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看着皇上长大的,自然心里是偏心皇上些,但常公公也不会用仁慈去形容皇上。 一来,皇上的确不是仁慈的人,这两年,皇上手上沾的血,并不少,二来,一个皇帝,用仁慈来形容,那多半也是没得夸了。 常公公摇摇头,心说皇后娘娘真是乐观,刚跳完湖,帝王怒火还没消,他就笑得这么高兴,一点也不怕皇上真禁他的足。正想进去,突然听见内殿美翠的一声惊呼,美香也扔了手里的托盘,急道:“娘娘!” 常公公这两天正是担惊受怕的时候,一听这声音,慌得腿一软,赶紧就小跑了进去,“娘娘?!您别吓老奴啊!” 他就说跳个湖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看看!看看! 常公公一跑进来,就见褚寒扶着头晕倒在地上,美翠和美香正在拼命想要扶起他。 常公公急地跳脚,“还不赶紧来人!扶娘娘去榻上!去请太医!” 长乐宫一片混乱,美香抱着皇后的头,小心翼翼散开他的头发,常公公看不得她稍显笨拙的手法,赶走她,“我来我来,你让开点。” 常公公不愧是伺候了后宫妃子半辈子的,手上利索的很,没几下就把褚寒头上的头饰拆了个干净,然后他开始责骂美香美翠,“你二人是我亲自挑选出来放到长乐宫伺候皇后的,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皇后昨日跳了湖,本就是身体虚弱的时候,你们还让娘娘晕倒在地!” 这话出来,美翠和美香都不是很服了,尤其是美香,红着眼看了眼常公公。 常公公:“你还瞪我?!” 美翠拽了拽美香,让她跪下,她自己低声道:“公公,不是这样的,您也不用去传太医了。” 常公公气得心口疼,“你们真想挨罚不成?” 美翠:“挨罚可以,奴婢们愿意,可公公,娘娘并非是因为跳湖晕倒的,若奴婢猜的不错,是长期没吃饱饭,饿晕的。” 常公公还在生气,“我定要好好罚你们!你们这大宫女也别做了,都给我滚回……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美香忍无可忍,“娘娘瘦了一圈您都看不出来吗?!” 常公公傻了。 待江院使诊了脉,证明确实是饿的,常公公更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娘娘跳湖一遭丁点儿事没有,反倒是给饿晕了。 说出去谁信,后宫之主,皇后,竟然吃不饱饭,生生饿晕了? 美翠和美香含着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常公公说明白,常公公看着在床上昏睡的皇后,老泪纵横,又悔又自责。 “是老奴疏忽了。”常公公抹着泪跟李乐童说。 李乐童换下了朝服,听着常公公的话,也陷入了沉思。他向来守礼,后宫女子他多数时候连她们的脸都不多看,要看也只看眼睛,褚寒虽是男子,可也是他的皇后,他自然不会失礼地去注意他的身材体型。 上一次在御书房透过窗户看见了,却也以为是褚寒故意的,谁成想,那是真瘦出来的。 李乐童皱起眉,拒了小太监想往他腰带上挂的玉坠,举步往长乐宫去,“是朕的疏忽,不怪你。” 是他不够关心褚寒。 他分明知道,褚寒总认为自己身体娇弱,吃不了多少饭,往往还没吃饱,就说饱了,不肯再吃一口。 他知道,可他没放在心上,更没预料到,褚寒会饿晕过去。 “让御膳房把朕的早膳一并送到长乐宫,多送碗粥过来。” 常公公忙应了,“老奴这就去。” 李乐童到长乐宫时,褚寒已经揉着额头醒了,眼前还有些黑,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他有些后怕地问美翠,“我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跳湖真跳出病了吧?他不会死吧?他不想死啊,他才刚刚把荷花送给夫君,都还没等到夫君跟他说“我也喜欢你”呢,他要是死了,岂不是便宜了静妃? 江院使在一旁答道:“娘娘是体虚了,需得好好补补。” 褚寒闻言放心了,体虚而已,他从小就虚,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院使见皇后这副模样就知道没听进去了,叹了口气,想好好跟娘娘说道说道,谁知娘娘耳朵一动,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般,接着就抬起了头,惊喜地看向门口。 江院使不由也看过去。 “夫君!” 李乐童刚踏进来一只脚,褚寒就从床上跳下来,想飞扑到他身上。江院使急声,“娘娘慢些!” 褚寒起得太急,果然头又晕了,腿一软,差点跪下,李乐童疾走两步,堪堪扶住了他。 褚寒即便是瘦了,也还是太重,人又高大,李乐童险些被他压倒。 “好好坐着。”李乐童说。 褚寒搂着李乐童的脖子不松手,欢喜道:“夫君来看我啦,是不是原谅我了?我再也不跳湖了,你就原谅我吧,真的,夫君~~” 后面夫君二字拖得极长,若不是他太高大,不能缠到李乐童身上,恐怕他就要像个小狗一样,盘着李乐童的腰,一边晃动尾巴,一边撒娇了。 