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经年,情深如故,这家伙的执念可真是可怕。薛骆邶收回目光,暗暗想道。 当年真是打死他,他都想不到薛骆迁喜欢的人,居然是北冥晏,只是见过几面便喜欢上的北冥晏。 他这厢兀自想着,北冥晏究竟对薛骆迁怎么看,又想到,万一日后薛骆迁情伤深重,来找他哭诉,或者喝闷酒,他怎么安慰这可怜的孩子呢? 想想还有点爽,哈哈。 前边,北冥晏第四次对薛骆迁无力抗议:“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甚至在心中暗想:你若是想抱,也不是不行,咱们回去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抱,行不行?你爱抱多久便抱多久好不好?现下不行啊,你知道身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吗?你祖父也在啊! 薛骆迁压根就不理会他的反抗,叫他有些绝望,怎么他之前没有看出来,薛骆迁这么固执呢? 其实他倒也不是反感被抱着走,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反正他的腿受伤了嘛!只是他一早便注意到,有些人对他们摆出厌恶、不齿、不解,还有遗憾等等神色。 还是那个意思,他倒是没什么,可薛骆迁的名声不能不顾及,他不希望薛骆迁因为他,被人鄙夷。 他觉得这完全是为了薛骆迁考虑,怎奈薛骆迁不领情,一点都不体谅他,不免有些狼心狗肺了,越想越气,谁都有脾气,便索性挣扎着要下地。 薛骆迁箍了他两下,见他还不收敛,眉宇间一阵纠结,有点疑惑。 二人对峙了一会儿,北冥晏没人家力气大,还没等有气无力地开口,便听薛骆迁低着嗓音道:“北冥晏!” 这声音不大,只他二人听见了,可震撼着实不小。 北冥晏缓缓抬头,见薛骆迁似有些不悦,顿时不知所措:“……” 他愣了,薛骆迁估摸着也是觉得过了,压住情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没事……”北冥晏还没缓过神,恍惚发觉,薛骆迁很少这样喊他的名字。 “下次若想去哪里,要说。要告诉我。”薛骆迁道:“如今的世道,不是我们小时候那样,外面很不安全。” 北冥晏乖乖点头,如今他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薛骆迁这是在为他的不告而别生气吗? 薛骆迁状若漫不经心地问:“你很在意那个小姑娘吗?” 北冥晏摇头:“不。” 薛骆迁看了他一眼,他下意识躲避了这道目光,好在对方并不打算拆穿他的掩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执念过深,有时不是好事。” 说完自己也陷入沉默中。 若是说执念,自己这些年不也一样,对怀中这个人念念不忘,执念甚深。 北冥晏犹豫道:“你觉得……不可行?” 其实心里是知道答案的,只是仍旧不能死心,尤其是看到行川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更是愈发不可收拾地,想用她的血来救北冥晨。 薛骆迁道:“嗯。除非你想折磨你爱的人。” 没错。北冥晏讪讪地想。他知道,他不能,也没有资格折磨弟弟,让弟弟像行川一样的“活着”。 这个话题暂且搁置,他也不再有此打算了,忽然笑了笑。 薛骆迁看他笑,竟呆了一瞬,尽力克制着加速跳动的心脏,藏在几缕发丝下的耳朵由白,渐渐变成了粉色。 出了这片山野,路边停靠着十余辆马车。 薛骆迁将人一路抱进马车,让马车夫到旁边的马车上去,自己则亲自赶车。 北冥晏从帘后探出头,问道:“沐晨剑还修得好吗?” “能,只是会有瑕疵。”薛骆迁转身将递剑给他看。 沐晨剑在剑柄相接处,裂开了一道口子,这剑再用,必定根基不稳。 北冥晏心想,当真是犯了太岁,要么就是谁跟自己在一起,谁就会倒霉到家,逢山丢失,沐晨裂开。 沐晨剑便算了,算下来是薛骆迁送给他的及冠礼,那就是他自己的东西,虽然也很心痛,但远不及逢山重要。 薛骆迁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不怪你。当初爹一直有考虑融毁逢山,如今我丢了,他若是知道,不会怪我的。” “为何?”北冥晏不解。 逢山剑乃当世四大神剑之一,虽不是榜首,却名气最大,当年薛骆迁的父亲在碧落国,一把逢山神剑,一袭墨衣,逼退无数强敌,名声大噪。 “此剑损人精血,饮血,方可发挥其最大剑意。” “那你……” 薛骆迁安慰道:“我不常用它。只是……来找你,带着它罢了。” “……”北冥晏一阵慌乱。他有心问薛骆迁为什么找他,却又怯懦着不敢问,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薛骆迁顿了顿:“……不问我为什么找你吗?” 北冥晏赶紧摇头:“那个……在下面,朝星他为你说话,你们的关系很好吧?” 这番转移话题,实在不算精妙,薛骆迁的心隐隐沉了沉,不过还是按着他的路子接道:“说什么了?” 北冥晏的脑子一片混乱,只想尽快从眼前的情景脱出:“就是,南宫后卿说,你……” 随即又猛地住了口,接下来的话恐怕不能撇开自己了。 薛骆迁道:“那些我都听见了。” “……”爱慕、成亲,这些都也听见了? 此时众人纷纷上了马车,薛尧衫来看了看他们,行了两句分别话。 薛、姬两家人在此分道扬镳,薛骆迁便驾马行车回驿站,一时无话。 逢山剑没找到,薛骆迁自然还不会回家,一同回客栈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北冥晏还有点慌,不断想着方才。 方才,薛尧衫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地摇,要他办完了事,记得去薛家吃饭,老爷子还说要亲自下厨。 这让北冥晏非常开心。 马车疾驰,薛骆迁问:“冷吗?” “不冷。”北冥晏觉得这风吹得很舒服:“……骆迁?” “嗯。” “朝星的姐姐,可是玉秀坊的姬如雪姬姑娘?”
