向墨白,这个人怎么会想不到呢?如果想到了的话,他的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不符合的逻辑的。 果然,墨白在说谎。 “那么在案发当天,你又为何要在绛柳和绯樱的药中加入「昏睡散」呢?”陶不言明白墨白依旧没说实话,但他表面上却是一副完全接受墨白说辞的样子。 “因为我知道那天有人想杀绯樱,所以便提前为她们做了点准备。”墨白看着陶不言询问的眼神,开口继续解释道,“我为绯樱看病时,看到夕萝送来的流程单,一看便是假的。 “那份流程单显然是想将绯樱引到三楼走廊的窗边,因为只有那里可以看到王城城台。于是我便借着煮药的工夫去看了眼那窗户,果然发现护栏下端被人锯了豁口。 “绯樱站在那里如果想要看清王城城台,就必须俯身靠近护栏,那么有豁口护栏自然是无法受力而断掉,绯樱自然也会因为惯性而摔下楼去。 “我想这便是夕萝想要杀死绯樱的方法,于是便将计就计,给绯樱的药中下了少量的「昏睡散」,使她会在燃放烟花时醒来,绛柳的药中则多了些「昏睡散」,防止她干扰计划。” 墨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至于夕萝为何要杀绯樱,我就不知道。” 听完墨白的话,陶不言不禁地笑了起来,接着用略带狭促的眼神看着他,“阁主大人说不知夕萝为何杀绯樱,不知是侮辱了我们的智商还是折辱了您的身份?” 墨白的眉头微皱,脸色微沉,“陶主簿,此话怎讲?”语气已不似刚才般客气。 “疏密阁能查到「胭脂楼」是达理的情报站,也能查到绯樱是「风花」的暗探,又怎么会不知夕萝亦是达理的暗探呢?”陶不言直视着他,那双黑亮亮的眸子中迸发出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看穿看透。 “流程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太子,可见夕萝已然知晓绯樱的这位恩客素商公子便是当今的太子。想必太子与绯樱交好一事,穆淮王也已然知晓。 “突然之间,与太子交好的姑娘死了,更何部这个人还是穆淮王的暗探。谁会觉得这是一个意外呢? “这明显是达理人的挑拨离间,阁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墨白微微勾起嘴角,修长的手指两手交叉于身前,“确实如此,所以我才一直在附近关注着「胭脂楼」,在发现绯樱坠楼后便立刻通知了大理寺。霍清泉早已被夕萝收买,因此这案子绝不能交给他。” “借着大理寺之手,解除穆淮王与太子殿下之间的误会,我认为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顺安双花」又是公子信任之人。”墨白又恢复了之前从容不迫的样子。 “阁主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路景行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悦的轻哼。 “对了,钱十五告诉我一个有趣的故事,我想阁主也应该会有兴趣。”陶不言端起杯子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曾有一位暗探在执行任务时身受重伤,逃到了一个叫荒村的地方,被一个少女所救。 “在这位少女的悉心照料下,暗探养好了伤,而两个人也暗生情愫。但是暗探还有任务,在伤好后,他向少女辞行。分别时少女送给了他一方绣有梨花的素帕,两人相约以后再见。” 听到陶不言的话,墨白的表情有些松动,眼光微动似在回忆着什么。 “一年后,暗探如约回荒村寻找少女,却没有见到,少女如烟雾一般在荒村中消失了。”陶不言继续说道,“八年后,这位暗探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与这位少女重逢,然而两人却无法相认。” 陶不言直视着墨白,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意,“墨白兄,你怎么看?” 墨白叹了一口气,“你已知晓,又何必问我。”这样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地坦诚。 “那位少女就是,”陶不言似乎有些不忍,轻吐道,“苍芷吗?” 墨白点了点头。
第139章 解开所有迷题 王城,「胭脂楼」。 “掌事,绿梅又开始发热,还说胡话!”紫菱急急忙忙地跑下楼,由于太过慌张手里还拿着浸水的毛巾,“昨晚明明已经退热,今早我听到她好像在说话,我凑过去发现她在说胡话,现在又开始发热!” 夕萝听到她的话脸色一变,急忙向二楼走去,“她说了些什么?” “血啊,死人了,不要杀我啊……之类的。”紫菱的脸色苍白,整个「胭脂楼」里只有她与绿梅来自突厥,因此两人关系最好,可以说是亲如姐妹。 夕萝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绿梅的额头,烫得吓人,虽说有些人在受到极大的惊吓后会发热,但绿梅这状态不停反复似乎并不像惊吓过度。 难道……夕萝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这「胭脂楼」里不能再死人了! “除了你,还有什么人来看过绿梅吗?”夕萝按住绿梅的脉搏,脉象微弱。 “昨天下午,苍芷来过送了些冰块。再就没有人来了。”紫菱想了想,“啊,对了,昨晚我小解回来时,好像看到绛柳从这儿出去了。当时有些晚了,我也没看清,但衣服和布纱应该是她。” “在那儿之后你可有看过绿梅?”夕萝皱眉,绛柳为什么要来? “看了,当时绿梅睡得很熟,也退了热。”紫菱说道,“我以为她今早就能好了。谁成想……”说着她的中似乎有泪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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