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榕倒是规规矩矩,不像王辉只是朝张庭深拱手,而是先朝燕书承问安行礼,接着又是官遇水、张庭深。 王辉看他一眼,这宋榕是跟着燕书承一起来的,看来是一队,只是战况紧急,由不得他多想,两步向前仔细端详沙盘:“我一听瑞军突袭就赶紧过来了,情况怎么样?” 官遇水又无奈地将情况说了一遍,最后问:“你怎么看?” 王辉呸了一声,恶狠狠道:“这姜所岩自从到了乌口,隔三岔五派人来突袭,碰上赵灿这种,就多打一会,碰到徐鹿,就立马跑,跟个蚊子似的恶心!” 这话说的,倒像是有些看不上赵灿了。 燕书承眸光一动,这种情况竟然不是第一次吗? 这他还真不知道,这几日忙着赶路,和张庭深的信件往来也断了,他又不招乌口将士待见,来了也没人告诉他。 羽扇轻摇,他抬眸看了看屋内几人,官遇水不待见他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这位王辉虽然第一次见面,但看情况也不是好相与的,宋榕倒是向着他,但初来乍到,说话也没什么分量。 那么就只有-- 燕书承看向正认真商讨战事的张庭深伸手,眼睛一眯,还得从大彪这入手,反正也不是很着急,那等回去再说吧。 几人商讨一番,对这种情况还是摸不到头脑,官遇水只得下令让众将士做好准备,加强巡逻,便各自回去了。 回到院子,张庭深倒了一碗茶,商议了那么久,他还真有点渴了,又递了一碗给燕书承,笑道:“说说吧。” 燕书承装傻:“说什么?” “你在都督府那副样子,我一看就知道你心里有主意了。” “我什么样子?” “嗯--”张庭深故意上下打量两眼,打趣道:“就跟偷了鸡的狐狸似的,我编的都没这么像的。” 燕书承举起羽扇,然后在扇子后狠狠翻了个白眼。 “哎呀,没开玩笑。”张庭深笑着把他扇子扒拉下来:“特明显,也就官将军他们几个和你不熟,才看不出来的,快说,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燕书承点点头:“姜所岩这计用的太浅显了,想来是知道乌口没有精通兵法的人,才这么糊弄。” “就是很常见和很粗暴的在打击我军士气。”燕书承细心解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屡次派兵叫战,却又很快收兵,就算你们这些将领能绷住弦,下面的士兵可不行,久而久之就懈怠了。届时,他在进行突袭,大家也不会认真对待。” “而且我们本来就是守城,乌口两面环山,易守难攻,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很多将士会因此而懈怠。” 这个计谋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了,但乌口主将没有精通兵法的,又因为姜所岩威名在外,有所顾及,官遇水谨慎之下只会下令加强警惕,而不会主动出击,但这样反而更中了姜所岩下怀。 有些计谋就是这样,要对不同的对手使不同程度的计。 “那怎么在大厅不说?”张庭深有些焦急:“正好让官将军知道你的本事。” 燕书承反问:“我说了,他就会信吗?还不如回来后我告诉你,省时又省力。” “你的意思是......” 只见燕书承点点头:“这计不难破,待到下次瑞军来袭那晚,派个人去偷袭瑞国军营就行,瑞军驻扎在湘峡附近,那块树木草丛多,现在又临近冬天,干燥得很,连兵都不需要带很多,放把火就够他们乱的。” 张庭深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来:“那今晚不就成?” “哎--”燕书承拦住他:“别急啊,今晚不行,太匆忙了会打草惊蛇,我估计瑞军至少会再来三次,不用这么着急的。” “你给我讲讲乌口现在的情况吧。” “行吧。”张庭深看了他一眼,又挪了凳子坐下,既然燕书承说不急,那应该确实不急。 “乌口现在分成两派--” 以官遇水为首的西山大营来的将领一派,本来就驻守乌口的以王辉为首的将领一派。 “官将军地位更高些,但王辉他们一直对他有很大不满,觉得他太过温吞软弱。” 燕书承点点头:“看出来了。” 今日那王辉只对张庭深拱手打招呼了,视官遇水于无物。 “其实一开始两边情况没这么糟。”张庭深解释道:“乌口这边驻守将领人数能耐上其实都比不过西山大营这边,加上官将军指挥打了不少胜仗,所以王辉他们一开始也很听命。” “只不过从姜所岩来了后,情况就变了,官将军为人更谨慎些,怕中了姜所岩的计,已经很少迎战了,王辉他们很多是和瑞国有仇,才来驻守乌口的,这下子连仗都不打了,自然不乐意。” 张庭深无奈探手:“所以一来二去,关系就恶化了,我以前和王辉关系很不错,常常一起吃饭,现在也有些僵了。” 燕书承哑然,许久开口:“本来状况就不乐观,你们还搞内讧?” 第 33 章 “官将军年纪大了,是有些瞻前顾后。”张庭深夹了一粒炒花生,嬉皮笑脸道。 燕书承给了他一个白眼;“人家只比你大六岁罢了,说的好像大了二十几岁的样子。” 官将军今年三十有一,在武将中算得上很年轻了,按常理顶多做到参将一职,很少有人能向官遇水一样,空降乌口主将,从某一方面来说,和定国侯齐平了。 毕竟定国侯主要负责击退匈奴,而官遇水负责击退瑞军。 