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已经积过了我半截小腿。我抽出腿再迈下,听到脚下传来“吱呀”的声音。 “好冷。”怪人猝不及防开了口。 我愣住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斗篷,又看了看与他之间的伞。发觉他一边肩头的落雪堆了许多。可是,是他不要斗篷的啊?伞也只有一把……这人不是说他不怕冷吗?我看着他只夹了薄棉絮的半旧衣裳,生出疑虑。 “要不要下山,问农户借件袄子?” 刘青闻摇了摇头,直把一双细长的棕眼侧看向我。可我想破脑袋,也没办法了。 “我把斗篷脱下来给你?我们换着穿?” “你到我背上来,把斗篷罩着我……就好了。这样你撑伞也不会漏了你我半边肩膀。”他净白面皮对着我,虽是微俯着,但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乞求之意。 刘青闻把背上的干粮解下来提在手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我慢慢爬到他背上,把宽大的斗篷裹在他身上。 都说雪落无声,可我发现其实那是有声音的,只是相比之下很轻,很轻。此时夹了泠冽寒风的雪如厚重沾水的芦苇,铺天盖地地压下来。风声很大,雪落声也很清脆。我的心贴在刘青闻的背上砰砰作响。 雪落有声,可心声震耳欲聋。我听不见雪声。 ---- 感觉小周俯在青青背上,用自己的斗篷给他挡风雪的那幕特别适合画出来……有没有同感的!可惜我不会画画QAQ 请珍惜现在的糖,为数不多了!刀子??在路上??
第53章 天色冷暗,纷飞如碎玉琼花的雪掩埋了一切。天与地的界限因此难辨。我俯在刘青闻的背上,问了他一句话。 “为什么这样?” 等不到回答的我盯着他散落在胸前晃动的头发,补充道:“我膝盖伤得没那么严重。”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明知道我是如何想的。” 我知道吗?刘青闻是说他曾欠我一条命,也说要还我一颗真心。可是我却总害怕他还藏着别的目的,毕竟我亲历过他的背叛。即便记不得了,肉体也还存留着后怕。这种后怕让我相信他所说的,但也怀疑他那颗真心。 “你的真心是真的吗?” 不知不觉中,我把心中所思竟说了出来。我自觉失言,搂紧了他的脖颈埋头懊恼。 “周驰,你先下来。” 刘青闻蹲下身子让我下来。我以为我惹怒了他,从他背上下来,握着手中的伞不知如何是好。他轻轻把伞从我手中抽出,把身后木剑塞进了我手里。 我呆愣住,看他扯开前襟。而雪花飘在他胸前,化成水淌下去。一定很冷吧。 “你在干嘛!把衣服穿……” 他宽大的手包住了我的手,调整过我手中剑柄位置后就拿舌堵住了我的嘴。我正挣扎着咬了下去,却听手下传来闷闷的声音,仿佛什么被缓慢刺入。此时,怪人也离开了我的嘴唇。他的唇很薄,很冰,像一片雪落在唇齿间。方才咬破他舌头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胸前刺眼的殷红。 原来方才刘青闻用身子向前吻我的力道迎上了木剑。那把木剑露出的刃锋很圆润,可被他凭借蛮力钝钝地刺入了胸口。他,他这样是很疼的。一个人怎么会忍心忍痛做出这样的事? 刘青闻又向前,低头用唇贴住我的耳朵。木剑又捣回了他的心口。 他闷哼着对我说:“方才一剑偿你五年之前受过的那一剑,这一剑是息钱。周驰,你接着剖开我的胸膛,看看里面是不是真心。” 一片雪落在我眼睫上。我忙推开他,也顾不上迷蒙的视线,双手颤抖着放开了剑柄。他却有心笑着,说他自己剖也可以。 “你疯了!拿这个说笑?” “不是说笑。这都是我的真话。” 他不愧被叫作疯癫公子,疯癫得不轻。分明是神清骨秀的人,却要捅开自己的心给我看,搞得他自己狼狈不堪、血污玉面。我颤颤巍巍握上剑柄,轻轻往后拉了一下,看见疯癫公子微微皱眉。 “你抽得快些,否则很疼。” 我瞪了他一眼,用力抽出插进他胸膛的剑尖。木剑尖比我想象中锋利一些,滴着血。血落在洁白无暇的雪地里,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血梅花。刘青闻好像不再装正常人,嘴角噙笑问我:“是不是很像梅花?” 我没承认与他想得一样,从身上拿出他给我的药,仔细涂在他伤口上。还好这剑是木剑,捅得不深,没真抢到他那颗心。我松了口气,从下摆扯下一段布条,围着他的胸膛包着那道伤口。他的背很阔,我却熟练地系着结。是不是我从前也帮他包过? “周驰,谢谢你。”刘青闻端详了会儿我打的结,拉上了衣襟。 我没有理他,用指尖摁在他伤口边的肌肤上。听到他隐忍的闷哼,才收了手。 “你是不是原谅我了?愿意接受我的心了吗?” 我正要骂他,却见他黑白发丝被风吹起,泛红的白净面孔流露一丝苦楚。于是,骂的话分明到了喉头却被我咽了回去。总感觉他被叫疯癫公子好像和我的假死有关。我摇摇头,把伞从地上捡了起来,抖落了残雪后撑在二人之间。但我又很快把伞塞在他手里,解开了斗篷披在他肩头。没等他开口,我飞快地说:“我太热了。你帮我穿着。” 刘青闻大概把推搡的话吞了回去,含着笑意道:“好。谢谢小驰。” 他怎么突然叫我小驰?我耳朵泛红,伸手去摸了摸又挠了挠,最终更滚烫了。 “耳朵冷吗?怪我忘买耳护了。”撑伞的疯癫公子关切地看着我。 “不是!” 我又气又急,迈着站得僵疼的脚飞快走着,也顾不上因此扯到的膝上磕伤和落在肩上的雪。