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深知此刻不能多做闲扯,没有犹豫地转身上马,说道:“那你跟紧我。” 马蹄声打破犯月宁静漫漫的长夜。 沈辞领着黑旗卫赶到知州府时,高墙里面飘着火舌,夹杂着惨叫和刀剑碰撞之声。 行在最前的秦霄手握八十余斤的三叉戟,见知州府府门紧闭,举起三叉戟朝漆金的府门袭去,府门登时破了个大洞!! 黑旗卫一刻也没停下,骑马踏破府门直接冲了进去,行动迅速,有条不紊,干净利落。
第83章 不过须臾,知州府内的动荡便被平定。 一部分黑旗卫先肃清府内,沈辞随后赶到,站在一片狼藉的庭院中环顾,见庭院里没有沈湛的身影,悬着一颗心踏上台阶来到厅堂门前。 就见岳扬瘫坐在椅子上,一人正在给他上着药,而秦霄跪在地上向沈湛朝:“少主公,末将来迟,还请恕罪!” 沈湛浑身都是伤口,鲜血淋漓,但背影却依旧身挺如松,沈辞眉头紧锁,不是滋味的喊道:“大哥!” 沈湛滞了滞,缓缓转过身来,看见是沈辞,收敛了几分身上的杀气,语气和缓道:“璟延,你怎么来了?” 沈辞不答,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沈湛那一身的伤口。 这里是九死一生的战场,世人都看见了宁北侯府的辉煌,世人都畏惧着宁北侯府的辉煌,可这一切的辉煌都是靠眼前这个男人打下来的。 沈辞觉得嗓子发干,一时难以出声。 这时,几个黑旗军提着藏在屋内的人走了出来,沈辞一看,全是熟悉的面孔,且都是在那日孙家定亲宴是见过的。 路徐安,顾万矾,王家二房主君,还有在初到犯月时,老深宅宴上见过的知州府的几位大人。 顾万矾一见了沈湛,就开始挣扎着胡乱大喊:“沈小侯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顾家买官职的人不是我啊,我也真不知孙坤乾是前朝余孽啊,我冤枉啊!” 顾万矾还想跪爬着去扯沈湛的衣摆,还没碰到就被秦霄重重踹倒在地上,手中大刀直接压在他脖子上,“老实点!” 本就精神紧绷了许久的顾万矾,见到脖子上的长刀直接吓昏厥过去,边上余人瞧着不敢吱声。 另一边。 姗姗赶来的叶泠雾解辔下马,拾阶而上。 知州府的两扇大门此刻已残缺不堪,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庭院中,一张张狰狞血污的死人面孔诉说着方才怵目的屠杀。 叶泠雾不安地站在知州府门槛外,目光穿过人群,穿过庭院看去,就见一群人从厅堂出来,而在他们之间,只有一人完全吸引了叶泠雾的目光。 夜色模糊,他身上的青色衣袍已被不同人的鲜血染红,凉风猎猎,卷起他满身的深红炽烈,仿佛布满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庭院很吵,叶泠雾耳边嗡嗡作响,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身影也将厅堂内的情形遮挡得一干二净。 沈湛似乎察觉到有别人在看他,抬起眼眸朝府门看去,就见一袭紫色霓裳的少女,彷徨无措地站在残缺的大门外。 昏暗的夜色,漫天的血腥将整个知州府嵌入诡谲,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四目相对,沈湛不着痕迹的将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刀往身后藏了藏,不顾周围的黑旗卫,迈开步子朝台阶下走去。 这一动,原本被沈湛高大身形挡着的厅堂大门,随之落进了叶泠雾眼中。 厅堂正对着府门,厅堂上首的台阶下,孙坤乾被一刀射穿在台阶上,此刻的他蓬头散发,衣衫破裂,坐在一滩血迹之中,不见往日的儒雅。 叶泠雾吓得一个趔趄,差点瘫倒在地,见沈湛朝府门而来,转身提起裙摆奋力往回跑,仿佛后面有野兽在追赶。 沈湛脚下一顿,望着少女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背影,心好似被一刀割开,浑身的刀伤都没有这一刀来得痛。 身侧刮过一阵风,沈湛眼睁睁地看着红衣少年乘风追了出去。 叶泠雾乱糟糟地跑到知州府外的高墙下,撑着白墙呼哧带喘。 她其实不想跑的,可是双腿完全不受控制,尤其是见到满身是血,一身戾气的沈湛朝她而来,心中犹如刀绞,心乱如麻,她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叶泠雾!”——背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叶泠雾回头去看,只见沈辞追了过来,神色担忧地握着她双臂:“你怎么了,跑那么快是吓到了?我就说让你先回去,你这丫头还不肯。” 耳边的唠叨拉回了叶泠雾的心猿意马,她仰着脖子呆望着沈辞,下一秒,少年脱下身上的外衣罩在了叶泠雾身上。 这时,不远处的知州府大门外传来一记男人的哀嚎,叶泠雾慢了半拍的极目望去,只见沈湛站在台阶之上,面沉如水。 就在半分钟前,几个黑旗卫押着已是在吓疯边缘的路徐安,几位知州府大人和全吓昏过去的顾万矾等人出来。 “沈小侯爷饶命啊,我们之前不是故意倒戈的,还请沈小侯爷……” 众目睽睽之下,路徐安话都没说完,就被沈湛一脚踹飞了出去,几套翻滚滚下阶梯。 周围的黑旗卫都感觉沈湛低气压,沉默着不敢说话。 与此同时,奉命处理完知州府后事的秦霄走了出来,抱拳道:“少主公,知州府已被肃清,接下来您有何吩咐?” 沈湛又扫了眼那边高墙下的少年和少女,温声道:“集合整兵,兵分四路去边塞四镇。” 然而这时去,已迟。 祷圩镇作为绫弥与昭国的分界线,虽一直有重兵守卫,但这么些年的太平足以让人掉以轻心,当沈湛领着一百余黑旗卫赶到时,祷圩镇已快失守。 镇内火舌漫天。 绫弥对犯月之下的十二镇早已是虎视眈眈,尤其是身处昭国边塞的祷圩镇,玉秋镇,楠镇,桉镇,一旦四城被破,攻打犯月也会是势如破竹。
