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又一转,那个砸死了人的孩子被人绑在台子上,神情空洞,如同没了灵魂的木偶。 台下的人们举着火把,肆意辱骂诘难着台上的孩子。 后来村子里发了大水,没有人去管台上的孩子,纷纷作鸟兽散。 那孩子被他的母亲救了下来,被抱着往山上跑去。 大水过后爆发了瘟疫,人心惶惶。染病的,没染病的皆是一脸愤慨:“都是那个怪物,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 被称作怪物的孩子正倚在父母的怀里,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看着染了瘟疫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孩子的内心除了惧怕之外,还不可抑制地涌起一阵快意。 死得好!死得好! 你们都死了,就再没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缩在母亲怀里的孩子如是想,脸上露出欢欣的笑,没有人看见。 孩子的父母见死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害怕,便带着孩子逃出了这个地方。 谁知道那孩子的父母也不幸染上瘟疫,半路上死了。 孩子伏在父母的尸首上哭得天昏地暗,他是希望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去死,但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他的父母。 直哭得累了,孩子才停下,用手刨着地上土,十指被磨得鲜血淋漓指甲断裂,他却全然不顾,直到挖出一个够埋下两人的坑才停下。 孩子将父母葬了,磕了三个头,继续往山下走,然后昏倒在冀州外。 再醒来时,却发现他正被母亲抱在怀里。安然的怀抱依旧那么温暖,带着皂荚的清香:“我的平儿,你太累了,好好睡上一觉吧。” 平儿…… 他有多久没听过别人这样唤他了?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觉得鼻头酸酸的,泪就要掉下来。 安然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他惬意地闭上眼,半睡半醒间,又听得有人唤他:“哥哥!”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嫩黄色的身影,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 他忽得想起他的父母已经死于瘟疫,哪会有人再唤他一声“平儿”? 段月容闭上眼,泪水滑了下来。他看一眼安然慈爱的脸,咬咬牙,一把将她推开。 一睁眼就看见又惊又喜的温明仪和万俟灵二人。 万俟灵道:“谢天谢地,月容哥哥你可算醒了!” 段月容想起来,却觉得浑身无力,只得作罢,问:“我昏迷了多久?” 万俟灵伸出两根手指:“快二十天了!” 段月容有些惊讶:“这么久!” 温明仪有些自责,道:“月容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金钱白花蛇给咬了。幸好你没事,不然只怕我这辈子都寝食难安,一直活在愧疚中了。” 段月容笑道:“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被金钱白花蛇咬了我都能活下来,足见我是个福泽深厚的,将来啊一定福运昌隆!” 温明仪和万俟灵皆笑着迎合他。
第二十二章 试炼结束 万俟灵又采了些温养的草药,段月容修养了一天,觉得不再那么浑身无力了,三人才继续赶路。 也许真应了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一次没走几里路就找到了合适的地儿,段月容身子刚好,温明仪不敢让他太劳累,怎么也不肯让他帮忙,只让他坐在一边好好休息就成。 后面的日子倒是没那么多幺蛾子,对付蛇虫鼠蚁,他们有驱虫的药;对付豺狼虎豹,他们早在营地附近设下了机关陷阱。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一日清晨,三人估摸着三月之期已到,便早早起了身,等着暗影楼的信号。 果然不出一刻钟,就见一只苍鹰盘旋在天空,片刻后俯冲下来稳稳当当落在段月容肩上。 苍鹰腿上绑着绘有血色云纹图样的信筒——果然是暗影楼养的信鹰。 段月容取下纸条,见上面写着:“三月之期已满,前往此处有人接应。” 纸条背面绘着地图,出口处用朱笔做了记号。 段月容笑眯眯对两人道:“咱们可以回去了!” 两人脸上露出喜色,尤其是万俟灵,只听万俟灵道:“咱们可算能出去了,这破地方连水池都没有,澡都没法子洗,回去了我一定要痛痛快快洗个澡!” 万俟灵是个爱漂亮的姑娘,千绝林里最让她难以忍受的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而是根本没有水来供她沐浴。每日只能早早起来,收集树叶上的露水,草草地擦拭一遍了事。 有了地图,找起出口来就方便许多,走了三五个时辰,就依稀可见十来个骑着马的人,皆穿着绣着红色云纹的黑衣,正是暗影楼的教头。 三人一人上了一匹马,教头便策马往暗影楼的方向奔去。 段月容骑在马上,一路沉默。来的时候有近百人,回的时候只余寥寥十来人,足见千绝林之凶险。 一回暗影楼,段月容便率先回竹林小筑沐浴更衣,而后便马不停蹄地去给段淳风问安。 段淳风看着比去时消瘦许多的段月容,叹道:“千绝林里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你能活着回来是上天庇佑,也是你的本事。但是——” 段淳风话锋一转:“有一件事你做的让我很不满意,知道是什么吗?” 