却不想肩上的雪只落了几粒,我头上就投下了伞荫。我侧头看,疯癫公子神色肃穆,正不知廉耻地举伞亦步亦趋。 ……我跟他生什么气?一个疯子罢了。我步子顿了下来,最终跟着他并肩行走。 “到了。” 我依他长手所指看去,一朵白色的双层莲开在前方崖边的岩峰里。花身都是脆弱易碎的透色,上下两瓣的瓣尾还有浅金的色泽。倘若佛祖手中会执一朵莲花,想必就是眼前这朵。这样清丽脱俗的花……我转头看了眼刘青闻,他五年前如何舍得踩碎? 就在我弯腰想要采下它,放进疯癫公子递给我的木盒时,陡变突生。身后传来兵器铮鸣之声,我正要回头,听见清越声音响在耳畔:“不用管我,快些采下来。” 我掐断淡绿如人血脉的莲茎,把那朵柔软的佛手莲放入盒中。澹台策嘴角带血的微笑似乎在我脑中一晃而过。太好了,他有救了。可就在我沉浸在一腔欢喜中时,一个有些沉的身体撞上我。我手中没拿稳的木盒就这样滚落到地上。我没去捡,而是接住了倒下的刘青闻。大概是胸口的剑伤扯裂了,他灰色的襟前满是血污。裹紧的高领之上,是尖尖的下巴和失了血色的泛白薄唇。还有几滴新鲜的血溅在他眉间,汩汩向下流入眼皮间。但愿那不是他的血。我怕血流进他眼睛致盲,连忙拿袖子擦去。 对面的黑衣人有十余位,皆腰缠红绳,面纹繁杂。刘青闻声音有些沙哑,道:“把佛手莲捡起来。我数到三,你便带着它跳崖走。这处不高,崖底的雪也很厚。往南走很快可以离开雪山。” 我支吾道:“可是,你......” 他垂在身侧的手拿起木盒,轻轻朝后塞在我怀中,自顾自说了下去:“怀华草在这个盒底的锦布之下。你回山下骑着马朝北走,很快能到十邡。听说清池宫就在那,你应该找得到。” “你怎么办?”我终于问了出来。 刘青闻不闻我言语,只是数着:“一。” “二。” “三。” 他抛出一个同我手中相似的木盒引开了三个黑衣人,又拄着剑起身,用木剑击去。我不敢多看,忍住心中莫名的情愫,抱紧了怀中的木盒便蜷缩着全身滚下悬崖。 此处悬崖当真不高,我闭着眼没感到身上哪里伤着了。只是我脑袋似乎撞到了块尖锐的山石,好疼!是不是流血了? “哥哥,你当真让我好找。” 寂静的雪崖下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捂住流血不止的后脑勺,费力抬眼,发现自己身前立着一道挺拔白影。 是澹台策……吗?还未看清来者面目,我便昏了过去。 ---- 弟弟抓到偷跑的老婆了:-) 下一本接档的是现代abo,b受ao攻,等端午假期会在废文预收占坑并奉上两章试阅,等难驰完结正式开坑稳定更新??
第54章 蹉跎二十余载,亲历之事如抽丝剥茧,一缕缕在我脑内织成名为“周驰”的布。从幼时到方才滚下雪山,桩桩件件过往都串在一起,绕着我的躯壳,把我密密地缠入蛹中。我如同溺水之人,逐渐承受不了这许多前尘旧忆。 “哥哥……” 有人在叫我,那个人是澹台策。除了他,不会有人叫我哥哥。可纵使我想起一切,我也不知澹台策为何要骗我,甚至因此开始害怕他。即便是我顶替他留在花雪山庄的那一夜,我也未曾不疑窦他说的话与做的事。与其说是信任,不若说是愚忠。后来我知道他为了法宝伤过那么多人,我也未曾觉得他是真正的恶人。 我指尖动了动,费力地睁开眼。白衣人就把我拥入怀,说着一些痴话。“我好想你”“不要离开我”“你又丢下我一个人”......澹台策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剑刃上的蜜。我每每舔舐,舌上便多一道伤痕。过去我会心软,会忍受这种疼痛,会甘之如饴。如今我只是怕,只是想逃开。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过去总把自己当成花雪山庄一枚棋子,无论是替死还是替生,我不会心有不平。意识到他们父子二人未同我说掠夺法宝一事起,我心有酸楚,可更清楚自己的身份——棋子,一枚不需要懂得太多的棋子,一枚生是为了死的棋子。 澹台策捧起来我的脸,问:“脑袋还疼吗?疼的话同我说,我杀了那个郎中,再换一个来给你治。” 回应他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我就连视线也无法长久地凝在他那张脸上,别过头。 “不疼。” 既觉得我是棋子,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事,又何必用此番情态关怀我?连赤诚坦荡也做不到,又如何能是......爱侣呢?我本以为心已沉寂,此时却还是微微颤动着,酸涩不已。 过去我逼自己不去在意这一切。 如今我不再那样觉得了。我替澹台策死过一次,也算偿过欠下山庄的抚育之恩。可他为什么不在我忘记一切的时候告诉我?告诉我我是周驰?告诉我我替他死过一次?告诉我我是他的影子?采月的转变令我吃惊,可她那句话还在我心头沉压着,像一块巨石。会不会澹台策是为了......让我替他再死一次呢?不。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可如果不是,他怎么会让我替他死第一次?我心中渐渐沉了下去。我留在花雪山庄的那一夜,他和我说他会回来寻我。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压着我欢好了一番,就再也没有出现,直到我坠崖的那一日。
51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