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叶姑娘和沈三姑娘,沈四姑娘在犯月时经历了兵荒马乱,如今平安归来,可喜可贺。”李尚书之女莞尔道。 叶泠雾伢然。 尤记得以前这姑娘没少跟着柳飞燕嘲讽她不通诗书来着,今日居然如此好言好语,就连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善意起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李姑娘关心。”叶泠雾笑着点头。 左边的万将军之女道:“听闻过几日太子殿下会在东宫设宴,专门为沈小侯爷,以及这次去犯月的沈老太太,沈家小辈接风洗尘。到时候叶姑娘应该也会去吧?” “……”叶泠雾笑着笑着沉默。 估计是不会去。 不多时,魏夫子就拿着书卷进了学堂,约莫是这几月吃得好,又没沈辞在前碍眼,叶泠雾瞧着魏夫子胖了不少,脸色也甚是红润。 荒废几月学业,本就跟不上魏夫子授课的叶泠雾,胡乱翻了几页书就下学了。 沈盼儿照例又被魏夫子留了下来,叶泠雾想着早上叶家的来信,未等沈盼儿便和绒秀先一步出府。 刚过花园长廊,就碰上勾肩搭背的容钰和沈辞,边上立着手提书匣子的小厮。一个叫梧桐,一个叫远谙。 几人似乎在谈论等会去裴元庆家酒楼的事。 叶泠雾脚尖一打转,往花树后躲了进去。 绒秀扭头见她不走,甚至还在树下悠哉悠哉地踩着地上的小石子,愣了一瞬,摸着脑袋走过来:“姑娘这是?” 叶泠雾回了个嘘声的手势。 却听前面的容钰说道:“去吧,咱们兄弟几个都多久没一起喝酒了,裴元庆家酒楼来了位小美人儿,琵琶一绝,你今日可得跟我一道去见识见识。必须去,听见没?” 叶泠雾闻言,抬眸往声源处探了一眼。 今日晴好,枝繁叶茂的大树往下渗透着微光,沈辞站在树阴里,一束阳光打在他身上,那双微微上挑又多情的眸子,正带着些许懒散的笑意。 叶泠雾顿时茫然。 这样的少年,当真会为了她不顾一切吗? 不知为何,叶泠雾现身走了出去,原本还一副无所谓的沈辞,余光瞥见叶泠雾朝自己走来,立马亮声拒绝道:“不去,小爷我改邪归正了,以后无要事,绝对不去酒楼。” 这话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沈辞说完这句话,回头又瞥了眼叶泠雾,本以为小丫头会感动的扑上来,谁知截然相反,不仅没扑上来,反而跟没看见他似的,脚步不停的往外走。 沈辞不悦,抛下容钰,快速抢在叶泠雾之前堵住庭院小门,吊儿郎当道:“表妹妹回京后眼神还不好了,见到我也不问候。” 叶泠雾仰头看着沈辞。 福了福身子,干巴巴道:“请二公子安。” 沈辞:“……”这小丫头吃错什么药了。 叶泠雾也不等沈辞反应,越过他就要离去,可还没跨出一步,就被沈辞反手捏住了手腕:“你今天心情不好?” 绒秀见自家姑娘手被沈辞拉着,眼睛都瞪圆了,一样似跟被雷劈中的还有容钰。 叶泠雾脸色通红,挣开沈辞的手,压着嗓子道:“这里不是犯月,众目睽睽之下,二公子怎如此不知礼数?” 沈辞哼道:“我不知礼数你是第一次才知道吗,问你话,你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叶泠雾飞快离开,不给沈辞丝毫盘问的机会。 沈辞看着少女着急的背影,心下生疑,正要跟上去,却被容钰突然拦了下来,调侃道:“我说沈二公子,你什么时候对人表姑娘上心了,实在说说,你们在犯月是不是私定终身了?” 说完,容钰还不忘坏拍一下沈辞的胸膛,满脸都是坏笑。 沈辞蔑了他一眼,直接无视,轻飘飘留下句“一边去”,领着梧桐快步离开了。 容钰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这二人到底怎么回事? 去了一趟犯月,进展如此迅速。 少年的步伐很快,却也只能瞧见沈家马车摇摇晃晃驶离荣正伯爵府的余影。 沈辞见马车去的方向与宁北侯府相反,紧跟着上了马车吩咐车夫悄悄跟上。 他倒是想瞧瞧,这平日里装的乖巧懂事的小丫头,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跟他发脾气。
第94章 谈判 马车很快停在一巷子前,巷子里面是一排排小宅邸,这些宅里住的基本上都是住不惯酒楼客栈的外来有钱人。 沈辞见那边的主仆二人下了马车拐进小巷,连忙下了马车跟上去,就见叶泠雾左顾右顾寻找着什么,最后才在一座宅邸前停下脚步。 那座宅邸修的大气,只见一片白墙黛瓦的院落,墙高院深,檐下飞凤瓦楞雕兽,朱红大门上那两枚沉重的紫金兽首门环上,还镶有四颗绿莹莹的翠玉充做兽目。 高栋长梁,屋阔顶敞,能租下这般宅邸的,非富即贵。 绒秀在敲着门,里面却一直没动静。 叶泠雾抿着唇,敛了几日的怒气终于还是渐渐露了出来。 上京城来求人,还摆架子,她这位父亲还真是世上头一个。 叶泠雾眉头紧蹙:“绒秀姐姐别敲了,既然别人不想开门,那我们就此打道回府吧,省得让别家觉着我们贪了那一碗茶。” 话音刚落,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来开门的是柳玉萍身边的邱妈妈,她神色上看着是匆匆从里头赶出来的,一边开门一边喜道:“大姑娘来啦!