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雾心下一紧,说道:“侯爷送的钗子是皇后娘娘所赏的,贵重至极,于我而言很是满足了,侯爷无需觉得遗憾。” 说实话,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得到国母所赏之物做及笄礼的,按照寻常百姓来说,这是祖上烧高香,祖坟冒青烟才有的幸运。 沈湛神色认真道:“皇后娘娘赏赐之物终究不是我自己的心意。” 说着,他抬起手,手中多出一根流苏钗,这跟流苏钗叶泠雾认识,是之前在那钗铺时她一眼看中,却没决心买下的。 “我说过,以后会送你一支更好的,这银钗是卿卿看中之物,只要是你喜欢的,那肯定是比皇后娘娘所赏赐的还要珍贵。”说罢,沈湛将流苏钗轻轻簪在叶泠雾斜挽着的发髻之上。 叶泠雾脸色绯红,诺诺道:“谢谢侯爷。” 沈湛道:“你我之间,何需谈谢。” 叶泠雾闻言,不知怎的心里生出道不明的压抑,她和沈湛的关系很奇怪。 两人之间明明隔着许多障碍,可是在沈湛看来那些障碍都不是障碍,他的爱意肆无忌惮,让她无处可躲,无可选择,他的温柔之下是让她无法拒绝的控制。 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这样的沈湛,令叶泠雾无数次陷入矛盾之中。两人之间,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她往前走,不管她愿不愿意,也可以说她的意愿似乎不重要。 “若是这里有铜镜就好了。卿卿就可以看见此刻的你有多美。”沈湛道。 叶泠雾微微低下头,抬手摸了一下发髻上的流苏钗,勉强莞尔道:“侯爷这份礼的心意当真是贵重,日后我还不知道如何还呢。” 沈湛道:“很好还的。” 叶泠雾目露疑惑。 沈湛提唇一笑,解释道:“你对我多些关心,就当是还了这份心意了。” 叶泠雾呆呆地眨了眨眼。就这么简单? 沈湛眼中含笑:“以前在北疆时总是待在军营里,一心一意全是收复疆土,保卫边境。偶尔闲下时,军中送出的信往往一俩马车都装不下,那时常听底下士兵谈笑想自家媳妇。那时不懂,可在认识你之后突然接到南下之命时,这才深有体会。” 叶泠雾急道:“侯爷又在胡说了。” 沈湛神色一凝:“不是胡说。后来太后国丧,我奉旨归京,那时的我总想着你能多些关心,可发生的事往往与心中所想背道而驰……”他叹了一口气,“罢了,不提。” 叶泠雾沉下脸。 她也没有忘记,那时候的沈湛对她是从来没有的肃然,那时的她只想着自己,从未想过太后的死对于沈湛来说是何伤心,而她还在太后国丧期间耍些不入流的小计俩。 “……对不起。”叶泠雾嗓音略是嘶哑。 沈湛眉心一蹙,眼底却满是温柔:“卿卿没有对不起我。” 一旁的绒秀眼睛都快看掉在地上。 这还是她认识的姑娘? 打从她认识叶泠雾起,就没见叶泠雾诚心道过歉,今日才算是看眼。 江苑的心情与绒秀想差不多,毕竟是儿时故友,叶泠雾的性子她是清楚了解的,能从叶泠雾口中听到真正有诚心的歉意,今晚还是江苑头一次听见。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叶泠雾,她的眼里总是不缺少一股劲,这股劲仿佛是她的天性。 小时候她总觉得这股劲不好,太轴的人在这个世上总是要吃不少亏,可是后来她发现,原来这股劲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如叶泠雾而言,若非这股劲支撑着,或许早在清泉寺时,一切都已结束。 江苑缓步走过去,道:“侯爷眼光真好,这支发簪与卿卿甚是相配。只是这烟花也赏完了,天色不早,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湛脸色不悦,淡淡扫了一眼他。
第222章 得罪不起 回到沈家租宅已是半夜三更,大街小巷追逐玩闹的孩童陆陆续续回家,喧闹的城池安静下来。 绒秀整理好床榻,转身看向坐在花窗下撑着下巴发呆的叶泠雾,拿起一见披风罩在她身上,轻声道:“姑娘是在想侯爷还是江大学士呢?” 叶泠雾闻言一惊,眉头紧蹙道:“……没有的事。” 绒秀笑着道:“奴婢瞧着侯爷待姑娘是真真好,不过江大学士也曾两次救姑娘于危难之中,外人更是皆传江大学士心悦姑娘,今晚江大学士看见侯爷待姑娘非比寻常,奴婢本以为江大学士会知难而退的,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在意。姑娘可有想好这二人要如何对付?” “对付?”叶泠雾懵然。 “自然是要对付的。”绒秀在京城长大,又在高门里伺候,察言观色,审时度势,都是作为一等女使所需要的聪明。 她见叶泠雾不解,解释道:“侯爷和江大学士都是朝廷权臣,侯爷以战功赫赫闻名于世,江大学士则以谋略稳立朝堂,这二人不管是谁,姑娘都是得罪不起的。如今他们都心悦姑娘,姑娘可有想过接受一位,拒绝另一位所要付出的代价?” “这…这…我……”叶泠雾哑口无言。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她看来一个姑娘拒绝追求者心意,是件稀疏平常的事,可听绒秀这么一说,似乎又并不平常了。 江苑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而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让她彻彻底底与她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绑在一处。 