张庭深嘿嘿一笑,还是解释:“官将军之前不是这样,他之前可以称得上一句莽将,鲁莽的莽。但是吧,不知道该说他好运,还是谨慎,打仗总能化险为夷,要不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官职?比徐鹿还猛一些。但后来娶了媳妇,还生了一个宝贝女儿,一家子都还指望着他,他有顾虑了,怕自己出了事老婆孩子没人照顾,所以不敢冒险。” 燕书承点点头:“可以理解。” 为人父母的,总是要更为孩子考虑,多莽撞的虎人,为了孩子着想,都得三思行事。 天色已晚,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燕书承便回房了。 张庭深站在窗户旁,远远看见东园烛火亮起,这才放心去睡觉。 月色正好,秀宁宫,惠德妃穿着一身柔软宫缎,正抱着安乐公主,小声哼唱民谣哄她入睡。 金桃轻手轻脚过来,见这副景象会心一笑,小公主总算是好起来了,小声道:“娘娘,府里传信过来了。” 惠德妃点点头,小心地将孩子递给奶娘,仔细嘱咐道:“刚睡着,动作轻些。” 奶娘轻声应了,福了福身抱着公主去了内间。 金桃又为她披上一件斗篷,又将暖炉塞进惠德妃手中,心疼道:“娘娘对公主太好了。” 公主体弱,对羊毛兔毛等毛制品过敏,所以惠德妃在抱孩子时,要换下带毛皮的暖和衣服,秀宁宫虽然有地龙,只穿宫装还是冷了些。 可是娘娘疼爱公主,几乎每日都要亲自哄公主入睡,不过几日,手脚就开始冰凉。 金桃对公主自然也是喜爱的,只是比起她自小侍奉的惠德妃,又有些不能比了,心疼劝道:“公主身体已经渐好,娘娘不如交给奶娘,您也刚刚大病初愈,冻着了怎么办,您还有几天就要来月事,省的到时候难受。” 惠德妃拢了拢衣领,一脸不以为然:“本宫是她的娘亲,自然要对她好,行了,府里的信呢?” 金桃递给她厚厚一叠,由金粉信封包着,精美华丽,惠德妃面无表情撕开封口,掠过前面对她和公主的慰问,直奔最后一页。 金桃小心翼翼端详着她的表情,心情有些忐忑,好像自从公主生病,娘娘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常常直愣愣坐在床边发呆,很久不说一句话。 惠德妃冷着脸将信看完,一言不发地将这几张纸折叠起来,放在烛心上,一点一点烧完。 金桃有些手足无措:“娘娘?” 之前娘娘收到府里信件都可开心了,怎么这次...... “靠不住啊。”惠德妃愣了一会,突然又哭又笑,抓着金桃的手:“金桃,父亲和哥哥靠不住了,霖儿和安乐的前程,只能靠我自己!” 她早该知道的,比起自己这个女儿,比起霖儿和安乐这两个外孙,父亲更看重卫家。 这封信,几乎明摆了在说,霖儿可以不争,但卫家不能倒。 可是,霖儿若是不争,她和安乐又该怎么办呢? 金桃快要哭出声:“小姐,您要干什么啊,金桃替您去。” “不不,你不要插手,本宫心中有数。”惠德妃甩开她,有些神经质的在殿内转过来转过去。 几日后,瑞国军营主帐,姜所岩正在处理军务,一个小兵进来,下跪递上一份密函,恭恭敬敬道:“七皇子殿下,从都城传来的密报。” 陈副将接过,挥手让他退下了。 “殿下。” 姜所岩放下手里军务,接过来看,他是最经典的瑞国长相,白皮细眼,气质温润。细长的手指捏着有些发黄的信函,更显的如珍珠般细腻光泽。 “来,你瞧瞧。”他仔细将手中密函读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笑意,将密函递给陈副将:“你说这大庆,像个漏勺一样,四面透风。” 北面有匈奴,南面有他们瑞国,定国侯那边不清楚,乌口这可是在闹内讧呢,国内有圣母教已经和瑞国签订了协议,现在连后宫都不太平,要拿瑞国疆土换荣华富贵呢。 陈副将接过一看,也笑了:“这大庆的惠德妃竟然联系四殿下,闻绍临刚稳定了前朝,后宫又不太平了。” 竟然提出要拿大庆的五座城池,来换他们取燕书承姓名。 陈副将:“这大皇子不是嫡子,能否登基还是未知数,五座城池空口无凭的。殿下您怎么看?” 姜所岩看他一眼:“答应,稳赚不赔的事。” 闻绍临要收他已故太傅的独子作义弟,这个事他一听见风声,就派人盯着大庆京都了,毕竟闻绍临这种人,怎么会平白无故认个弟弟,内里总有些猫腻,所以这么些年,探子没少传信回瑞国。 但是,他看着那些消息,却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燕书承,一个被闻绍临宠坏了的孩子。 不通武艺,骑射平平,还不爱四书五经,常常逃课泡在钦天监,就算放在京都那群公子哥里,也称得上一句叛逆。 非要说的话,有几分文采,只是也不知道这几分里,有多少是因为他的身份所以旁人捧他的。 不过大庆皇帝是真的疼爱他,虽然没有封爵,但却给了他极其超脱的地位,满朝文武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句小公子,吃喝玩乐,也是走皇帝私库,比皇子还风光。 姜所岩轻笑着摇摇头,他若真取了这燕书承的性命,闻绍临悲痛之下,丧失斗志,他们便可趁势发动猛攻,直捣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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