第84章 硝烟 昨晚余留的硝烟弥漫着犯月城门,临近城门口的街道上或瘫坐,或颓躺,或死,或伤。 妇孺虽不能打仗,但也能充当后军。沈老太太先是派宅中几名女使宣扬宁北侯府沈小侯爷也在犯月,稳定城心。再派宣嬷嬷以宁北侯府的名义到城中医馆找来大夫。 最先赶来支援的还是姜家人,三房夫妇带着家中几十名女使小厮,就连姜兰嫣也跟着来了。 沈家上下又分为四拨,沈辞,沈盼儿去往伤亡惨重的祷圩镇,姜家夫妇去往玉秋镇,沈老太太和宣嬷嬷去往楠镇,叶泠雾,沈月儿以及姜兰嫣去往桉镇。 当叶泠雾,沈月儿,姜兰嫣抵达桉镇时,人都吓的不会走,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 安逸平稳日子过惯了的姑娘,见到战火纷飞下的悲凄,饶是胆大的叶泠雾也是吓得魂不守舍。 桉镇知县已在镇上腾出几户大院,将伤患都挪进去歇息,镇上仆妇分作两拨,一拨埋锅造饭,一拨烧沸水清理伤处并烧草灰来止血。 几个年纪小的女使见到将士血肉模糊的伤处,还没等大夫开始治疗就吓哭了。 叶泠雾和沈月儿先去了一趟镇上医馆,再提着药箱到临时搭建的医庐时,大夫正好给一名男子拔插在大腿上的箭,然而男子此刻痛的意识模糊,只顾着嘶吼乱动,边上的姜兰嫣害怕得根本不敢不下手。 大夫急得满头大汗:“按着他啊,再不按他这条腿就要废了!” 姜兰嫣双手颤抖的不像话,咬紧牙关要去按,谁知被骂男子突然的嘶吼又给吓了回去,正当大夫无奈时,一双纤细的小手伸了过来,紧紧按住了那男子的大腿。 大夫一愣,抬眼瞧着眼前的少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少女厉声道:“大夫取箭吧,我给您按着。” 大夫没有迟疑,用酒再次洗手消毒,准备好拔剑后要敷上的药,又握紧插在男子大腿上的箭,深吸一口气再用力往外一拔,血跟着箭一道飙了出来。 周围的女使吓得连声大叫,姜兰嫣更是吓得软坐在地上。 叶泠雾裙袍溅满血,两只手也是血淋淋的。 忙碌了大半天,当叶泠雾终于能歇口气望会儿窗外时,天色已是近黄昏,换做是以前,这窗外或许还能听见大街小巷的欢声笑语,可眼下除了苦痛的哀嚎外再无其它。 两日过去,绫弥并未进犯。 几座照顾伤患的院子人手都不够。 女使在外照顾伤患,姜兰嫣一个人在熬药棚子里忙不过来,几十个陶罐突突突地冒着热气,急得手忙脚乱。 叶泠雾见了正准备出屋帮忙,却见沈湛突然出现在医庐门口,一袭玄色盔甲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少了几分冷然,边上还跟着跛着脚的岳扬。 屋子里只有两名大夫在,女使在庭院里熬着伤药,整个宅院没几人真正见过沈小侯爷,注意力都放在院中伤患上。 除了几个小女使见来者相貌不凡,多贪看了几眼外,倒也没多在意。 叶泠雾忙出屋,沈湛和岳扬已行至廊下,她忙福了福身子,小声道:“侯爷怎么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泠雾总觉得沈湛的脸极其的冷,尤其是在她问出这句话后,脸色几乎可见的更难看。 她做错什么了? 空气凝固,岳扬清了清嗓子,说道:“少主公,你身上的伤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处理,再不处理的话,这身上的伤口都得发炎溃烂了。” 说完,岳扬还不忘瞄了眼叶泠雾,见她脸色一滞,正要继续开口,就被屋内出来的沈月儿打断:“大哥哥?!” 比起叶泠雾的呆滞麻木,沈月儿的反应才是真正关心,只见平日里优雅端庄的沈月儿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沈湛面前,闻到沈湛身上的血腥味,拉着沈湛边往屋里走,边叫着大夫。 叶泠雾进屋时,就见沈湛端坐在太师椅上,两名大夫小心翼翼的替沈湛宽下身上的盔甲外袍,露出里面早已被血浸透的里衣。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大夫,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年纪稍大些的老大夫颤声道:“将军伤得这么重,为何才来医治呀,你这身上的伤口怕是要留疤了。” 岳扬看了眼呆杵在门口的叶泠雾,大声道:“昨晚我与少主公以一敌百在知州府厮杀,差点没命丧知州府,后半夜又逢上绫弥进犯,少主公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就跟着黑旗卫奋战到天亮,击退绫弥,布好边防。好不容易闲暇下来治伤,居然还有人能问出我们来这干什么,哼。” 叶泠雾眉头一动,抿抿唇低下头。 她不是铁石心肠,且自问一向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作风,昨晚他们能虎口脱险,她也不敢说全是她的功劳,但也足以证明她不是见死不救之辈。 结果呢,今日见到这两人,对她不是冷脸就是冷言。 “你叫他少主公?那他……”老大夫神色激动地看着沈湛朝,“那您就是沈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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