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拨开迷雾见明月,可沈湛却又陷入迷茫,孙坤乾上任犯月近十年,突然如此快速的露出马脚,更像是故意为之。 他在怕什么? 天边泛白,若是以前的叶泠雾肯定是会在雨过的清晨一睡不醒,可今日卯时一到就准时的睁开了眼。 叶泠雾坐起身,刚准备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居然置身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 这间寝屋宽大,陈设精美,梳妆台,花窗,屏风都是清一色的水墨画构造,附庸风雅却又不落俗套。 叶泠雾惊了,连忙掀开被子查看身上的衣裳,见完好无损穿戴在身上,这才松下一口气。 可也没等这口气吐完,叶泠雾便利落翻身下床,简单洗漱后,推门出去。 出去之后叶泠雾才知道这间屋子原来是沈湛寝院的偏屋,想着还得早点回去,叶泠雾准备向沈湛施礼告退,才发现他人并不在屋中,就连府中家丁也比昨晚少了一半不止。 无奈之下,叶泠雾只好独自回老沈宅。 大街小巷远远近近的开始冒起炊烟,街上包子铺大声吆喝着,叶泠雾本想买两个包子垫垫肚子,谁知身上一文钱也没带。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叶泠雾心下怅然,却听一阵马蹄急踏而来,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接着便是一记熟悉的男声。 “泠丫头!” 叶泠雾回首看去,只见孙坤乾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身上罩着藏青色披风,头上只簪着一根木钗。 “孙大人?”叶泠雾又惊又喜,对于这位犯月知州,她是打心底里喜欢。 叶泠雾缓步行至马车前,道:“孙大人这么早就出门,这是要去哪?” 孙坤乾笑容平淡:“不是出门,我是才从城外回来。沈宅在东侧大街,离这条街尚远,泠丫头昨晚没回沈宅吗?” 叶泠雾脸色一滞,突然想起沈湛的身份,以及他来犯月的目的,自己是宁北侯府的人明面上肯定是不能暴露与他的关系。 想了想,叶泠雾只有撒谎。 可她还未开口,孙坤乾似乎就已从她脸上明白了什么,莞尔道:“先上马车,我送你回去吧。” 叶泠雾顿了顿,没拒绝。连忙上前几步,三两下爬上马车,孙坤乾甚是绅士地避开身子让她先进去。 身为犯月知州,还是犯月首富的内兄,但孙坤乾的车驾却极其简陋,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也没有案几靠几。 叶泠雾小小伢然,孙坤乾似乎也看出来她的意外,淡淡道:“这座驾伴了我多年,是简陋陈旧了些,还望泠丫头不嫌弃。” “不会,不会,”叶泠雾忙道,“孙大人是父母官,这座驾是得不张不显,方能更贴民心。” “父母官?”孙坤乾默然。 随之一声轻笑带过,又道:“你可知犯月百姓有多讨厌,你称我父母官,他们可得反驳了。” 叶泠雾哑然。 她还从未了解过,眼前的孙大人相貌堂堂,谈吐不俗,虽说气质谈不上和蔼那一挂,但相处起来甚是舒服,这样的人怎会让犯月百姓讨厌? 孙坤乾瞧她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晒然道:“世上之事不是非黑即白,但你与我不过相处数日,看人不是得看表面的,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叶泠雾茫然道:“孙大人这么说,那您……不是个好官?” 孙坤乾一愣,大笑不语。 叶泠雾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但方才那话说出来确实太不经大脑,毕竟她还在别人车驾上,如此得罪怕是得被赶下马车。 她敛了敛神色,肃然拱手道,“方才失言,还望孙大人见谅。” 孙坤乾止了笑容,温言道:“上回我们好像有话没有说完,泠丫头去京城之后,觉得京城的生活如何,可还安稳?” 叶泠雾认真地沉思半刻,缓缓回道:“京城的生活谈不上安稳,我在京城无亲无故,许多事都得压在心里,也幸好我是在老太太身边讨生活,哪怕过得如履薄冰,也有老太太撑腰。” 孙坤乾点头道:“沈老太太是个正直之人,不过……”他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她能几十年不回犯月,可见不是个深念旧情之人,她将你接去京城,泠丫头可有想过为何?” 叶泠雾微微一怔,心头有不悦。 京城的日子算不上安稳,但沈老太太待她极好,眼前人的意思她明白,可沈老太太接她到京城除了母亲的缘故,难不成还能从她这个身份低微找到利用之处? “我不过是个渝州来的商贾之女,沈老太太接我到京城哪怕不是真的喜欢我,那也是思念亡母。”叶泠雾郑重其事道。 孙坤乾道:“我的意思倒也不是诋毁沈老太太,只是……罢了,不说了。”他神情凝重,语气带着几分惆怅。 叶泠雾抿抿唇道:“孙大人是有什么心事吗?” 孙坤乾叹了一口气,笑容勉强道:“是有些事压在心里,”他默了一瞬,“泠丫头可曾听过前朝伏帝九将军在靖篓大战的故事?” 叶泠雾疑惑道:“未曾听过。” “那就可惜了。” 孙琨乾道:“等说起来,等你回了京城,我们怕是再也见不着了,日后你若回了渝州,还望能替我给你母亲烧柱香。……我啊是没机会了。”最后一句说的极轻,几乎轻不可闻。 “没机会?”叶泠雾先是疑惑,后又恍然道,“犯月离渝州是挺远的,无妨,待我回渝州了一定替孙大人给我母亲烧柱香。” 