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文舒哼出声,又坐了下来继续吃饭。 一旁的吴伯淡淡叹着气,不说话。 “你个呆鸟,你叹什么气,你就是太笨了!当年太相信他的鬼话,什么北冥君,北冥要是能有北冥君,早就没这些事了!”文舒看着夜层天抱着夜君夷消失在庭院中,回头又抱怨起吴伯来,想了想,只能无奈的一味摇头。 “也对,我痴长了这些岁月,也是老了,……可南冥君若能三魂聚身,难道不是好事?”吴伯反问道。 “好事?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身上这抹原本就是他的地魂,不过是对他产生了一点点的感应,就能令他晕过去,你觉得到时候他可以承受的住其他吗?再来,我不信夜辰,哦不对,现在要叫那人为梁萧,他就愿意舍命将生魂还来?要知道当年南冥君可是带他一同赴死去补那个大洞的,连问都没问过他,这事他一定恨着呢!还有夜星,哼,要不是南冥君给了他天魂的力量,他能不死不灭到现在?可天魂一去,你猜他夜层天是个什么结果,那就是灰飞烟灭啊!倒头来,还不都是一场空?”文舒一口气,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吴伯心里来不及想太多,但已听出了许多悲哀。 那时的鱼鳞少年,如今已入垂暮之躯,可想想这转眼一瞬,竟也到了这刻,又觉恍若隔世般的遥远。 南冥君当日的因果,最后依然逃不过这场尘归尘,土归土的命运。可,千年过去,总要有些不一样了,这逐渐演变的“不一样”便是天地间所形成的,谓之“人世”。 当年南冥君为了不使“人”因灵浊之气所染而变得善恶不明,血腥不断,便下了“七难”,将生命拉的尤自艰难坎坷,愿其能勘破杀伐争斗,愿其能悟得天地之道,更愿其能懂感恩,并享于年月的平安喜乐。再是,逼迫魇将浊气之源的西荒自沉于地底,将他的海市蜃楼一并封存下去,又用自己的地魂守住了烛阴,使得整个西荒的浊气无法漫出,还人世一片清明。 可那“七难之灾”,南冥君并未想到居然会随着人的死去而化成了七魄,七魄流入西荒地下,至此开启了这场谓之生死轮回的劫难。 或许南冥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数,可天地万物之生之灭,总需息息循环而往,又怎能将其扼杀?女娲当日所捏之人,朝生暮郧,又是何其的残忍?是,他南冥君没有办法去改变,但也不能放任不管!可他一定没想过,七难之灾却也会反噬于他自身,让他郧之未灭,成了七魄无魂之体!伴随着那抹最先赋予夜辰的生魂,一同纠结与撕扯,梁萧若恨他,也是必然。
第62章 夜层天将夜君夷抱回屋,安置在软榻上,却也未离开,坐于他榻边。见对方已渐渐平静下来,夜层天心里则生出更多的无奈。 今早这件事,本就是自己同文舒先前商量了的,打算试一试,看看夜君夷倒底能不能承受“聚魂”所带来的影响,没有想到只是微微的试探,竟能让他就此晕了过去…… 夜层天心下是一片茫然,这,不禁让人想起他年幼所遇之事,便是当年梵音寺里的那场阴诡棋局!是,那其实是一场让他以身殉命的祭祀仪式!直叫人怒的早已顾不上一切,便是当着他的面,徒手血洗了整个梵音寺!!鲜血铺天盖地,如判官手里的赤色判笔,所过之处皆是血流成河。此刻想起,仍能让人感到那些深不见底的后怕! 是,便是因自己的疏忽,当年差点失去了他! 夜层天看向软榻上此番兀自沉睡的夜君夷,不经让人目光变的濯然,再无避讳的升起浓烈的炽热来。对方薄唇微抿,颊色玉清,眉目里多了些温润,少去平日里那些故作内敛的端方与冷漠。 是啊,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要紧,在他夜星的心里,他南冥君几千年都未曾变过!是,他怕寂寞,又渴求陪伴,但他仍会放手,不忍拒绝。他呀,便是那个深谙天下,心怀感恩的南冥君,让岁月无情鞭笞,让命运无情束缚,挣不开,逃不过,却仍是淡然含笑。 直到最后,他都宁愿用自己来换这个世间的安详。西荒因他沉底,北冥因他筑起万里雪山,东礁大地转眼间化作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而南冥,成山成林后,融于了山川水泽间。刹那间,虚弥之海随南冥山一同消失于那片炸裂的天光下,四荒之地发出了一声沉沉的悲鸣,是因他肃清了原本的狰狞?还是因他重塑了未见的险恶?这些,已没有谁可以回答,也没有谁可以评判了。 千万年就这样转瞬而过,在这人世的复杂与繁华间,他若再是见到,又要作何感想呢?…… 会不会即吃惊又惊喜?又或者多些失望与落寞呢? 夜层天叹气,伸手轻抚夜君夷微凉的额头。 这世间,终不会如他所愿吧! 就说那场梵音寺所谓的江湖棋局,便是将年幼的他从自己身边拐走。此间谣言也不知是如何传开的,说他夜君夷是妖魔鬼怪,又传他是释迦摩尼的转世,其中竟是些千奇百怪,耸人听闻的故事,竟能成为江湖那些年里的奇闻异事! 他可以不去介意那些空穴来风的谣传,又因自己深居北冥之地,不与江湖有太多瓜葛和纷争。但,即使是这样,还是让有心人起了邪念!所以,后来他亲自动手,一朝血洗了梵音寺,才让整个江湖噤声,也让无恒宫令人闻之色变。 夜层天因沉于太多的过去,一时没有察觉夜君夷已睁开了眼。 然,夜君夷也没有动,就此安静的看着对方,感受着自己额头上传来对方手掌上的那抹温热,再是他长长的衣袖拂过自己面颊时,带有的那股清冷香气。他爹面色平静,目中幽深,好像因什么事,而沉入了思考中。 