而唯一能达成这个目的的就是“结亲”。江苑作为女子一步一步走向朝堂,其意志不输男儿,甚至更甚。 从她今晚的行事来看,对方是权侵朝野的宁北侯又如何,她根本不在乎。 而沈湛呢?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掌控之中,包括叶泠雾在内,她心动了,这样的人能给她满满的安全感,可偏偏不知为何,叶泠雾却高兴不起来。 绒秀见她叶泠雾陷进困扰之中,忧道:“姑娘,奴婢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侯爷和江大学士并不是好对付,任何一方都得罪不起的。” 叶泠雾低语喃喃:“是啊,我都得罪不起。” 绒秀欲言又止半晌,说道:“奴婢不了解江大学士,但奴婢觉着江大学士对姑娘的心思……似乎并不简单。” 叶泠雾嘴唇紧抿,心头迷离。当然不简单,江苑现在最重的心思就是要把她的脑袋和江家系在一起! “……姑娘不必太忧心,今晚实在是太晚了,还是先睡觉吧,明早可就要开始打点起回京的事宜了。”绒秀道。 “是啊,马上就要回京了,这南下的日子过得还真快。” 想初入京城时遇见的那些个高门贵女,不知不觉一个个都有了归宿,那她呢,她的归宿在哪? 叶泠雾正怅然,忽然想起什么事来,脸色突变道:“绒秀姐姐,后来我见岳扬小将军好像没跟着侯爷回府,他去哪里了?” 绒秀茫然,回道:“岳扬小将军在你和侯爷去放愿灯时就离开了呀,说是侯爷另有吩咐。” 叶泠雾肩膀颓然沉下,“这下有人要完了。” “姑娘怎么了?”绒秀一头雾水。 叶泠雾急急忙忙道:“绒秀姐姐,你现在快去汐月斋一趟,要偷偷的,去瞧瞧三姑娘回来没有。” 绒秀犹豫,见叶泠雾神色紧张,只得应下快步朝汐月斋去。 眼看着炉里的炭火被拨的几乎要烧起来了,绒秀终于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叶泠雾见她神色慌乱,连忙放下手炉,连声问道:“怎么了?汐月斋果然发生事了?” 绒秀拿帕揩着头上的细汗,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大喘着道:“汐月斋是出事,奴婢刚去的时候还风平浪静的,结果要离开时发现三姑娘居然才回来,本以为这事没什么人知道,结果主母身边的福妈妈也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带着三姑娘就去主母屋子了。” 叶泠雾大吃一惊,绒秀收了收冷汗,继续道:“我偷着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结果看见两名武婢又押着迎夏去了主母院子,姑娘,内宅差武婢一般可都是在动用家法的时候啊!” 叶泠雾紧绷着神,道:“你别急,主母宽厚,肯定不会对三姑娘动用家法的,就怕回京之后二叔母和二叔夫那关不好过了。” 绒秀道:“是啊,也不知道三姑娘犯了何错,不过是晚回来些时候,怎么就…怎么就还让主母扣在屋里了。” 叶泠雾扶额,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 要真是回来晚些这种小错就好了。 想来是岳扬发现沈盼儿和裴淮私会的事。侯府千军与商贾之子私会,传出去整个宁北侯府都得蒙羞。 昭国从先帝起,便一直重农抑商,高门显贵更是鄙夷商贾之户,先是宁北侯与商贾之女纠缠不清,后是侯府千金与商贾之子私相授受。秦明玉不气昏头才怪哉。 “姑娘是实在担心三姑娘,要不奴婢再去一趟?”绒秀道。 “不用了,这件事…咱们还是要装作不知情的好。” 叶泠雾心头惴惴,不由得暗骂:都说当官的薄情,没想到还真是,明明自身也没多高洁,却出卖自家妹妹。 青竹阁。 岳扬大阔步进屋,见沈湛坐在书案前翻看着知州府送来的税收账簿,抱拳道:“少主公。” “如何?”沈湛头也不抬道。 岳扬道:“回少主公,是三姑娘。” 沈湛道:“是沈盼儿的话,她为何那般吃惊?” 岳扬道:“三姑娘身边还有一个人,属下去查了,他是京城有名商贾裴南盛的十一子,裴淮。” 沈湛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蹙眉道:“还查到什么?” 岳扬道:“还查到他是随着宁北侯府南下而来,甚至是同一天进的城,而三姑娘最近频繁出府的原因,也是因为此人。” 沈湛眸色一暗。 岳扬咽了咽口水,道:“少主公,这事......” “先别告诉其他人。”沈湛打断。 岳扬眉头一挑,缓缓垂下脑袋,不敢吱声。 沈湛看他这副模样,不悦道:“你告知汐月斋那边了?” “少主公恕罪,一般这种事......您不是一向让属下告知主母做决定的吗?”岳扬声音越来越小,很是心虚。 沈湛拧紧眉头,半晌才憋出一句,“出去。” 岳扬哪敢置喙,转身就是“逃”。
第223章 裴家 天边刚刚泛白,叶泠雾便起身去正屋伺候。 喜鹊和探春将沈老太太扶着从里屋出来,叶泠雾忙奉上热汤,观其神色想来还不知道昨晚的事。 就在这时,身后的暖帘传来掀动声,叶泠雾回头一瞧,就见宣嬷嬷疾步走了进来,满是肃然道:“你们都先下去罢,这里有我伺候着就行。” 叶泠雾,喜鹊,探春应下,陆续退出正屋。 “发生何事了?汐月斋还是青竹阁啊?”沈老太太放下手中的热汤,多年主仆早有默契,就算宣嬷嬷还未开口,从她脸色就已大约猜到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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