第49章 忆往昔百毒错事 “……是。”薛骆迁迟疑道:“他的脾气一向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姐姐的事,我也会替你解释的。” “这样好吗?还是我自己……”北冥晏迟疑了。姬朝星能不能听他好好解释都不一定,更遑论相信他:“……也罢,他应该也不会信我。” 薛骆迁回头看他:“我信你。” 夜空下,薛骆迁的双眼亮晶晶的,发梢扬在风中,叫北冥晏想起,当年那位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她说:“请公子帮帮我,我信公子!” ……北冥晏少时,曾在百毒门待过一段时日,因被外祖父一手栽培,又生在北冥家,自小与毒结缘,相伴长大,遂一向在江湖中有些虚名,十几岁的年纪便因研制出几种特殊的毒|药,而被叫做什么炼毒天才。 他本人并不在意世人是如何看他的,甚至偶尔会反感这个称呼,因为在他眼中,他不过是承袭祖业,比旁人多些时间钻研罢了,并不希望自己的勤奋努力,被什么天才之说掩盖抹去。 百毒门钻研毒功,自然与他家来往密切,更多次游说他外祖父北冥翩义,到百毒门做首席炼毒师,哪怕只是挂个名。 外祖父次次推却,百毒门门主便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某日,在又一次说服北冥翩义无果后,时任门主萧山红便说,既然北冥家主无心入世,不如叫小辈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这小辈,自然说的是北冥晏了。 北冥翩义不同意也不反对,看着北冥晏,询问意见。 北冥晏当年性子活泼,更与叶笑云混久了,不喜束缚,想着只要能下山,怎样都好,便一口答应。 北冥翩义也不阻拦,从此,百毒门便有了一位新晋炼毒师,北冥家的天才少年。 然而北冥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是他噩梦的开始。 虽说是加入了百毒门,可毕竟内外亲疏有别,百毒门又怎会真心与北冥家共事,时间一长,北冥晏也发觉了,自己只不过是在百毒门挂了名,门内机要一应事宜便算了,连正儿八经地采药炼毒,他也会被萧家人排挤。 渐渐的,他便也只将百毒门当做炼药工坊,平时做什么都单独出行,仿若不是百毒门人。 其实,本也就不是。 这寒来暑往的,过了些许时日,有一位姑娘注意到了他,私下来请他帮忙。 那位姑娘便是后来的姬如雪,姬朝星的堂姐,只不过北冥晏当时并不知道,因她一开始,并未使用真名,小心谨慎得紧。 她是来求一剂假死药的。 北冥晏记得很清楚,姬如雪的神色悲戚,仿佛天都塌下来了似的,几次欲下跪请求。 蜀国礼教天下闻名,男子皆对女子礼遇有加,这幅做派,给北冥晏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扶道:“不必如此!姑娘有难处,我自会尽力帮忙的。” 只是他也不免好奇:“姑娘为何需要这种药?请姑娘见谅,在下并非多管闲事,只是此类药物损伤身体,自然是能不吃最好。” 姬如雪泫然欲泣,这才诉清原委。 她的嫡长姐将要出嫁,只不过北冥晏当时并不知道,这位嫡长姐就是后来的姬皇后,姬家嫡母便急匆匆地,给家中的庶女们找婚配人家,长姐与了朝堂之中,姬如雪自然落在了江湖人家。 这看中了,是夏家的次子夏无殇,也就是后来的夏家家主。 姬如雪听闻,这位夏公子的性子喜怒无常,还未到成婚的年纪,已招了许多歌伎入府,实在不算良人,便想着推拒婚事。 可嫡母铁腕手段,独断专行,已经允了夏家,又拿捏着她与生母的性命,她实在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想着假死逃脱,一劳永逸。 北冥晏虽不知道她家的弯弯绕绕,却极懂世道艰难,女子不易,颇同情她。 对比她,自己那未婚妻薛天籁的命运,还算是好的了。 于是他一口答应了,替她做一味假死药。 只是他们都没料到意外这一层。 姬如雪偶尔来找他,或询问药剂进度,或带给他一些材料,被百毒门的人瞧见了一两回,以为他二人私下幽会。 北冥晏本就受排挤,自然有人眼红嫉妒他,觉得他仗着家世,来百毒门抢他人的机会,有心者便告到了百毒门和姬家上。 那日的事,北冥晏后来后悔不已,多年不能释怀,觉得因自己一时大意,白白断送了一条年轻无辜的性命。 姬家派人来捉姬如雪回去,姬如雪面对随意泼来的脏水,有口难辩,一时悲愤,竟当着众人的面,将北冥晏并未完善的假死药,尽数吞入腹中。 北冥晏反应不及,愣在原地,是最近的目击人人,亲眼看着姬如雪痛苦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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