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绕远行好几日去往程渡的码头,虽麻烦些,但水路快且稳当,比起官道是要快上许多。 北上的风把船帆鼓的胖胖的,水疾船速,陆陆续续经过好几个河边大城。 回程路上无惊无险,风调雨顺。 不过数日,就快抵达京城。 夜风徐徐,叶泠雾从沈老太太屋子出来,一眼就看见底下甲板上站着的红衣少年,少年侧颜面如坚玉白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而,少年转过脸来,四目相对,叶泠雾心漏跳了一拍,忙慌着收回眼神,抬步往自己的厢房走。 躲进被窝,叶泠雾的心还跳个不停。 少年琥珀色的狐狸眼含着笑意,深深印在此刻叶泠雾的脑海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心头绝不好受。 本来打定主意要远离的人,最后还是心动了,有种命中注定的宿命感与无力感。 她承认沈辞很好,是她十四岁年华里遇见的第一个肩膀上有莺飞草长,心上是炙热敞亮的人,他的纨绔不羁是保持了自己的本心,若非不是那个“梦”,或许她会比现在更早动心吧。 胡思乱想中,困意上涌,叶泠雾不知不觉睡着,遵循生物钟再醒来时,天边泛白,京城那高耸巨大的塔楼也在清晨白雾中若隐若现。 船缓缓靠近码头,船坞的震动不小,船上小厮们有条不紊地落锚,下帆,放下船板。 叶泠雾站在甲板上,江风轻轻拂过,将她头顶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也吹乱了她额边几缕碎发,她今日穿着的雪青色广袖襦裙,江上雾气在她周身弥漫,仿佛一卷缓缓展开的水墨图。 那些日子的兵荒马乱仿佛一场梦,梦醒了,总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但又实实在在发生。 不过好在都熬过来了。 下了船,由沈辞骑马在前开路,宁北侯府的马车浩浩汤汤的往城内驶去。 自宁北侯府的马车靠岸,便有小厮马不停蹄的回府通报,待马车抵达侯府大门时,府外已站满了人。 叶泠雾悄悄掀开窗帘看了眼,顿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似回到了初来侯府的那日。 人群中最惹眼的还是嘉仪长公主,一袭金黄色锦衣的明艳贵美人,然后便是她边上一脸温柔笑意的赵氏。
第92章 回家啦 马车缓缓停下,赵氏率先端不住身姿的激动上前,沈崇文也跟着缓步行至马车旁。二房夫妇见自家的宝贝疙瘩从马车里钻出来,眼泪也跟着在眼眶里打转。 沈辞和不善煽情的父亲干瞪着眼。赵氏一手拉着沈盼儿,一手拉着沈月儿,上下打量道:“受苦了,受苦了……” 叶泠雾后跟着踩过马凳下车,静静凝视着那边的母女三人,见她们不顾众目睽睽,就开始抱头痛哭,心头划过暖意。 秦明玉见沈老太太下马,立马迎了过去,愁眉苦脸道:“老太太这两月辛苦了,儿媳在京城听闻了犯月的事,夜不能寐,总算是盼到您回来了。” 沈老太太叹了口气,缓和气氛的打趣道:“这几月确实劳累,你那儿子啊老婆子我真是招架不了,下回再有这种事我可不应了。” 秦明玉破涕为笑,回道:“是,等那臭小子回府我定是要好好教训他的,连自家祖母也能算计进去,无法无天了。” 两月未见,宁北侯府的确都有不小的变化。 就拿姜兰姝来说,大抵是不用起早贪黑的照顾沈老太太,这样貌上红润有光泽,凑到沈老太太跟前卖乖看着属实楚楚动人,一声声的“老太太”把边上叶泠雾的骨头都叫酥了。 府内早备好了早膳,一行人在门口抒完了情,才移步去海棠斋。 叶泠雾走在最后,沈辞回头看了眼,缓下脚步朝:“回府了怎么看着表妹妹心事重重的,难不成还想着犯月呢?” 叶泠雾仰头嗔了眼沈辞,道:“当然不是了。” 说实话,在犯月能为百姓做点贡献是不错,可是那段压抑的日子她万万不想再来一次,是以,她看见京城长街上繁华的烟火气时,才会感触颇深。 海棠斋的早膳简单,步入夏天,京城的空气渐渐也闷热起来,早膳太腻吃不下去,所以席面上的都是清粥小菜。 吃完了七八分饱腹,席上又开始云云这几月的思念之苦。 最是来兴致的要数沈盼儿,这几月的经历简直颠覆了她以往认知,见识到战乱不易,喋喋不休的围绕着祷圩镇讲了一长串。 赵氏听后捂着胸口直心疼。她幼时曾在不安生的边境长大,也经历过战乱之苦,听沈盼儿述说祷圩镇百姓和将士的惨状,更能共情。 秦明玉记挂沈湛的近况,有心询问,奈何席上的沈家小辈正和自己的父母聊得热火朝天,欲言又止半晌,才叫福妈妈将叶泠雾传到跟前。 叶泠雾恭敬回道:“禀主母,沈小侯爷在犯月虽几次遇困境,却有惊无险,哪怕在知州府受了重伤,却还能在一夕间做到大战告捷,可谓是天神下凡,所向披靡。” “挽舟受了重伤?!”秦明玉脸色不安。 叶泠雾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料想到秦明玉关注的点在这,忙回道:“是受了伤,但好在已无大碍,回京前的宴席上我还问了侯爷,他说他好全了。” 秦明玉眉头紧锁:“他说好全了你也信,他不过是不愿与你多说话罢了。福妈妈,你去宫里请王太医来,挽舟现在肯定是在军营,等会我们带着王太医去军营看望挽舟。” “……”叶泠雾撇撇嘴。 不久时,沈老太太表示自己身体乏了,姜兰姝和叶泠雾连忙搀扶着沈老太太回静合堂,服侍着沈老太太睡下后,轻手轻脚地出屋闭门。 待走远些,姜兰姝才出声道:“听闻在犯月的那些日子过得甚是艰难,想来泠雾妹妹应该是成长不少,方才瞧着泠雾妹妹服侍起老太太利落不少,不似刚来时那般粗心大意。” 