夜君夷从未想过,世上有什么事能让他爹这般专注,而自己又一次回想起昨夜那场似梦非梦的景象。 直是听到夜层天低转如絮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方响起,“好些了吗?” “爹,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昨晚的,都是真实存在过的?虽然还不完整,但那景象中的,那个南冥君,应该就是我……”没错了三个字夜君夷怎么都说不下去,他怕自己这么肯定之后,对方会尴尬,他居然会忧心起他爹的尴尬…… 无疑,在那场令人大骇震惊的梦里醒来,夜君夷依然没有从中缓过神。 他的脑海里毫不停歇的涌起那些碎片,虽然未能拼凑完整,可每一幕的青山绿水,每一帧的暮色朝霞,不都是最好的记忆?与其说这是想告诉他些什么,不如说这就是证明,证明他们曾经相识相知,他们本为自己所有! 是,他们曾并肩看过云起,曾闲坐听过雨落。弥足珍贵又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第63章 夜层天静默于侧,竟产生了想要避开夜君夷此番的凝视。 是啊,他那两道至清的目光里,让自己看的再明白不过了,与其说他在问是不是,倒不如说他是希望能从自己这里获得更多的回忆。 “你告诉我,那些……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夜君夷猛的抓住夜层天想要从自己额际撤走的手,重复着,不依不饶。 而这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不是能用一句“是”或者“不是”来解释的。所以,夜层天任夜君夷拽了自己的手,并没有开口。 “那五行阴阳剑呢?根本就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对不对?”夜君夷说到这,竟也把自己给震住了,随之脸上浮起一层羞怒之色。所以说,那是因为,不!应该说是出自……他对自己的喜欢?他这“爹”不能说出口的喜爱? 可,他们又不是父子!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什么不说!他为什么就不能说明白!! “你告诉我!”夜君夷双手搂掐着夜层天的肩,使了劲的摇晃,他要知道所有的真相!不知为何,这一刻,夜君夷急的眼中都是一片雾气,同时也模糊了对方的脸,彼此相似的脸! “君夷……”夜层天淡淡的喊,似是想要阻止,又带着更多未明的情绪。 “别叫我君夷!你,叫我本名!”夜君夷听着自己毫无理由的质问,内心也因此狂跳不止。 夜层天则自然的闭了闭眼,让人觉得他似乎正准备着怎么接话。 突然,夜君夷眼前一黑,瞬间便倒在了对方的身上。 夜层天顺势接住这袭薄衣长衫柔柔软软的身躯,竟有些怔了,若是再让自己这么搂下去,那一定会让一切变的万劫不复!夜层天深深看着对方,稍后,便将人拢进了被褥里。 真相? 这原本就是一场抉择,也是他和夜辰之间的一个约定,南冥君若能三魂聚身,恢复记忆,那么到时候,他甘愿灰飞烟灭,而夜辰则可入轮回,真正作为血肉之躯得以存在的人,而非是这一抹因南冥君生魂未灭,只能在人世辗转寄宿的魂!
第64章 “都到了现在,你还觉得他待你我是好心的?” 那抹声音终于又响起,促狭间不减讽刺之意,“当初南冥君给了你不死不老,不生不灭的天魂,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东西终有一天居然还是要还回去的。”说完,那声音发出一阵嘲笑,接着又道,“正因为这样,所以你也没有他给的那七难。可怎么会想到,如今七难化为了七魄,没有这七魄,你竟入不了轮回!若再没了他的天魂,你只能灰飞烟灭了去!”那抹声音的弦外之音问的很明白,说的就是,为了让南冥君回来,或许只是让他忆起从前罢了!他夜星便要自行选择消亡!值得吗? “所享所得,即使皆因他起,又如何?”夜层天平静的回答,接着又反问了一句,“难道你心里就不希望自己能够去轮回?” “夜星!别用你的那套道理和我说话,我和你不一样!我能答应你,是因为我不稀罕他给予的!但你至今还是不明白,他南冥君倒底要什么!” “所以,你才会寄宿在梁萧身上,那样去接近他!”夜星愠怒,语气竟如一把利剑穿破了那声音。 “是!又怎样!呵呵,南冥君,他的寂寞,他的孤独,他的自私,为何要让你我来还?他就是因为这些得不到,才诱骗你我吞了他的心头血,便要求陪他长长久久?而我,根本不稀罕!” “你住口!”夜层天斥声。 “难道不是?他当年即放我下山去,又为何要拿生魂束缚我?这生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即便到最后,他都要拉我一起去死!”那声音又扬起一番笑声,“怪只怪,世事无常,天道轮回。” “不管怎样,南冥君未曾伤害过谁。但夜辰,你也别忘了,梁萧却是因你而死,你变了……” 这才是真相…… 夜星重复着叹道,“夜辰,你为了能轮回,修了七魄,所以,是你变了!” “不,我只是守着我自己。待他恢复记忆后,我一定要问一句,为何当初要选择我同他去赴死,却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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