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众我寡,局势不妙。 绒秀忙扶起叶泠雾,二人齐齐行礼道:“见过小郡主,楼姑娘,还有诸位姑娘。” 柳飞燕用丝绢点了点唇角,随即与楼昭娆交换了个眼神,紧接着又朝边上的几个姑娘使了个眼色。 此时没有沈盼儿这个爱护犊子的人在,她自然要好好挖苦一番,必不可能轻易放过。 叶泠雾注意到几人脸上的算计,心觉不妙,但现下却也无计可施。 这三面都是花田,又紧靠着季悠湖,除了她们之外就没有行人,若是真出事估计只有喊破嗓子才有人来救命了。
第36章 冰冷的湖 楼昭娆端着身姿上前一步,讥笑道:“在容家私塾时我还能给沈家姑娘几分面子,现在没人帮你,我看你还能在我面前怎么横。” 叶泠雾一愣,继而失笑道:“我不知在容家私塾有得罪楼姑娘的地方,也不知我在你们面前何时横过?” 自从入了京城,遇到爱倒打一耙的人还真不少,明明不管在哪里,吃亏忍让的都是她,到头来还是成了惹人不快的那一个。 “你还在给我装呢?”楼昭娆道,“你对沈小侯爷的那点心思我都知道!” 叶泠雾瞳孔一震:!!! 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对沈湛有心思了?! 她还没来得及辩解,绿衣姑娘讥笑着附和:“楼姑娘别拆穿啊,我倒要看看这乡下来的商女有几副面孔。” 蓝衣衣姑娘跟着道:“这京城谁人不知沈小侯爷凉薄孤僻,不近女色,偏偏总有人不害臊的往上凑。” 叶泠雾面色僵住,被人围着嘲笑的感觉她不陌生。 小时候在岱越镇,巷子里的小女孩就因为邻家哥哥给了她几颗蜜饯,便跑到她的面前丢石头。 现在想来,眼前这些爱嘲笑她出身的贵女,和巷子里的丫头也没什么区别。 柳飞燕本是沉不住性子的人,却惯会拿捏这群巴结她的姑娘们,她明白此时自己不松口,这群姑娘肯定会出手。 是以,她冷声悠悠道:“本郡主瞧泠雾妹妹当真是好心机,上回我家马场哭的是梨花带雨,不仅勾起挽舟哥哥心生怜惜,还将我置之尴尬,你说说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 叶泠雾皱了皱眉头。 好嘛,到头来这大锅不得不背了。 她朝柳飞燕行了个礼,道:“上回在马场确实是我没有顾及那么多,望小郡主见谅。” 众人顿住。这么容易就道歉了? 这般的忍让,是谁也揪不出错,偏偏楼昭娆不吃这套,直逼着叶泠雾走去,边道:“你少给我装模作样,别以为你有沈老太太的疼爱就真把自己当侯姑娘,你啊就好像路边的小猫小狗,小侯爷那日帮你解围不过是瞧着‘小猫小狗’可怜罢了,你还真以为是因为看上你了?” 叶泠雾紧咬着嘴唇,被她逼的步步后退,见她说完后终于停下步子,沉着一口气淡淡道:“是,楼姑娘说的都是,既然我是路边的小猫小狗……”叶泠雾干巴巴地哽咽了一下,“那各位何必与我一般见识?” 空气静滞,无人开口,就连楼昭娆也被怼的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你……你心里既然明白,那行事就给我规矩些,自己行事不端还质问我们为何与你一般见识!” 叶泠雾道:“我是行事不端,可你们也说了我不过是一介商女,老太太待我再好也改变不了,小侯爷我叶泠雾也是自认高攀不上的,是以还请各位姑娘让条路,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叶泠雾越过几人就要离开。 可楼昭娆和柳飞燕哪会这么简单就让她走,方才楼昭娆步步紧逼她时,早已将她逼到离湖不到半步的距离。 她们不亲自动手,边上巴结二人的几个姑娘先有了动作,只见那个绿衣姑娘跟上叶泠雾的步伐,趁她毫无防备之际,肩膀狠狠冲她撞去—— 咚的一记入水声,湖面炸起一片白花花的水花,夹杂着女子嘲讽的笑声。 “姑娘!”绒秀见叶泠雾在水里扑腾着双臂,急着上前拉人,却被绿衣姑娘抓住手腕扯了回去。 叶泠雾还不容易从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浮上来,正要游上岸时,却见岸上拉着绒秀的绿衣姑娘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力的朝她打了过来! 叶泠雾连忙屏息入水,这才没让石头打着。 岸上又是一阵轻笑。 深不见底的湖,水下一片昏暗,叶泠雾只觉耳边嗡嗡作响,眼睛胀痛无比,身上轻薄的春衫此时有千金般重,似要将她拖入湖底。 无助,恐惧,原来表面寂静的湖水,也能很清晰听见岸上一言一语。 “这种乡下来的野丫头,失足跌落湖中,死了也是不可惜!” “就是,像她这样妄图攀龙附凤的,不死也要好好教训一番,不然她还真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过了过久,叶泠雾只觉得意识开始丧失,瞳孔也跟着散大,眼前黑漆漆的,致命的窒息感将她吞没。 原本嗡嗡作响的耳边突然安静了下来,笑声没有了,说话也没有了。 叶泠雾捡起一丝意志,奋力往上游去,破水而出时,岸边已无任何身影。 “咳咳咳……”叶泠雾抓着长在岸边的水草,还来不及大口喘息,就被湖水呛得鼻涕眼泪直流,狼狈不堪至极。 可她也顾不上这些,一只手攀上岸,五指紧紧扣着泥土地,使出浑身弥留的解数终于爬上岸! 身上的紫色春衫全然湿透,头上的发髻凌乱散落。 脸上留下的也不知是湖水还是眼泪,叶泠雾浑浑噩噩的胡乱用手抹去,丝毫没留意到手上还沾染着泥土。 像是抽了灵魂的木偶般一下又一下机械的抹着,无论怎么抹,脸上始终是湿润的。 