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见过,那人却没有多少惧意,对上谢玉本人,也只是稍稍收敛,懒散的行了个礼。 见人进去抓药,又躲在身后,叽叽咕咕说起来。 还专挑谢玉喜怒无常,精神不振的点精准刺痛。 等到男子拿完药,转身迈向他时,又立刻怂了下来。 不等谢玉开口,便直接躲到人后开始哭爹喊娘:“救命啊!九千岁疯了!” 他大喊:“谢玉不仅砍自己妹夫,连平民老百姓都要砍了!不让人活了!大家快来看啊——” 紧接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不明真相,七嘴八舌的议论涌入耳膜。 谢玉拳头渐渐握紧,刚准备走,就发现双耳之上多了一双手。 紧接着,他看到有人当街放倒了那个造谣者,掰断他的手脚不说,还狠抽了好几巴掌。 将人的牙都抽掉了,连着血丝一起滚了一地,随后,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那人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连讨饶都忘了。 说了……什么呢? 谢玉听不见,但他可以明显看出 那个替他出气的,是经常跟着霍寒的人。 他调查过,好像叫……慕秦? 说了什么呢? 是不是那个人是有目的的,是不是他不像他们口中那样不堪? “谢家满门战死,东厂来回奔波,就守你们这群白眼狼?” 耳鸣渐渐消散,谢玉听到了,是一侧的霍寒在说话。 他依然没有露真容,却是字字锥心:“九千岁是皇上都供着的人物,也由得你们指点,东厂厂卫,每人掌嘴五十!” 掌嘴五十?五十?! 那怎么可以? 东厂抽人都用磨光了的铁片,这不得抽的血肉横飞,好几个月见不了人? 听到这里,围观的人终于怕了。 谢玉看见他们跪下了,他们齐齐磕头,“求九千岁开恩饶命”! 眼眸凝泪,像是只要谢玉说一句话,就成了他们天大的恩人,就不再是那毫无理智的疯子。 仿佛饶他们一命,自己的名声就能清白…… 终于,美人张了口。 他挥开霍寒的手,道:“就照你说的办吧,我去下令。” 然后,那片哭声更凄凉了,仿佛动听的乐章,令人身心愉悦。 . 谢玉先把药带了回去,又往东厂走了一趟,眼看着人一个不落的抓齐,才满意的迈步出门。 都骂他是“活阎王”了,他若是再温柔慈悲,岂不是挨了骂还没做事? 这不公平!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片梅林,花团锦簇压在枝头,比春日的桃花还艳丽。 他忍不住驻足欣赏,然后,霍寒就悄悄出现在了他身侧,陪他一起立着。 不知站了多久,他听到对方忽然喊:“玉儿。” 谢玉转过头,瞧着他有些锋利的长相,半晌,问:“干什么?” “没事。”霍寒笑:“就想叫叫你。” 就想……叫叫玉儿。 . 又过七日,谢知婉终于醒来的时候,霍寒却跟他告别了。 霍寒挣脱了束着自己的链子,毫无征兆。谢玉找遍了府邸,也只找到一封信。 上面写:吾妻,展信佳,见信如晤。 我调查出了一些事,上次约你去一品居,想杀你的江湖势力,是药王谷。 (你的小狗提前赶到杀了他们,不用担心啦!) 上次在药店门外,故意挑衅你的也是药王谷中人,我决定去看看。 (小狗要去咬死他们!) 不必挂怀,我不日便归。 (小狗会每天给你写信哦~) 信纸下方,妙笔丹青,画了一直拿竹竿挑包袱的小狗。 谢玉又往下拽了拽信纸,想细看几眼,便听外面响起:“知婉小姐,您怎么出去了?” “您刚醒,督主吩咐过不让乱动的,小姐……” 正说着,门扉轻响,有些清瘦的女子立在门外,气喘吁吁。 这一动,身上的伤口又有些冒血的趋势,浸透衣衫,留下一道道红痕。 唇无血色,刚落完胎的脸也白的吓人,谢玉转头,支走了鸡飞狗跳的下人,对女子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问:“去哪儿了?” 对方没说话,自顾自斟了盏茶,才道:“英国公府。” 谢玉指尖收紧,听她说:“他……偷偷派人给我送了信,说他爱我,离不开我,要我去瞧他。” “然后……” “然后……”谢知婉双手揪住衣衫,踟躇片刻终于道:“然后我就花你的钱,带了几个道士去。” 谢玉:? 谢知婉:“我告诉他,我要跟他和离,我的孩子没了;我让道士告诉他,我是他的福星,没了我,他就是个断子绝孙的破命,他得罪了贵人,活不过两年了!” “他最信任那几个道士,于是,当场吐了口血,吓晕了过去了。” 指节渐松,谢玉好不容易忍住笑,才道:“以前兄长还在的时候,他告诉我,找人要找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不要找那种,对旁人很差,却单单对你好的。” “因为当有一天耐心消失,新鲜不再,他对你就同旁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念起了什么,道:“当初美好……也会尽数溃塌……” “可当初……是当初啊。”谢知婉争辩,目光望向手上的玉镯,缓缓凝滞,似是将当初当时,全部回忆了一遍,然后,啪—— 玉镯碎裂。 她做的决绝,却不知怎么的,望着那同样是磕碎的镯子,忽然道:“霍寒,是个很好的人吧?” 谢玉指尖一颤,听她道:“你想报复他,是因为在意,你觉得委屈,所以要发脾气,你赌他会为你兜底。” “你将他囚在府里,是怕他会跑远。” “你时不时与他调情,是因为自己也按不住渴望。” “其实你不像自己说的那样,你这段时间所有的纠结都在这一点。” “这么多年,你对他的感情,不是恨之入骨。” 谢知婉指正:“是相思无医。”
