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不言抬头看向任云博,“可惜这丝正义转瞬即逝,因为你为了脱身把苗仁孝变成了凶手。” “陶大人的意思是……”任柯舔了舔嘴唇,“是父……任云博伪造了现场?” “没错。”陶不言点头,“是任云博将兰钰和苗仁孝拖到了玄关处。因为任云博当晚也在「风雅阁」所以他的身上也沾上了同样的薰香的味道。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兰钰闻到了任云博身上的香味并深深地留在了记忆中。这也正是最后兰钰为什么会倒在玄关的原因。 “为了彻底消除自己曾出现在现场的痕迹以及兰诚手里关于自己参与违法行为的证据,任云博点燃了兰家别院。 “然而,正当他走出兰家时,却被当时正在夜间巡逻的衙役撞个正着。这个衙役就是郑富龙。 “任云博以郑富龙未来的仕途平步青云为代价让他保守秘密,同时要求他尽快进到屋中将兰钰和苗仁孝救出。 “不过,当时目睹这一切的还有一个人。” “罗安。”一旁的路景行接口说道。 “不错!”陶不言冲他点点头,“于是任云博故技重施,他许诺让罗安当上官桠镇的里长,使他不再受镇上人的歧视欺负为由堵住了罗安的嘴。” “罗安胆小怕事,即使他发现任云博让他保守的这个秘密造成了苗仁孝的冤案,也选择沉默。 当二十年后,他遇到了兰诚的儿子兰钰知道他要重新调查此案,唤起了良知,他以死为引重查此案。” “可是,陶大人。”任柯开口,“如若您说的都是真的,我爹苗仁孝为什么不坦白说出实情呢?” “是为了保护。”回答他的是路景行,“苗仁孝突然认罪,显然是在保护什么人。现在看来,他要保护的人正是你和兰钰。” “是的。”陶不言点头,“苗仁孝被捕后,其实很迷茫和苦恼。如果他说出是兰诚杀死了何映雪,会对兰钰造成极大的伤害。毕竟,名义上兰诚是兰钰的父亲。 “亲生父亲便是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极大的伤害更何况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但是如果他不说出来,他就会被当成杀人凶手依律斩首。这样,年幼的任柯便从此孤苦无依。 “为了保护兰钰和任柯这两个儿子,苗仁孝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就在这个时候,任云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任大人,”陶不言直视着任云博,“你与苗仁孝进行了密谈。告诉他兰钰的腿受了伤,会落下残疾,以后的生活多有不便。 “但是有家境殷实的兰家照顾他,自会衣食无忧。但如果兰钰的身世曝光,那么兰家肯定不会管他,兰钰的一生就会变得无比凄惨。 “你以保守这个秘密为代价让苗仁孝认罪。同时答应他,在他认罪伏法之后,你会收养任柯,不仅给他衣食无忧的生活还会有光明的前途。 “于是苗仁孝为了让两个儿子得到幸福,做出了一个父亲的决择——承认自己没有犯过的罪行。 “这便是二十年前兰家案的真相。”陶不言看向任云博,眼中流露出惋惜之色。 “……一切……如陶大人所说。”任云博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哑中带着丝哽咽。 听到他的话,心中一直以来的偶像崩坍所带来的冲击,让任昊双目失神如同被瞬间抽去了精气神一般瘫坐在原处。 看到他这个样子,任云博开口道,“对不起,爹让你失望了,爹是个罪人。” 同样受到冲击的还有任柯,“我终于知道您为什么收养我,不是出于正义也不是同情,而是为了赎罪。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杀人犯的儿子,拼命地让自己成为一个正直的人,追随着您的脚步,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捕快。 “看着这样的我,您是不是觉得很有趣?!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不是的,阿柯。”任云博抬起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疼爱。 “只是,说了一个谎之后,为了不让这个谎言被拆穿,不得不继续第二个、第三个谎言……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说着任云博缓缓地跪了下去,“我对不起你们!” 兰钰踉跄地走到任云博的面前,“任云博你所说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原谅。但是,”他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无论二十年前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在下还是要谢谢你,救了在下!” “但是,”兰钰直视着他,伸手握住任柯的手臂,“我们是不会原谅你对于我们亲生父亲所做的事情!” 路景行挥手让衙役将任云博带了下去。 陶不言:“兰公子,二十年前的案子现已真相大白。现在,我想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第119章 父子相认 监察医馆其实很少会有病人,虽说服刑中的囚犯若生病,便会被送往监察医馆医治,但是真正在意这些囚犯死活的却没有几个人。 即使如此,这里的空气里也常年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气味,是一种让人不悦的死气,即便使用再多再高级的薰香也不能消除这种味道。 监察医馆的房间较普通医馆来说十分宽敞,只是房间里没有窗,冷灰的色调,看上去像一个铁皮盒子。 屋中的陈设也极其简单,所有地方都打磨得异常圆滑没有任何的棱角,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冷硬。 床铺是一体的非常坚硬的石制,即使铺上再厚的棉褥,在这炎炎夏日的上午里也会让人觉得冰冷。 