哎哟,大姑娘可算是来了,主君和大娘子都到京城小两日了,屋里煮了一壶好茶,就等着姑娘来呢!” 叶泠雾早就看透邱妈妈表面热情的假笑,冷着脸静静看着她说话。 邱妈妈也不尴尬,继续道:“大半年没见大姑娘了,大姑娘长高不少呢,这脸啊也是越发圆润,想来在宁北侯府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坦吧?奴婢早就说了大姑娘是个能享福的命!” 邱妈妈嗓门大,连站在拐角处的沈辞都听的真真的,属实是聒噪。 沈辞探去一双眼看了看,想着既是家里来人,应该也是高兴事,怎么这丫头还木着脸。 正觉着奇怪,就听叶泠雾冷着声儿问:“柳姨娘呢?” 邱妈妈嘴角抽抽,淡了笑容:“大姑娘问的是大娘子吧,大娘子在里屋呢,大姑娘快快跟奴婢进去吧,主君也在等着你呢。” 叶泠雾不动声色地躲开邱妈妈缠上来的手,嘲道:“殊不知一个妾室胞弟犯错,家中主君还要遭难来京城的,怎么,那份信不是柳姨娘写给我的吗,她既然要见我,怎么不亲自迎接?” 邱妈妈懵了,但却又觉得这情形实在熟悉。 是啊,她险些给忘了,叶泠雾从前就是娇生惯养,骄纵跋扈,也不过丢去清泉寺后才磨没了性子。 可这也代表狼没了牙就不是狼。 邱妈妈半天也组织不起语言来,实话说,叶泠雾在宁北侯府待了大半年,这身上的气质变了不少,比起以往更是会在气势上拿捏人了。 绒秀见邱妈妈呆着,说道:“这位妈妈是听不懂我们姑娘说的话?我们姑娘要柳姨娘亲自相迎,还不快去通传?” 话音刚落,宅邸里传来一记怒吼:“你们宁北侯府的女使还真是好大的气派了!” 是叶槐晟的声音。 叶泠雾越过邱妈妈进了宅邸,就见叶槐晟站在廊上,黑着脸,背着手,身上依旧穿着深色锦袍,脖子上戴了根显眼的玉佛链。 装模作样。 面对叶槐晟的愤怒,叶泠雾很是淡定:“宁北侯府确实气派,不然父亲您也不会不敢登门百分,只能托人悄悄写信来,说要与我相见。” 叶槐晟闻言,气得指着叶泠雾道:“你敢这么对你父亲说话?看来沈老太太真是没教好你,让你又跟以前那般目无尊长!” 叶泠雾不语。 起初她并不想和叶槐晟起冲突的,这些年她早学会了控制性子,可偏偏在叶槐晟面前,她就是控制不住。 尤其是在京城,可以狐假虎威,她又凭什么要看他们的脸色,讥讽的话涌到嘴边,叶泠雾还是压住了。 “主君慎言,这里可是在京城!”柳玉萍从厅堂走了出来。 大半年不见,记忆里素爱艳丽打扮的姨娘,现在居然穿着一袭素衣,发髻也简单不少,脸上的妆更不必说,整个人看着像是换了个人。 若非叶泠雾清楚柳玉萍的德行,还以为是哪家清流门第的妇人。 叶泠雾目露鄙夷。 柳玉萍视若无睹,微笑着道:“大姑娘来了这么久想必也口渴了,我方才煮了一盏好茶,大姑娘进屋尝尝?” 见她还能装,叶泠雾也跟着装,回道:“那还真是麻烦姨娘了。” 柳玉萍嘴角僵住,一声“姨娘”就叫她脸上的笑容挂不住的塌下,委屈地用丝绢点了点眼角:“大姑娘还是不认我做嫡母,罢了,原是我配不上,谁叫大姑娘如今是养在宁北侯府呢。” 叶泠雾睨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叶槐晟道:“不孝女,玉萍是你父亲亲自上了族谱的正妻,是你的嫡母,你一口一个姨娘是要反了天了?” 叶泠雾衣袖下的手捏紧成拳,面上风轻云淡地望着叶槐晟朝:“我只有一个嫡母,那就是我的生母,父亲若是听不惯那我日后唤她大娘子便是。” 柳玉萍止了眼泪,挽过叶槐晟的手臂说道:“主君别和大姑娘生气了,咱们一家人还是进屋谈吧。” 厅堂内,案几上的小香炉吐着一圈又一圈的白烟,茶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柳玉萍求人的功夫是不错的,知道该穿什么,也知道摆好姿态,她很聪明,以至于她那些假情假意成了叶泠雾心底抹不去的阴暗。 “大姑娘块尝尝这茶,我啊是专门从渝州带来的,厨房里也还有几尾鱼,也是渝州小溪钓来的,待会咱们吃饭的时候,你也尝尝那鲜鱼汤,可是美味。”柳玉萍眉眼含笑。 叶泠雾垂着眼不去看上首的两人,说道:“还是不必了,我还得回去服侍老太太不便久留,你们有话就直说吧。” 叶槐晟闻言又要发作,柳玉萍面不改色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转而朝:“泠丫头回去服侍老太太是应该,毕竟你啊还是养在宁北侯府。对了泠丫头,你进府后与沈小侯爷可说过话?” 叶泠雾拧了一下眉,道:“柳大娘子问这做甚?” 柳玉萍干笑着道:“也无别的意思,就是……信上也都跟你说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摊上事了,被沈小侯爷扣押进了昭狱,我就想着你若能跟沈小侯爷说上话,也可替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求个情,放他一马吧。” 说着,柳玉萍不值钱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拿着丝绢擦了擦,继续道:“可怜我柳家就我弟弟一个男丁,他要是死在了昭狱,我怕是无颜回去面对家中父母了。”
204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