段月容答:“孩儿愚钝,还请父亲指点!” 段淳风冷哼一身:“就是为救温礼险些丧命!若不是你运气好,只怕就死在那里了!人在江湖讲义气是好事,但是重感情未必就是好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温礼和万俟灵不如你想的那般有义气,像白木一样将你弃之不顾,那你岂不就没命了吗!” 段淳风缓和了语气,继续道:“成大事者,当无情无欲,不被虚无缥缈的感情所困扰。以后你若再像个女人一样,将感情放在第一位,那我只好替你解决那些麻烦!” “像个女人一样”如同一把刀,狠狠扎进他心里,但说这话的人是他的父亲,他怎能生自己父亲的气?便乖乖应道:“孩儿多谢父亲教诲,孩儿以后定将铭记于心,绝不再犯!” 段清歌得知段月容回来的消息时刚刚午睡起来,正坐在榻上逗猫玩儿。听说哥哥回来,喜得一下子跳下床,将桌上的点心挑了段月容爱吃的梅花糕和定胜糕,一手端着一碟,急匆匆往月见湖跑去。 段月容给段淳风请完安回到竹林小筑,还未等坐下休息,就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这声音估计还没穿鞋。 一转头,果然看见段清歌一手端着一碟点心,穿着寝衣赤着脚,站在门口笑眯眯看着他,弯弯的眼睛如同天上的月亮。 段月容一把将段清歌抱起,放在凳子上,蹲下身捧着她双足仔仔细细查看,见只是沾了些灰,并没有蹭破皮才放下心来。 细长的手指一弯一弹,在段清歌眉心留下浅浅一道红印子,问:“以后还敢不敢光着脚往外跑?” 段清歌将点心放在桌上,双手搂着段月容脖子撒娇:“人家这不是听到哥哥回来,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嘛!” 白皙的双手捧着段月容的脸,左看右看,好半天才道:“哥哥瘦了好多。” 拈了一块梅花糕,塞进段月容嘴里:“这是哥哥最爱吃的糕点,你先垫垫肚子,待会儿我让侍女做一大桌子的菜,给你好好补补。” 段月容咽下糕点,笑道:“还是我们囡囡最体贴人。”
第二十三章 回春谷 回到暗影楼没几日便是七月初五,段月容十一岁的生辰。 这天,段月容还没起身,就听见段清歌风风火火唤他的声音:“哥哥!哥哥!” 接着,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一把掀开,早晨带着湿意的凉风吹得他一个激灵,一瞬间睡意全无。 段月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囡囡,这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呢?” 段清歌扯着段月容衣袖,把他往床下拉:“今天是你生辰啊,而且爹爹说要带我们去回春谷,和谢叔叔一块给你过生辰!” 仍然带着睡意的声音有些沙哑:“回春谷?” 回春谷谷主谢春来,江湖第一神医,传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就连春晖堂的木长老医术与之相比,都要稍逊一筹。 谢春来与段淳风私交甚笃,段月容是知道的。 每逢佳节或是每年腊月廿八日,段淳风都会带着段清歌去回春谷,一待就是三五天。 往年,段月容心里好奇,总是求着段淳风带他去回春谷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神医,段淳风总是不肯。 今年,段淳风肯主动提出带他去见自己的老友,是不是意味着在段淳风心里,他与段清歌是一样的了? 这个认知让段月容欣喜若狂,生怕让父亲等得着急,便急急忙忙梳洗更衣,跟着段清歌下了栖霞山。 段淳风一身黑衣,身后一辆马车。段月容见了礼,等段淳风先上了马车,又将段清歌抱了上去,自己才跳上马车。 一路上段淳风一直一言不发,段清歌兴致勃勃地向段月容介绍回春谷,段月容一直默默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挑一两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问她,段清歌总能答得十分详细。 回春谷地处偏南,四季如春,谷内种着大片大片的杏花。 杏花经过谢春来精心培育,四季常开不败,堪称一大奇景。 故此回春谷又叫杏花谷。 距回春谷入口十来丈,段淳风便让车把式停了车,三人下来一路步行到谷内。 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十三四岁,穿一身绯红色的罗裙,绣着净白的杏花。 小姑娘柳眉杏眼,肤白如玉。嘴角微微上扬,天生一副笑脸,看着很讨喜。 相貌清丽的小姑娘俏生生立在杏花林中,美好得如同一幅泼墨画。 段清歌一见这红裙小姑娘就扑了过去,嘴里叫着“云深姐姐”。 见段月容一脸疑惑,段淳风道:“这是春来的徒弟,谢云深,比你大两岁,你也跟着囡囡叫姐姐就是。” 段月容依言上前,稽首道:“月容见过云深姐姐。” “哎呀——”谢云深热情地拉住段月容的手,“你就是段叔叔的儿子月容吧,我听段叔叔提到过你,果然长得极好看,像菩萨座下的小金童!和囡囡站一块,就是一对金童玉女!” 以段月容的性子,被人夸好看,他是绝对会理解为一种讽刺。可看谢云深那明星似的眼,他却生不起气来,反而有些局促:“云深姐姐过奖了!” 段清歌哼一声,将段月容的手抽出来,紧紧挽住他胳膊,微扬下巴:“那是自然,我哥哥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 段淳风轻咳一声,打断三个孩子:“云深,还不快快领着我们去寻你师父去!” 谢云深撒娇一样搂着段淳风胳膊,脆生生道:“瞧我,见了月容弟弟一时开心过了头,竟然忘了段叔叔,该打!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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