浅显小事叶泠雾平日没过多在意,听姜兰姝这么一说,后知后觉确实与初到京城时成长不少。 颠簸数日,叶泠雾并不想多说话,随意敷衍姜兰姝几句后,便疾步回了自己的寝屋,刚踏进小院,绒秀便迎了上来。 她福了福身子,喜极而泣道:“姑娘!几月未见,瞧着你廋弱不少,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叶泠雾莞尔道:“这几月过的恍惚如梦,日后我会和绒秀姐姐好生聊聊,不过现下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一觉。” 绒秀道:“床榻已给姑娘收拾好了,你现在进去歇息吧,奴婢去给你熬碗银耳汤,等姑娘醒了喝。” 叶泠雾点了点头,抬步进了寝屋。 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的花树上,叶泠雾起床后,绒秀将熬好的银耳汤端了过来。 叶泠雾刚准备喝,就被院子里传来声音打断了动作。 “泠雾姑娘,你渝州家的来信了!” 叶泠雾眉头一蹙,再抬头,探春走进来。 态度一如既往的轻慢,穿着一如既往的俗艳。 好好的一等女使,打扮却上不了台面。 绒秀剜了她一眼,示意她注意仪态,随即说道:“把信交给我吧,辛苦了。” 探春翻了个白眼,将信递给绒秀扭头离开。 绒秀瞧着她那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又朝叶泠雾走去,说道:“姑娘别跟探春计较,这几月老太太不在,没人压着她,性子越发洒脱,她这样下去自有老太太收拾的。” 叶泠雾不接话,淡淡笑之,接过绒秀递过来的信,还未打开就被信封面上的几个字扎的眼睛生疼。 ——吾女叶泠雾亲启。 原来是渝州叶家来的信。 叶泠雾勾了勾嘴角,还真是稀罕事。 她来京城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收到叶槐晟的信,不过,或许是她在犯月那两月发生的事传去了渝州,寄信来安慰? 叶泠雾拆开信封,一字一句细细看下来,约莫就说了她离开渝州后,叶家发生的大事小事,这份信还没看完,叶泠雾就知不是叶槐晟的手笔。 她那父亲,怎么可能跟她聊家里长短。 能跟她心平气和说话,都已是极限。 想想也是可笑。 叶泠雾翻过第一页,内容变了,信上提到了柳玉宪,渝州官府因为柳玉宪与路徐安有交易而追查到了叶家,柳玉宪害怕进狱,逃出了渝州。 信里最后还提到叶槐晟和柳玉萍的船不日便抵达京城,希望自己能亲自登门探望,理由就是父女一场,数月未见,甚是思念。 这份信看完,叶泠雾大致明白了。 叶槐晟这是拉不下脸求她办事,便假借他人之手,故作清高托辞。 想起那日在雪月沁园见到柳玉宪时,他确实与路徐安走的颇近,后来她也没打听,而如今孙家路家沦为阶下囚,他也要被牵连。 叶槐晟在渝州的生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拿点钱塞给官府求放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但这次却不顶用,想来这件事不简单,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来京城找她这位从小被弃养的女儿。
第93章 听学 入夏后,天亮的特别快,二房姑娘来请安也不用让女使提灯在前开路了。 近日里叶泠雾做事总是恍惚,哪怕没出岔子,也能叫人看出魂不守舍。 沈盼儿一早来找叶泠雾去容家私塾。 马车上,沈盼儿瞧见叶泠雾心不在焉的,忍不住道:“泠雾妹妹可是有心事?” 叶泠雾怔了一下,讪讪道:“没有。” 沈盼儿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担心着几月未见容家私塾那些个姑娘,这快要再见面了,心里觉着不畅快呢。” 叶泠雾笑道:“这哪能啊,我要是不畅快也该是因为魏夫子才是,今日复学指不定又要被魏夫子提问了。” 沈盼儿瘪瘪嘴,叹道:“泠雾妹妹说的极是,这又要见到魏夫子了,我这心里也压抑得很,虽说犯月千不好万不好,但唯一好的还是没有让人头疼的魏夫子。” 进了学堂,不少姑娘已在温习着魏夫子教授的功课,柳飞燕和楼昭娆本坐在一堆说笑着,见到外面忽而进来的熟悉面孔,脸瞬间垮了下来。 要说被罚禁足半年的柳飞燕为何又能出府听学,这还得从顺昌王妃生辰宴说起,那日秦明玉吃酒吃糊涂了,听顺昌王妃说起柳飞燕在祠堂不吃不喝好几日的忏悔,心中一软,就发话说解了柳飞燕的足。 糊涂归糊涂,秦明玉又听顺昌王妃打沈湛婚事的秋风,酒立马就醒了,当下表示沈湛的婚事他自由主张,自己则插不上话,但若是小郡主婚事有着落,她倒是能说上几句,也愿意封上嫁妆。 给顺昌王妃气够呛。 是以,柳飞燕见到叶泠雾就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要冷嘲热讽,却又想着上回她那做戏的本事,只能忍气吞声。 叶泠雾一入座,周围的几个贵女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不过却不是找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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