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时旭东,“我还是趁早嘎了你吧。 ” 时旭东抿着嘴笑,像是个纯情男大学生——现在也确实是大学生的年纪。他继续试图勾住沈青折的手:“你再哄哄我吧。还想听。” 直到坐到酒桌上,沈青折都在后悔。 哥舒曜最好是有什么正事大事,要是给龟儿子过满月酒或者结亲这种离谱的事情,都对不起他哄了醋精狗一下午。 三娘子酒肆是家门脸不大的酒馆,但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天地,主要是卖酒,兼卖些吃食。哥舒曜专订了一间房来招待他。 哥舒曜等他落座,亲自给他倒满:“我自己带的,不是店里卖的官酒。” “确实不是,”沈青折拿起杯子,凑在鼻端嗅了嗅酒味,一股浓郁的香气,“春暴。御赐的酒。哥舒将军倒是舍得拿来招待人。” 春暴,秋清,桑落和酴醾,都是御酒。沈青折只在小德那里喝过酴醾,一种米酒,喝不醉人。 又被他挤兑,哥舒曜非常不爽——这是对心上人的态度吗? 但现在有求于人,他只能强忍着情绪靠近:“这不是有件事儿……” 时旭东立刻警惕地看了过来——说话归说话,挨这么近是干什么? 沈青折的余光扫到时旭东,感觉他无形的狗耳朵又竖起来了,于是伸手把哥舒曜往后推:“就这么说。” 哥舒曜恼羞成怒:“你以为我……谁愿意挨着你一样!” “不愿意不愿意,”沈青折立刻道,“快说什么事。” “我劝你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请你喝酒也只是有求于你,没有别的意思,”哥舒曜振振有词,“我们突骑施族一惯忠贞,我要为未来的娘子守身如玉,绝不可能答应你!” 沈青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噢。” 完了,他不高兴了。 但他又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委身于沈青折,绝不! 是沈青折喜欢他,又不是反过来,他得硬气起来。 他说:“沈节度,尝尝这杯春暴,陛下只赐了某一壶,都没舍得尝。” “你叫我什么?沈节度?” 他从来没有叫过沈节度这类尊称。也没自己谦称过“某”。 沈青折觉得好笑:“哥舒将军不说明白,这酒我便喝不下去。” 哥舒曜恼羞成怒:“爱喝不喝吧,惯的你!” “谁说不喝了?” 沈青折也好奇春暴的味道,刚要尝尝,时旭东伸手挡住他的杯子,不让他入口。 时旭东看哥舒曜就跟看潘金莲一样,对小叔子说“你若有心,就吃了我这半盏残酒”。 而且沈青折酒量差,之前喝剑南的烧春都能喝醉,更不用提清冽浓郁的春暴。喝多了酒,胃也受不了,按照沈青折那个破烂身体肯定要难受很长时间。 虽然老婆喝醉了确实可爱…… 就是因为太可爱,不能让外人看见。尤其是哥舒曜这种讨厌的人。 沈青折被他拦住,也是一愣,随即把酒杯递给了时旭东,笑了下:“时都头替我喝。我酒量差,免得哥舒将军说的什么我都忘了,酒醒了不认账。说吧。” 哥舒曜自己也斟了一杯,吞吞吐吐:“那个……某从将士里组了一个马球队,能不能给我,走走后门……” 沈青折一挑眉:“怎么走?” “内定个马球状元。” 沈青折:“……” 就这? 而且怎么别的不会,就学会贿赂主办方了? 他无奈道:“本来能让你参赛已经是妥协了。而且以哥舒将军的实力,足以拔得头筹,不必再走什么后门。” 虽然是拒绝,但哥舒曜听着还挺舒坦的。 不得不说,沈青折要不是存心气人,还挺会说话。 他长长叹了口气:“前两日听了句话,高手在民间啊……” “这样吧,”沈青折说,“要是喝过我们家时都头,就以优待此战将士的名义,让你们直接进入八分之一赛。” “我们家时都头”。时旭东立刻侧过脸看他,眼睛很亮,也很专注。 “好。”他说。 沈青折后悔了。 时旭东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喝酒不上脸,一杯接着一杯没有表情地灌,眼眸依旧深得看不见底。 沈青折两辈子都没有见过时旭东喝醉,下意识以为时旭东是海量。 但哥舒曜倒下去之后,时旭东沉默了几秒,有些迟缓地扭头看他:“我赢了,是吗?” 沈青折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时旭东执着地盯着他:“沈青折,我赢了。” 他愣愣点头,时旭东就凑了过来,酒气袭人。 他摸着他的脸,亲了亲额头,又往下亲他的眉骨,亲他垂下去的眼帘,接着很轻柔地吻着他的脸颊。 “时旭东,”沈青折抓住他的手,“还有人在。” 哥舒曜趴在凭几上,已经打起了呼噜。 时旭东扫了眼打呼噜的哥舒曜,满脸厌恶,又重新专注地看着沈青折,凑上来亲昵地亲他,亲得纯情又温柔,连嘴都只是挨了挨,蹭过嘴角。 他嘴上说:“我要在你老公旁边强奸你。” 沈青折:“……你喝多了吧?” “没有,”时旭东认真地说,“我没有喝多。” “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沈青折。你是沈青折。” 沈青折沉默了一小会儿:“……等着。坐在这儿别乱动。” 喝醉之后的时旭东很听话,老婆让他不动,他就一动不动。他觉得沈青折离开了很久,久到旁边那个吵人的哥舒曜呼噜都变了三个曲调。 时旭东依旧端正跽坐在矮榻上,背挺得笔直。 但他还能等到沈青折回来吗? 醉酒后的思绪变得支离破碎,他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荒诞的梦境。