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幸亏是不知道为什么,否则一旦发现自己是中了这种药对着李眠枫流鼻血,肯定会琢磨得半夜三更睡不着觉,做梦都是自己给李眠枫赔罪。 但不知道并不妨碍沈祁犯蠢,吸气太过,血液逆流呛进了嘴里。他比李眠枫想得更希望能保住哥哥的面子,宁可把自己呛死也绝不敢咳嗽一声,立刻紧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然后从鼻子里喷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泡,啪得一下破了。 暗红的血点子溅得两个人一脸。 这不是重点,最大的问题是,还挺响。 沈祁整个人都蒙了,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脚步声再度响起,简直像催命的阎王找上门来。 当然,这阎王不要命,只是要把他的脸都丢干净。 隔着黑布,李眠枫看到张久山已经弓下身子,凝视着黑布后面,看起来马上就要伸出手来把布料掀开。 “掌门。”门外走进来个小弟子,“正天府的辜掌门来了。” 张久山直起身来,语气里满是诧异:“他来干什么?” 还嫌他不够乱吗,非要亲自上门找茬来给他添堵。 小弟子看出张久山心里不痛快得很,眼睛都不敢看他一眼:“弟子也不知道,只是辜掌门说有话要当面同您讲。” “不见!”张久山拂袖道。 小和山向来矮正天府一头,辜冰阳成天笑眯眯一张脸,却比他那个年年武林大会出风头的师弟更加深不可测得多,张久山本来不敢扫了他的面子。 奈何如今他心中揣着事,格外怕被辜冰阳这种老狐狸一眼戳穿,还不如干脆不见。 “呀,可是因为我不请自来,惹得久山兄不快啊!” 却听见人为到声先至,辜冰阳已经自己跨了进门。 看见张元平灵堂在此,他也有点意外,当即收敛了笑容,合掌静默拜了三拜,又给张元平灵位上了香。 起身却慢了一拍,双眼在张桌子上留连片刻。 “节哀。”他嗓音低沉,严肃时显得格外诚恳。 张久山沉默许久,叹口气道:“同样是掌门,辜掌门时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辜冰阳眉毛一抬:“久山兄何出此言啊?” “你那位好师弟在外头同情心泛滥,非要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无门无派的小子出头,你这个当师兄的也肯顶着武林大会这么大的摊子给他撑腰。我自己最心爱的徒弟死了,做师父的除了闷在家里给他上香,居然就能什么也不做,不是憋屈又是什么呢。” “张掌门这话说得诛心,”辜冰阳说,“但我觉得确实是事实。” 张久山脸更黑了:说话难听莫非是什么正天府人的必修武功吗? 辜冰阳又道:“不过如此说来,按久山兄的意思,你也觉得此事和我师弟看中的那位沈小友无关了?” 张久山狠咬后槽牙:什么叫多说多错啊,他平白无故跟着人发什么感慨。 末了却苦笑一声:“名字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替人出头的毛头小子,偷看能干出什么杀人的勾当。酒都不会喝,有本事给人下毒吗!” 藏在桌子底下尚在流鼻血的沈祁突然莫名其妙的被看不起了,感到很委屈。 难道练好武功不是行走江湖必备,学会喝酒才是成为大侠的首要条件吗? 辜冰阳一双浅色的眸子自下而上扫过张久山的脸:“张掌门这话,让我这个旁人听了,倒真像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似的。” 张久山的脸上闪过一瞬间不自然的僵硬,最终仍凝聚成一脸苦笑:“说什么呢,我要是知道,早就给平儿报仇了。” 他脸上虽然在笑,每一个字却都像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的,忽然又故作轻松道:“辜掌门是贵客,无事不登三宝殿,到底是为什么来我们这儿?” 辜冰阳像是被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一样,拍拍脑袋,又扫一眼灵堂:“在这里长篇累牍,恐怕打扰了逝者安宁,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张久山的目光划过张元平的棺材,那一瞬间,他眼里闪过歉意 愧疚和痛楚,终究若无其事般从那上面移开了。 “我徒弟死了,不是很有说话的心情,”饶是嘴上如此,他还是主动做了个“请” 的手势,引着辜冰阳往外走:“辜掌门就算是有正事,也请长话短说吧。” 藏身于桌下的李眠枫目送着二人一同离开卧房,深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刚刚隐约感觉到了,辜冰阳离开前的最后一刻,目光有意无意地和黑布之后的他交汇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错觉吧,李眠枫安慰自己。 辜冰阳知道他要来当梁上君子,但肯定猜不到他当的这么不君子。 桌下老鼠嘛这不成了。 大老鼠见尘埃落定,马上又变回了风雅的第一剑,从从容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才把那只还在流着鼻血的可怜巴巴小老鼠从桌子下面也掏出来:“行了,别藏了,人都走了。” 比起只花了一瞬就让自己恢复优雅的李眠枫,沈祁看起来要狼狈太多。 鼻血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李眠枫甚至萌生出了一种他怕不是要失血过多的担忧。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按在沈祁脸上:“擦擦。” 对方接过来,声音闷闷地从下面透出来:“对不起,弄脏了。” “无碍,送你了。”李眠枫心想这小孩还挺讲究。 