这一屋子人,只有江院使没见过帝后私下里的相处,很是目瞪口呆,震惊过后,上前行礼。 李乐童已经知道褚寒得了什么“病”,没有再问,让江院使退下了。 “传膳。” 他来见褚寒,目的很简单,亲自看着褚寒吃饭。 褚寒不知道啊,他以为夫君是原谅他了,高兴的转圈圈,“夫君夫君,别听太医的,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还能转圈圈呢。” 李乐童坐着,不用抬头就能看见眼前劲窄的腰身,比起大婚时,确实瘦了很多。 目测有十斤左右。 饿得浑身没力气,还敢跳湖。 李乐童想起这件事,皱紧了眉头,忽然生气起来。 褚寒卖力的转了好几圈,头晕眼花,低下头看夫君,咦?夫君神情怎么更冷了? 褚寒蹲下身,小心地凑过去,把下巴放在李乐童的腿上,轻声,“夫君,别生气啦,我真的没事,我摘荷花,是想让你高兴的,怎么还惹你生气了?这样我好亏啊……” 李乐童垂眼与他对视,“你亏什么?” 褚寒一件件数,“太亏了,夫君的夸赞没听到,喜爱也没听到,还受了夫君罚。” 李乐童好似笑了下,很快收回,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你还想听朕夸你?” 褚寒更可怜了,晃晃李乐童的腿,“我错了嘛,我再也不跳湖了。” 李乐童没说话,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一个面色冷淡,一个可怜兮兮,片刻,李乐童率先在褚寒的狗狗眼中败下了阵,他拉起褚寒的手臂。 “不必讨好朕。” 他不喜欢看到褚寒这样小心地讨好他,所以他对他说,‘做自己就好’。 可显然褚寒没有明白。 褚寒确实不明白,他只知道夫君不生气了,他笑着坐到李乐童身边,顶着一头微卷的长毛靠在李乐童肩膀上,蹭了蹭,“我哪有讨好你啊,我是喜欢你。” “夫君,喜欢你,想让你开心,和讨好你,是不一样的。” 李乐童微微一怔,眼中刻意堆砌起来的冰冷不见,温淡,柔和,不再疏离,“……”
第三十四章 传了早膳后, 褚寒果真只吃了一小碗粥就放下了碗筷,比李乐童吃的还少。 李乐童来长乐宫就是要他多吃点,尽快把先前瘦的都吃回来, 见状也放下了碗筷,看着褚寒, “吃饱了?” 褚寒喝了口茶水,点头, “吃饱啦, 夫君。” “我胃口很浅的。” 撒谎, 眼睛明明还盯着桌上的一碟炒肉。 李乐童没理他,直接吩咐,“再给皇后盛一碗。” 褚寒睁大眼, 忙道:“我吃不下了啊,夫君。” 李乐童重新端起碗,淡淡道:“陪朕再吃一会儿。”他难得说了句哄人的,“朕一个人吃, 没什么意思, 皇后一起。” 褚寒果然被哄住了,嘴角翘得高高的, 还要装作勉强, “就这一次哦, 夫君,我真的吃不下那么多。” “我是因为想陪夫君, 才吃的。” 李乐童嗯了声, 褚寒就美滋滋地又吃了一碗, 但碗那么小,怎么可能够吃。 李乐童又蹙眉了, 他估摸着褚寒的食量,想让他再吃一碗,但褚寒说什么都不肯了,李乐童想现在是早上,确实不易吃太多,便作罢了。 等午时,再让褚寒多吃点就是了。 但等到了中午,褚寒还是不肯多吃,李乐童眸色已经很冷了,几乎是命令,“再吃一碗。” 褚寒也不高兴了,嘴一撇,委屈得很,“干嘛啊,夫君,为什么非要我吃那么多,我吃不下!夫君今天陪我吃了早膳,又来陪我吃午膳,我还以为夫君是想我,喜欢我呢,谁知道又是凶我,还逼我吃,我都说了吃不下啊。” 李乐童嘴唇抿紧,他不擅应付这种场面,如果不是顾及褚寒的疯病,他都想把话说清楚了。 如果褚寒真的不饿,不想吃,他当然不会强逼,可褚寒分明还没吃够,眼角还在盯着那盘鸡腿,以为他看不到吗? 非要说自己饱了,不肯吃饭,把自己饿瘦。 褚寒说着说着就真委屈了,灰色的眼中含着两包泪,“夫君,你让我吃那么多,到底是想干什么啊?我送你荷花,附我千万情意,你也没说爱我,反而不停让我吃,是在变相拒绝我吗?让我吃成个大胖子,你就再也不用来看我了,正好也不用再让我侍寝。” 李乐童:“……” 方才生什么气都忘了,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疼起来。 他还什么都没说,他都想到哪里去了。 而且吃多点,是怎么和侍寝扯上关系的? 李乐童叹了口气,“你知道你瘦了吗?……吃多些。” 褚寒愣了,眨巴着湿润的眼睫,“嗯?夫君是说我,瘦了?所以才想让我多吃点的吗?” 李乐童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不太合适了。 他是想要多怜惜些褚寒没错,可不是现在……他还要再确定些,确定褚寒是真的无害。 但他已经说出口了,被褚寒那一番话气的。 李乐童眉眼冷淡,唇也渐渐抿起了,褚寒的眼睛则一点点亮起了,满脸笑容,开心的快跳起来,凑到李乐童面前,“夫君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这么爱我呀!是心疼我瘦了吗?嗯?是吗是吗?夫君,你说呀。” “你早这么说就好了啊,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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