此时,这张冷硬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头发花白,瘦骨嶙峋,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如若不是从他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吐出微弱的气息,会让人觉得躺在这儿的是一具饿殍。 守在一旁的医官听到有人到来,起身相迎,“陶大人,路大人,别来无恙。” 医官竟是一位美男子,身姿倾长,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微微上翘的嘴角看上去总是带着盈盈笑意。 这医官不是别人正是西岭雪的师兄莫清秋。他接到了陶不言的传信,特地从「阎罗殿」赶来为这位老人医治。 “莫师兄,辛苦了!现在我想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 “可以到是可以,不过他刚刚服过药,理应过一会儿才能醒。”莫清秋冲他挑了挑眉,言外之意,他可以强行将人唤醒。 陶不言却用眼神拒绝,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兰钰和任柯,“里面躺着的那位老人便是你们的亲生父亲苗仁孝。”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兰钰极力回想着苗仁孝的相貌,却因当时太过年幼而一无所获。 人就在咫尺时,他却生出近乡情怯的情绪。 一旁的任柯以为他的踌躇不前是因为激动而行动不便,好心地掺扶起他的手臂。 也正是因为借助了任柯的力量,兰钰这才有勇气踏进这间屋子。 兰钰站在一处,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苗仁孝,这位就是自己真正的亲生父亲,娘亲终极一生深爱着的男人。 此时,他已是一个白髥老者,形如饿殍,但是他深邃的眉眼却让他感到一股熟悉。 这是刻在血脉之中的记忆,即使当时他还仅仅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看似细腻感性的兰钰此时却意外地隐忍,而粗犷的任柯却情绪激动,声音哽咽道:“爹……” “呃……” 似乎是听到了儿子的唿唤,苗仁孝微张的嘴巴里竟然发出了低微的声音。 虽然任柯对于当年兰诚被杀一案的细节,完全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 年幼的任柯从开始的不相信,到青春期的羞耻,再到成年后害怕自己会成为像父亲一样的杀人凶的恐惧,让他将对于亲生父亲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强迫自己遗忘掉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二十年后再次相见时,竟然看到的是这样的父亲。 任柯急走过去,跪在苗仁孝的床边,握住他的手——瘦枯如树枝般的手。 悔恨、自责、思念万般情绪一起涌上任柯的心头,然而一张嘴却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爹!” 刹那间,泪流满面。 “……阿……柯……”苗仁孝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涌出般低沉、嘶哑,他的睫毛微微轻擅,接着睁开了眼,目光有些涣散。 “爹,我是阿柯!” 听到声音,慢慢聚焦的眼睛缓慢地看过去,在看到任柯时,眼中仿佛突然有了光,清瘦凹陷的脸上极力地扯出一个笑容。 “爹!任柯紧紧地握着苗仁孝的手。 “……阿柯。”苗仁孝轻唤,手指微微回握。 “爹,”任柯吸了吸鼻子,接着指向兰钰说,“他就是兰钰。” 苗仁孝的脸上露出了比见到任柯时还要激动的神情,竟挣扎着想要起身! “爹!”任柯立刻相扶,兰钰也急忙走过去,却因为走得太急,竟然向前摔倒,这一摔正好扑在苗仁孝的床边。 “阿钰……疼吗?”苗仁孝费力地抬手去摸兰钰的头。 这一轻声的唿唤,让兰钰所有的隐忍消失殆尽,“爹!” 迟到了二十年的唿唤,带着思念的哽咽,让他泣不成声。 “哎!”苗仁孝轻眨着眼睛,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你的腿……” “有拐杖可以行走,就是走得慢些,生活上没有什么不便。” 兰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伸手牢牢握住了苗仁孝的手,“我继承了「百溪泉」温泉客栈,生计也不用发愁。” “等您病好了,我就把您接回家,还有……”兰钰转头看向任柯,“任柯一起,我们兄弟二人伺候您。” “好,但……”一丝迟疑自苗仁孝的眼中闪过。 “爹,陶大人和路大人已经为您翻了案!兰诚不是您杀的,您是被冤枉的!”任柯解释道。 “是、是吗……”苗仁孝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抬眼看去,屋中却只有他们父子三人。 陶不言最怕这般情景,因此在苗仁孝发出第一声时,他就偷偷躲了出来。时刻关注着他的路景行自然也紧跟其后。 “莫师兄,苗仁孝的病情……” 屋外只有他们三人,陶不言便直言相问。 “实在抱歉,我只能延长他半年的寿命。”莫清秋深深叹了口气,“苗老先生一直以来郁结于胸,再加上他年岁已高。如若再早半年,我一定会将他治愈!” “莫师兄不必自责,想来这半年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路景行开口说道。 “如此说来,说不定苗老先生解开多年心结,郁结消散会有所好转。我正好闲来无事,不如就留在此处,也许能研制出医治的法子来!”莫清秋的眼中有亮光闪烁。 “我这就去调整药方,陶大人,路大人,我失陪了!”莫清秋说着向二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151 首页 上一页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