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鲲鹏已老,西荒已去,沧海已绝,南冥已亡。可天地,依然辽阔而悠远,他心里,早已没有悲喜,却依然有着无穷无尽浓烈的化不开的眷恋,他想问,“南冥君……你,还记不记我?” 小小弱弱的婴儿,哭笑着搂着他,他便取名君夷,愿君平安!又抬头看了看这层层盖过的天际苍穹,他道,“我是你爹,夜层天。” ……
第68章 许久后,文舒见夜层天仍未答话,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仅那略显沉敛的神情,一手有意无意的慢慢端杯饮酒的姿态,不稍一会儿,便让文舒看出了些眉目。 “喂,夜星!你这不对啊!”文舒声音一响,把兀自沉思陷进回忆的人喊回了魂。 “什么?”夜层天似应非应的哼声。 “我算看明白了,你是在胆怯,担心万一夜君夷无法接受南冥君的身份,你怕自己换来的又都是白费,还怕他会认为这些是你的手段,那倒不如维持现状,什么都不做的好。”文舒试探。 “他可从没将我当成爹。”夜层天却道。 “嘿嘿,你们是吗?本来就不是。”文舒用眼瞟他,轻哼了句。 “所以,是我使的方式不对。”活该让他误会,近来夜层天感到自己越来越不能以一个血亲的身份面对他,不知为何,兴许就是那日夜君夷佯装无意般的喊着“夜星别怕”,无端让作为听者的自己感到心悸,以及不安。或许,南冥君对他并无所觉呢?会不会?毕竟那是多么久远的事,甚至连一场梦都算不上。 “你这是在弥补,还是特意为自己找的安慰?”对方道。 “弥补?他并不觉得是。”夜层天自嘲着笑了笑,为了那梁萧之死,他可是一直在“度日如年”般的苦心练剑呢! 直到这时,文舒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执着用心守了三千年的心意,仅仅只有自己知晓,便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那他也顾虑的太多了吧!当然,文舒并不知他俩这对父子在无恒宫的二十几年倒底又是如何相处的,但就目前这些情况来看,那一定是相当糟糕,所以他最近才会变得“六神无主”。 真是难得。 “本公子教你个办法,反正我看你和他如今处的是尴尬又别捏,不如就让他选择吧!很多事原来是怎样的或许也改变不了了,即使夜辰借着梁萧的身体去接近他,亲近他,最后,你不也强行亲近了他?”说到这里,文舒见对方微蹙起眉。 “你们目的不同,可说到底,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即不屑正人君子那一行,不如就继续风流下去,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一切吧!再说,你这三千年来的心愿,说穿了,难道不是为了睡他?” 文舒说到最后几个字,特意站的离夜层天远远的,就怕对过把那酒坛子砸过来。 果然,这话后,夜层天放下酒杯,表情带着凶煞之气,便要转身拂袖而去,他心觉自己太可笑,还真会花了时间来听这少年的一番狂妄之语。 “我看还是让魇把你抓回西荒,再这么下去,整个无恒宫都要给你害了!” “我不走!倩衫坊做的衣衫还没到,还有我的地魂还没还他,再说,你没理由让魇抓我回去。你,小心眼!”文舒见那身影依然朝外走去,好似根本就不想理他,急道,“夜星,你个没脸没皮的臭泥人!你自己的事儿别扯上我,你有种就告诉他啊!你守他想让他回来,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想告诉他你的心意和来不及做的事?什么让他看看人世景象,什么父子亲情,你就是龌龊!心思不纯!” 文舒站在门前大喊大叫,好在夜层天将他隔的离他们父子所居的院落很远,也便随他此番的“气急败坏”。 却正好遇到匆匆踏进来的吴伯。 “怎么了?”夜层天冷脸问,口气自是带了几分不善。 “我来通知小烛阴的,倩衫坊的衣衫赶制出来了,却没人收我们余下的钱,所以,我……”这俩人怎么又闹起来了? “这么快?”东西若不好,余下的钱也可以不给了。 “夜星,都快有一个多月了,你当才几天吗?本公子的倩衫坊可不缺人手!”说时,小烛阴跟了出来。 原来,据此后,已有一月了,夜层天有点儿恍惚,他们之间,竟再未有过接触吗?怎么会?没错,在夜层天的心里,他俩的心,终是离的太遥远了。 夜层天闷声叹出气,道,“走吧!” 吴伯不明所以,这是打算去哪?文舒则直接问了出来,“去哪?” “验货!”