沈祁脸上更红了:师父说,姑娘的手绢儿不能随便乱拿,否则就是非礼,但收下前辈的应该不要紧吧。 他擦了一阵,血才止住,又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一张脸。李眠枫这才有了同他说话的心情,拍怕身边的棺材:“你看清张元平的伤口长什么样子了没有?” “看清了。”沈祁说。 李眠枫欣慰:还行,没光顾着吐,是个有出息的。 “既然看清了,那我们回吧。”再不走一会儿张久山又回来了,他可不想再当一次老鼠。 “这便走了?”沈祁有些意外,“哥难道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知道。”李眠枫答得干脆,盯着沈祁错愕的表情好一会儿,深感有趣,才笑着说:“有个猜测,明天我们试试看。” 沈祁从头到尾蒙在鼓里:“如何试?” 李眠枫道:“明天我们重开擂台,你再上去首一阵子吧。” “这?” “就把你在张元平身上所看到的东西,用在明日上台的第一个人身上。” 沈祁瞳孔一缩:“莫非——可哥如何知道他会是明天的第一个人?” 哦,我不知道,李眠枫在心里说,我就是试试。 倘若辜冰阳和他心有灵犀,大概此时已经把张久山说通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李眠枫低下头,没有直接回答沈祁的问题。 “何事?” “把地上的血擦干净了在走。” 否则张久山还不得以为屋里闹鬼了。
第79章 交锋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他长得好看。 正天府要暂休武林大会,江湖上吵得像热油锅。 正天府隔天又说虽然现在真凶还没找到,但江湖大事为重,准备重开武林大会,江湖上又像是冷水泼进热油锅。 炸了。 张少灵拍着桌子狂骂李眠枫:“想停就停,想开就开,他是不是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我真想不通凭什么年年叫他们来操办这么大的正事!” “那是因为回回李眠枫都赢了擂台。”张久山冷冷道,“你若是有本事把他踢下来,再过五年自然轮到小和山说了算。” 张少源见掌门脸色不对,跳出来打圆场:“师兄心里有火气也是自然,不过正天府可能是也是不好过才有此下策。辜冰阳那天在客栈非要为他这师弟撑腰,打肿脸充胖子,焉知事后不觉得后悔呢。说不定是越想越觉得担不起耽搁了武林大会的罪名,这才忙不迭又要重开擂台。” 张久山似乎缓和了神色,忽然问:“你们真觉得是那小子动的手?” 张少灵怒道:“否则呢,哪有那么巧,说什么自己喝两杯酒就不省人事了?这事他脱不了干系。” 张少源做了个制止他的手势:“我们的确拿不出证据,但正天府如此袒护他,背后定有蹊跷。” 张少灵忍不住对着张久山抱怨道:“我是不懂,他们正天府再怎么势力壮大,在江湖上总要顾着自己的面子,师兄到底是怕什么不敢去同他们理论!” “我怕什么?”张久山恨铁不成钢,“我就不要面子吗!你们不是不知道平儿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躺在哪里?” 张少灵火气上来,也不管什么掌门不掌门的了,当下就回呛道:“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他人都死了,你就那么在乎那点面子。” 吼着吼着,突然又变了调。糙汉子的嗓子里染上哭腔:“再说,且不论他就是真去了又怎么样。平儿那样的孩子,你我哪个不知道,准定是谁杀了他,还要这般侮辱他。” 张久山铁青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闭上眼睛。 自己的徒弟自己难道不了解,他如何不知道张元平长这么大连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一下,怎么可能喝了酒就要跑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凶手特意引他到那里又将其杀害,便是笃定了自己会碍着这层面子不想声张出去,找个替死鬼匆匆了结。 至于半途中会跳出李眠枫来打岔,以至于他们没能顺利的处理掉沈祁这件事,就纯属是意料之外的变数了。 凶手必定是一个很了解他,也很了解张元平的人。 张久山合着眼睛,视野里一片漆黑。却有一张张脸逐一闪动,最后凝聚成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 如果真是他猜测的那样,那…… 他本打算让这件事就这样沉寂下去,顺便借着正天府的愧意帮小和山讨点好处。 可辜冰阳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方式,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堂堂一个江湖五派之首的掌门人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要帮他们小和山内部清理门户,但这个人情他拿的不亏。 张久山睁开眼睛,瞪住在一旁冲他吹胡子瞪眼的张少灵。 “既然你这么想要报仇,明日擂台重开,你不如亲自上去会会那个小子。” 张少灵听罢,脸色黯淡了片刻,忽然应道:“好!” 前日客栈交手,他已经自觉不是沈祁的对手。但盛怒之下,张久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他明知不能胜,却决定上台去斗上一斗。 纵使不胜,也要让众人看一看他们小和山人也是有血性的,非是人人都同他那个固执保守的掌门师兄一样的怕事。 张少源忙劝道:“师兄何必说这样的话呢,少灵就算是去了——” 也只能挨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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