第037章 吾妻,见信如晤 因为相思,所以忧虑无处排遣,便转化成了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恨意。 但其实……其实是…… 心底潜藏多日的乱麻仿佛终于解开,捋成了一根根直线,汇聚于光点,烫得谢玉指尖发麻,不自觉颤了一下。 他的手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可最终,停留的只有干冷的空气。 片刻后,视线重新恢复清明,谢玉终于起身,转头道:“我差人去给你办和离的事,躺着吧。” . 谢玉出了门,依旧在外面忙了一天才回来。 提前办春闱不是个轻松活儿,送礼,陪笑脸,同礼部商议流程,回到家的时候,谢玉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他灌了好几口水,落钗的时候,忽然就对着面前的一面琉璃镜,静静出了神…… 片刻后,哗啦—— 一下将镜子拍到地上,砸的粉碎。 然后又蹲下,慢慢去拼。 可是……就算碎片可以摆回正确的位置,其上裂痕也多到无法修补。 但就像是不甘心,谢玉偏执的盯着那无法复原的镜子,好半晌,才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主子,有人送了信来。” 谢玉这才起身,取回信件。 打开,依然是霍寒的字迹,依然是熟悉的【吾妻,见信如晤。】 可这次,他写了食谱,规定了九千岁第二天要吃什么东西,谢玉看了一眼,随手把信丢在一边,自顾自解衣上榻。 夜半,翻来覆去睡不着,竟是又起身,点了蜡烛,从箱子里翻出粘合胶,一点一点,沿着镜子的裂缝涂满。 . 接下来的时间,谢玉依旧忙碌,依旧会每天收到霍寒的食谱。 起初,他不愿意按照上面写的吃,但将近一个月过去,懒得想吃食的时候,也便跟着用了几天膳。 最新的信里,霍寒提醒他……情蛊融于身体,第一个月圆之夜,也会稍微难受一些,只是没有之前的剧烈。 他嘱咐谢玉:我在柜子里放了安神香,夜里入眠前点上,只要能睡着,就不成问题。 可是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个人体质不同,月圆的前三天,谢玉就开始难受,全身肌肤又连带着骨头开始疼。 心慌耳鸣,难以安眠。 于是前两夜,他便把安神香用了个干净,准确的说,那安神香到第二夜的后半夜已经燃尽了,没有香了…… 谢玉便只好翻翻衣柜,找出一件霍寒的大氅披在身上,整个人在衣服里缩成小小一团,抱着霍小狗的玩偶。 他想转移注意力,便拿着谢小猫的玩偶,去和霍小狗牵手。 可棉花娃娃之间并没有相互吸引的能力,霍小狗总是松开谢小猫的手,令人躁意横生,于是,谢玉一把将不听话的小狗扔到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头去捡,难受的咬破了霍寒的衣裳。 直到天蒙蒙亮时,谢玉才有力气爬起来。 他第一次发现,当疼痛褪去,情蛊的副作用便像是春药一般,疯狂席卷,谢玉觉得空气好干。 不,不是空气干,是他全身都干,渴望被拥抱,被抚摸,被…… 他坐起来,灌了一肚子的凉茶都没有用,干脆一生气,又将那粘好的琉璃镜打碎在地上。 随后,便带着霍小狗,一步步去了汤池。 太阳升起的时候,谢玉一个人靠在那曾经锁着霍寒的石狮子上,自己将自己的右腕主动铐进了链子里,锁骨盈粉,眼角浮红。 霍小狗被他扔到了边上,满身都是浊白的痕迹。 好半晌,谢玉才解开自己的右腕,指节轻抚红痕,不知怎么的,竟是渐渐弯起了眼睛,像是想到了很有趣的事。 霍小狗拿去洗了。 冬日里不好干。 第三天夜里,谢玉便又弄湿了霍寒的衣裳。 月华稍弱,等火烧似的难受散去之后,心底的空寂酸涩便一股脑涌上来。 谢玉起身,胡乱在房间翻找着,翻出了耳坠,甚至翻出了霍寒以前给他写的或肉麻或逗乐的情书。 他重新坐回榻上,将那些情书一个个拆开铺好,这才发现,原来,霍寒给他写了八百七十二封信。 从他们在一起,到分别,每一天都没有断过。 清一色的开头:吾妻,见信如晤。 信的后面,都有标时间,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箱子里的信和霍寒新送回来的信件,中间隔了七年? 每天给他写一封情书,想方设法哄他开心的霍寒,怎么能忍心七年不来找他? 月亮升的更高了,真正的月圆之夜,情蛊早已随着血液消散在周身,谢玉指尖微蜷,忽然又念起自己之前被软禁,最难受的时候,也是把信铺了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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