他是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依旧守在没有人会来的老房子里。等一个人。 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死在雨天的人。 所有的美好,都只是他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苦而编织的美梦。 他依旧沉默地等着,因为沈青折对他说了。让他好好等着。 他看着雕花窗,窗棂有一层又一层擦不干净的水汽,时旭东睁大眼睛去看,到处都是朦朦一片。 然后发现进来了一道身影。 “哭什么?”沈青折手里捞着干布回来,正准备给他擦脸,错愕道。 “老婆我好想你,老婆……”时旭东抱住了他,一边呜咽一边撒娇,“呜呜,青折,猫猫,我的宝贝……” 沈青折:“……” 呼噜声断了,哥舒曜似乎被吵醒,辨认了片刻,伸手抓住沈青折质问:“你为什么不答应我!你不是心悦于我吗?” 时旭东抬头,非常生气:“谁说我老婆喜欢你,你……你丫谁啊?” “你好可怜,时旭东,”哥舒曜慢慢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道,“他都不喜欢你。” 时旭东看着他,眼眶逐渐变红,泪水打着转,还吸了一下鼻子。 沈青折赶紧抱住他的狗头哄:“喜欢,喜欢,他乱说的。” “没关系,”时小狗抽噎着说,“猫猫,你讨厌我也没关系的……我喜欢你就够了,我会比所有人都爱你……” 沈青折觉得他茶死了,这么大一只非要装可怜,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莫名感动,摸摸他的脑袋。 他嗅了嗅沈青折身上的味道:“老婆好香啊……老婆让我操操……” 沈青折:“……”还是不要跟醉酒的人计较太多。 陈介然收到了三娘子酒肆里酒博士的信,说是沈节度找他帮忙。 他赶到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看见时旭东正抱着沈节度呜呜咽咽,很高的个子,非要挤进沈节度怀里。 沈青折无奈,指了下重新打起呼噜的哥舒曜,对陈介然说:“劳烦陈司马,帮忙把他送回军营。” 喝多了的时旭东根本没注意到老婆指的是谁,拽住了沈青折的衣摆:“我不回去,我不,老婆,老婆……你不要我了呜呜呜……” 陈介然愕然地看着时旭东。 时都头私底下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会不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被沈节度灭口?
第127章 春暴桑落 出于保命考虑,陈介然没有让其他人进来,自己努力把人拖了出去。“搭把手……搭把手!哥舒将军还挺沉……” 声音逐渐远去,时旭东依旧抱着老婆不撒手,抽抽噎噎地说自己不走。 “不走,”沈青折摸着他的脑袋,“乖啊。”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看到我。” “喜欢的。” “那为什么不见我。” 沈青折用尽耐心哄:“没有不见你,我不是在这儿吗?” “骗子。”时旭东说。 十年,连看都不来看他一眼。 沈青折耐心告罄,呼噜了一把他的狗头:“闭嘴睡觉,要吐别吐我身上。” 时旭东很听话,沉默地抱住他,枕在他腿上听他和别人说话。三娘酒肆的老板钱三娘进来,与他们说,刚巧陈司马与哥舒将军刚出去,坊门就落了钥,问他们今晚如何打算。 “这附近可有邸店?” 时旭东抬头看他的下颌,熏熏然地想,青折声音真好听啊。 又温柔,又漂亮。 要是身体好一点就好了,他想猫猫长命百岁,想跟他白头偕老。 交谈声还在继续,时旭东把脸埋进沈青折怀里,反复嗅闻他身上的味道,突然说:“你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怎么办?” 沈青折:“?” 时旭东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一点都不像喝醉了:“孩子长大了会越来越像我,会被发现的。” 钱三娘愕然看向时旭东,又看了看沈青折。 ……难道说是女扮男装?这倒是和那些蜀商流传的传闻对上了……等一下,会被发现?那个倒霉的丈夫是谁? 难道是…… 哥舒将军? 今日是哥舒将军宴请沈节度……沈节度滴酒未沾,难道是因为在孕期?……夫妻小聚,怎么带上了第三个人……哥舒将军刚刚叫陈司马带了回去。 钱三娘想通了,这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日后若是哥舒将军知道沈节度有孕,便可说是今夜之事。 现在看沈节度的小腹还没有显怀,估计是孕期不长,时间也能对上。 ……她会不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被沈节度灭口? 沈青折抬头看过来,钱三娘立刻道:“沈节度,奴绝不会向哥舒将军透露半个字!” 沈青折满心茫然,这跟哥舒曜又有什么关系? 他捏了捏时旭东的耳朵安抚,一边说:“无事,他发酒疯罢了。” 钱三娘连忙点头:“对,发酒疯。奴先走了,还要两间客人等着酒菜。若有事节度再唤奴!” 说完立刻端着胡木餐盘出了房间,生怕再听见一句不该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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