未等到孙坤乾的回应,车厢忽地停止了摇晃,就听外面传来车夫的一记“孙大人,老沈宅到了”。 叶泠雾急急朝孙坤乾行了辞礼,双脚刚一落地,车夫就驱马而走,叶泠雾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再一转头时,沈辞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他懒散倚靠着木门。 细看其眼角下还有没睡好的乌青。 叶泠雾呆了一瞬,继而不急不缓地朝宅门去,本想着视而不见,可偏偏沈辞的目光紧盯着自己,无奈之下只好福身道:“二公子早。” 问候完,叶泠雾抬步就要往里走,刚踏出一步,就听耳边传来极嘶哑的嗓音——“我没看错的话那是孙大人的马车吧,表妹妹怎的从他马车上下来,昨晚表妹妹不是在慕容宅邸吗?” 语调松懒,甚至带着几分抱怨。 叶泠雾怔了怔,回道:“回来时碰巧遇见,孙大人便送我回来了。” 沈辞眉头紧锁:“那他可瞧见你是从慕容宅邸出来的?” 叶泠雾迟疑了一下,回道:“应该是没有。” 二人对话干巴巴的,气氛也莫名僵硬,自从那晚沈辞表明心意后,叶泠雾有意避嫌,已经连着好几日未曾与沈辞说话,待他亦是刻意到不能再刻意的疏远。 默了半刻,沈辞突然出声:“表妹妹也不问我为何这么早出现在府外吗?” ??? 叶泠雾愣了愣,怔怔看着他道:“二公子为何这么早就在这站着?” 沈辞皱了皱眉,没答。 叶泠雾硬着头皮,又问道:“二公子眼睛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一宿没睡,你说好不好?”沈辞无奈失笑。 “为何没睡?” 沈辞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叶泠雾认真发问的表情,一股气憋在胸口,忍道:“没有为何,我不像某人,一夜不归气色依旧不错。让你绣的荷包呢?沈盼儿都快绣好了,表妹妹不会还没动手吧?” “……”这话题转得才快。 叶泠雾抿抿唇,弱弱道:“我不会女红,拿着荷包也下不了手。” “不会就学,让宣嬷嬷教你不就是了?”沈辞见叶泠雾张了张嘴巴似要狡辩,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少来那么多借口,再给你三日的时间,不然就等着负荆请罪。” 说罢,转身先叶泠雾一步进府。
第79章 鸿门宴 笑靥斋。 沈老太太端坐在上首,垂眸静静捻着佛珠,沈盼儿和沈月儿请完安便被放走了,唯独叶泠雾被就留下来。 一室宁静,叶泠雾微有惴惴之意的瞥了眼上首,道:“老太太,您留我下来,是想问我昨晚为何会和侯爷在一起吗?” “昨晚挽舟已托人送了份信来,”沈老太太缓缓真开眼,“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你是一点也不知浑水不好趟,要是昨晚败露,你可知后果?” 叶泠雾低下头。 沈老太太的手撑在身侧的软枕上,扶额道:“你这丫头是一点也不知水深水浅。挽舟在战场上经历了过多少生死,昨晚的困境岂是能拦得住他的,哪何须你出手,哪怕他是真的陷入困境,那也是他自己计划不周,你只管顾好自己才是。” 叶泠雾当然知道水深水浅,也知道事情败露的后果,她可不傻,可昨晚明明是沈湛拽着她不让她走的,若是沈湛昨晚没拽着她,她保证绝不多管闲事。 “我错了老太太,我以后行事定会多思量的。”叶泠雾嘁嘁道。 其实她不明白自己错的地方,可是认错快总归没坏处,沈老太太让自己别管她的嫡重孙,那就是觉着沈湛定有化险为夷的本事,觉着自己昨晚的行径是多余的。 与沈老太太真刀真枪上过战场不同,叶泠雾只有小聪明,会一些小伎俩,或许在沈老太太看来这些还入不得她的眼。不是自贬,是实话。 “你倒是认错认得快,是不是真心的我也不明言,”沈老太太脸色凝重,“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今日你就好好跟着宣嬷嬷清点行李,动作利索些。” 叶泠雾应道:“是,老太太。” 返程日期定的很突然,这不禁令叶泠雾心头不安,想到之前孙坤乾的话,犯月或许还真会有不太平的事情发生。 叶泠雾耷拉着脑袋出屋,沿着回廊准备回自己的院子,谁知刚到花园,就瞧见沈月儿低头望着池中的几只乌龟出神。 她今日穿了一身白织锦衣,气质如兰,许是听得了身后有响动,缓缓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叶泠雾浅笑道:“四姑娘怎的在这看乌龟,还看得入迷了。” “老宅子里待久了,无聊罢了,”沈月儿将目光又移回那几只乌龟的身上。 叶泠雾本想直接离开,脑海里却又想起孙琨乾说的那些没头没尾的话,想了想,缓步上前道:“四姑娘,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故事,百思不得其解,我就想着来问问你,你博学多闻,这个故事问你肯定知道。” 沈月儿莞尔道:“泠雾妹妹有话便直说吧,姐妹面前何须拐弯抹角的。” 叶泠雾展颜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伏帝九将军在……在什么篓大战的故事。” 不怪她记不住,从小没读过几篇文章,也没学过历史,当朝的那些名人传记都没看过,更别提前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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