第69章 倩衫坊果然是江南大户,这绫罗绸缎赶制的各色衣服还真是精致,摆在厅堂里的几箱成衣,一时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吴伯,把余下的钱交给他就是了。”夜层天吩咐吴伯将钱直接交给文舒。 “哟哟哟,不是要验货吗?难道不让你儿子穿穿看?”文舒意味深长道,随手拎起一件绣有银色莲纹的对襟长衫,继续赞赏,“我倒是也没发现,这些年倩衫坊里的绣娘,做工可真是越来越精细了,他穿这样的银白色,定比南冥时要好看……” 文舒满眼竟显得意,并未注意夜层天此刻暗沉的脸色,又道,“咦,他人呢?”这人当然就是指的此刻不在他们之间的夜君夷。 “禀宫主,少宫主仍在藏书楼里翻阅古籍,并没有来。”机灵的随从赶忙上前答道。 “如此看来,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我说夜宫主,这些年,您了解您那儿子的喜好嘛!”文舒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终于发现他们之间的问题还真是一桩桩一件件的复杂难解! “不关你事。”夜层天答。 一时,也令无恒宫里的几位随从对这少年公子产生了无比的钦佩,敢如此嚣张的对他们宫主说话,可真是大胆,遂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 文舒慢条斯理的将衣服叠好,放回箱子里,然后打趣道,“是不关我事,不过添衣纳服这种事,一向只有姑娘家会做,你这个宫主当的可真是笑话。” “文舒,你少说几句。”一旁的吴伯终于看不过去了,从方才见到这俩人到现在,彼此间的火药味儿就很浓,总感觉搞不好就要走火了。 文舒眯着眼继续看向夜层天,他可记得方才对酌那会儿,对方有多“别扭”,便道,“倩衫坊的衣服呢,不是拿来收藏的,那是给人穿的。无恒宫的夜宫主,您这是打算收藏吗?” 夜层天阴下脸,终于扭头就往外走,一时搞的在场几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不知这少年公子因何偏要去激怒他们那宫主大人,而他们宫主竟几番忍让后,拂袖走了?! 吴伯见夜星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反是有些担忧。 “你担心什么?他居然在这时候选择逃避,那不是白忙活一场?”文舒说完,“啪”的合上了面前的一只大衣箱。 吴伯不解。 “你就是只呆鸟!懂什么叫先入为主吗?那时候难道不是夜辰借着梁萧的身体去亲近他,反使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那现在呢,当然在他逐渐有了过去的记忆时,一并抹去那些误会,嘿嘿,他夜层天居然退缩了?” “哦,小烛阴,你这是激将法?”吴伯道。 “也许吧,毕竟南冥君对我有恩。”说完,文舒抬头望着天空,北冥可真是够冷的! 是啊,他文舒也很想问一句对方,南冥君,你当年为什么会“救”我? 那袭白衣长衫,神色沉敛安静的身影,当初倒底是怀着怎样的悲喜做下最后的决定呢? 人世所存,如今他若知晓了,又会不会喜欢呢?!
第70章 夜层天拂袖离去,自是向着无恒宫的藏书楼而来,说那是藏书楼有些夸大,不过是一间上下两层的暖阁,较其他的楼宇小一些,却又多了几分文雅。 书架柜间整齐的卷宗,定时也会派人来打理。四书五经以及历代的名著典籍,收藏颇丰,可以说是一应俱全的,其中最稀奇的就是许多别传野史,真假难辨,读来也是趣味横生。 以前夜君夷曾好奇过,他爹如何就对这些稗官野史感兴趣?此时再看,只觉心中感慨万千,道一句:非是局中人,又岂知局中事,想来就是这番道理了。 …… 再说夜层天,自那日早膳时,因与小烛阴暗暗试探了聚魂之事对夜君夷产生的影响,致使对方因感不适而产生晕眩,即刻夜层天将人抱回屋内软榻,又在对方咄咄逼人的各种提问下,无可奈何的将人弄晕,这些都是事实,可这之后的事,却早已不同了。 说的清楚一些,就是其后夜层天同夜辰,也就是那抹声音之间的争执,让躺在榻上的夜君夷原原本本,清清楚楚的听着的。只不过当时,夜君夷表现的极为镇定,不仅是安安静静的闭着眼,佯装着沉眠的样子,就连呼吸都平稳的让人察觉不出异样来。 这,难道不让人震惊? 也正是因此,夜层天便再也无法猜度夜君夷的心思,还记得当时,已同夜辰谈及完毕,屋内寂静无声,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夜君夷才睁眼,看着夜层天,却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真相?” 夜层天仍清楚记得对方坐起身后那一刹那的平静,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有惊惧愤怒,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很久,久到让人不能确定,他倒底在看些什么? 他的那些藏在平静下的淡漠,只恨自己不能伸出手去拥住他,然后告诉他一切,又或者反驳道,“不,不,那,那都不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或许这样做会令人好过些。 是呢!事到如今,沉淀于岁月背后的,连他夜星也生出了无穷无尽的私心,这私心便是让夜君夷在那个早上,亲耳听着他同夜辰彼此间,这场精彩绝伦的“揭发”!而夜辰的声音,对夜君夷来说更是致命的残忍!那是因为,这声音所代表的,是早已死去的梁萧! 这场预谋,不得不说他夜层天用了最直接的办法,也让夜君夷一针见血的听明了一切。梁萧,不过是夜辰“借尸还魂”的一抹工具,还是特意用来亲近他夜君夷的,至于目的,早已不用去深究……可这无疑是伤他最深的真相! 三千年后,他夜星也学会了“卑鄙”,懂得“尔虞我诈”的计谋,为达目的,终于做了“不择手段”的事。对当年血洗梵音寺来说,至少还能让他觉得问心无愧! 可那日早上的这场较量,自己想做的,就是让夜辰在他南冥君的心里划上一道裂口,深刻而醒目! 是啊,就是因为喜欢,因为无以言说的心情,才会执着如斯,万年如日,且是守的身心俱疲,万念俱灰,那也是他夜星自愿的。可倒头来,为何他们的关系又是这样的讳莫与苦涩?不,也许是因自己原本的初心变了,他夜星也会生贪念,也会有奢望,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看着他南冥君,长长久久的陪着他南冥君,他也想好好的爱他一场,是,就是要爱他!要霸住他!要占有他!不计生死!不要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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