一阵风刮来,叶泠雾不禁打了个冷颤,呆坐在岸边魂归天际的她,总算找回一丝神智。 叶泠雾冻乌的嘴皮子后知后觉的颤抖起来,她自知自己此时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就在前面,姑娘掉进湖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是绒秀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叶泠雾寻声回头,泪眼模糊中就见小径上除了绒秀还来了男子身影。 ——他身上的暗红色锦袍光鲜亮丽,宛若锋利的刀,狠狠划伤着她此刻的自尊心。 沈辞神色错愕,就连绒秀的脑袋都是空白的,一句话说不出。 眼前的叶泠雾两眼通红,浑身湿透,脸也跟花猫一般,不像掉下湖,更像是掉下泥水田。 沈辞眉头紧锁,干脆利落地脱下外袍走过去罩在了她身上。 沈辞面色不好,不是一般不好,是十分难看。他侧过身不去看叶泠雾,心头莫名堵得慌,多看一眼便会被她身上的破碎感扎得多疼一分。 “谢谢。”叶泠雾紧咬着唇。 沈辞没接,拢了拢披在她身上的外衣,轻声道:“需不需要背你回去,需要的话……” 话还没说完,叶泠雾已站起身往回走,“绒秀姐姐,你去跟王家大娘子说一声我们先回府了。” 绒秀慢半拍地点了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跟王家大娘子说……姑娘!” 叶泠雾眼眶泛红,太阳穴涨疼的厉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轻飘飘的往一边倒,耳边徒留下绒秀的惊呼声,便再也没了意识。
第37章 倒霉的卿卿 明明天气回暖,屋内却还烧着炭盆,姜兰姝,轻菊,绒秀,探春低垂着头,谨小慎微地守在外间。 屋内萦绕着一股凝神的清香,榻上的少女昏睡着,精致脸上带着异样的绯红。 床榻前,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将布满皱纹的手搭在叶泠雾白嫩手腕儿上,时间过去半刻,老人的眉头越锁越深。 整个静和堂极其安静,沈老太太沉着脸默捻着佛珠,周身散发着难以消散的戾气。 底下的姑娘女使们知道沈老太太此时心情不好,皆不敢出声,深怕引祸上身。 “兰姝,你和泠丫头一道去的季悠湖,她出事了你在哪?”沈老太太语调平平,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姜兰姝抖了抖嘴皮子,半晌也没发出声音。 沈老太太斜乜了她一眼,道:“绒秀,你来说说发生了什么,为何是璟延抱着昏迷的泠丫头回来?” 绒秀不敢推脱责任,半跪道:“回老太太,昨日奴婢与姑娘赴王家约,遇上了顺昌王府的小郡主还有楼太傅家的大姑娘,还有几位陌生姑娘,其中一位姑娘推了姑娘,姑娘掉进季悠湖才感染风寒的。” 沈老太太沈老太太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掀了掀眼皮子,冷道:“你是说那位姑娘可是故意推泠丫头下水的?” “是故意的,之后那姑娘还拿石头砸落水的姑娘,奴婢被人牵制着没办法阻拦,后来奴婢瞧她们走后姑娘一直没出水便去找人来,幸亏半路上遇到二哥儿。”绒秀的回答条理清晰,言语顺畅,没有半点遮掩。 “好,很好,”沈老太太不轻不重的将手上的佛珠往桌上一放,眼神生染上几分阴鸷,“这是当我老婆子好欺负了,连我的姑娘也敢动。” 宣嬷嬷道:“老太太,这件事您打算如何处理?” 沈老太太沉默片刻,淡淡道:“我瞧着这几日天气甚好,不如过几日宴请些好友来府上吃酒吧。” 宣嬷嬷会心道:“是,老奴这就去告知嘉仪长公主,给各家送请帖。” 将沈老太太送回正屋出来,姜兰姝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心头也是扑通直跳。 一旁的轻菊见姜兰姝魂不守舍的,看了眼身后,确定无人才敢出声:“姑娘,你怎么了?” “轻菊,我心好慌啊,你说老太太会不会怪我?”姜兰姝嘴唇有些发白。 轻菊道:“不会的姑娘,这件事与我们根本就没有直接联系,老太太哪会怪姑娘啊。” 姜兰姝脸色难看,捂着胸口不说话。 夜色降临。 朦胧中,叶泠雾又回到了岱越镇上的小院,天灰蒙蒙的,空气透着难闻的灰尘味,她慢慢朝里面走去,忽然四周燃烧起熊熊大火。 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火炉之中,熊熊烈火灼烧着她的身体,连同她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烫化了,意识也被炙烤着,直到快窒息,她才将将醒过来。 屋内昏暗,叶泠雾在迟钝的意识中缓缓坐起身,揉了揉绞痛的太阳穴,才反应过来现在已不再是梦境。 “姑娘,你醒啦?” 叶泠雾慢半拍地抬起头,病恹恹地看着绒秀走来,不发一语。 绒秀坐在榻边,将枕头竖放在木床头,轻声道:“姑娘可总算是醒了,老太太都担心坏了。今日大夫说了您身体虚弱,切忌忧思竭虑,所以老太太特派人去容家私塾告假五日。” 叶泠雾颓然地往后一靠,语气疲惫道:“绒秀姐姐,我想吃盏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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