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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悄悄拉了陆卓一把，压低声音向他说道：“校尉，将军让我看着您，不让您多喝酒。” 陆卓满不在意地向他一摆手：“一坛怎么能算多？” 陆卓向倪宣举起酒坛，倪宣亦豪爽与他对饮。酒过三巡，倪宣也打开了话匣子，不知怎么竟提起当年陆卓还在京城时，中意陆卓的范家二姐，却原来二姐已经嫁给倪宣为妇。 对于范家二姐曾经对陆卓的青睐，倪宣好像全不在意，反而扶着酒桌向陆卓感慨：“我家娘子在家中也曾提起过校尉，直说校尉真不厚道，若早早告诉她，你不喜女子，她也不至于生了那份痴念。” 陆卓只笑眯眯地喝着酒，他这些天在燕州被裴翊管着不让喝酒，离开燕州裴翊还塞了个跟班来看着他，此刻终于能喝上几口，他可不想因说话错过。 两人一人喝，一人说话，倒也算宾主尽欢。第一坛酒喝到只剩下一口，陆卓忙抬头要让小二上第二坛时，忽地外面吵将起来。 三人停下动作，齐齐向外面望去，却是酒肆外面的桌上有十来个地痞围住了两桌客人，说是他们忘了交过路费。 “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给你交过路费？” 客人中一个身材精壮的黑面伙计愤怒地站起身，站到地痞头头前面质问道。一个打扮像是掌柜的书生忙拦住了黑面伙计，又拱手向地痞说道：“是我们不懂规矩，得罪各位爷。” 她命人送上十两银子，含笑道：“小小心意，为各位爷添些酒钱。” 陆卓一眼看出这位掌柜是女扮男装，扶着酒坛偏头看了看掌柜和伙计，见那掌柜行事有条不紊，三言两语便将这伙地痞劝退，心道怪不得人家能当掌柜。 陆卓仰头喝光酒坛中最后一口酒，正要起身，却见那地痞头头走前忍不住调戏地往那掌柜脸上摸了一把，掌柜还没发火，黑面伙计先跳了起来，把那地痞头头按在地上打了起来。 掌柜怎么叫停手，黑面伙计都充耳不闻。 地痞们一见自家头头被欺负了，也跳脚起来，一群人涌上前来就要收拾掌柜等人，酒肆中其他人全不敢管此事，倪宣见事情闹得不像样，正要起身喝止，却听空气中‘嗖嗖’数声。 那群地痞蓦地捂着手惨叫起来，却是不知中何处飞来数支筷子插进他们手中，酒肆中的客人见到此景，都难免觉得手上一痛。 地痞们捂着手掌向四周望去：“是谁出手暗算！” “是我。” 陆卓慢悠悠地走出门外，他身姿不俗，再加上刚才的出手，一看就是高手。地痞围在一起满脸忌惮地看着他，不待他走前来，便抵抗不住心底的压力，如鸟兽状散了。 终于被伙计放开的地痞头头刚从地上爬起来，就撞上陆卓不善的眼神。 地痞头头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咧咧着：“你给我等着！”然后也跑了。 一场大戏就这样散场，真是好没意思，陆卓撇撇嘴。那掌柜带着伙计上前相谢，听到那掌柜的名字，陆卓忽地愣住，问道：“掌柜可是青州人士？” 掌柜吃惊：“侠士如何知晓。” 陆卓又问：“掌柜在青州的家中可是有两个侄儿？” “你、你怎会……”掌柜指着陆卓半晌不能言，说起那两个侄儿眼眶里也有了些泪意，“确有两个侄儿，只是青州水灾过后，家人尽散，两个侄儿也一并不见踪影了。” 陆卓闻言笑了起来，说来真是玄妙，这位掌柜竟是当日裴翊在京城救下的那两个小孩要寻的亲戚，陆卓在京城时没有寻到她，却没想到在这里寻见了。 陆卓向掌柜说起她那两位侄儿的下落，掌柜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该不该信陆卓，只怕希望越大最后得来的失望越大，且陆卓说她的两位侄儿现寄居在相府，相府这种地方岂是他们能去的？ 掌柜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心情也渐渐低落下来。 陆卓也懂她的心思，正好倪宣也是要回京城的，便将他们引见给了倪宣，陆卓将事情简要与倪宣说了，只说若掌柜不好进相府的门，还请倪宣帮忙引见一二。 听陆卓说倪宣是京中校尉，说起侄儿寄居相府一事时神态也不像作假，掌柜心底又泛起了一丝希望。 倪宣笑道：“掌柜放心，既然他说了你侄子在相府那肯定就在相府，你眼前这位陆爷可是相府的贵婿，他岂会拿这种事来骗你。” 陆卓笑了笑，只道：“倪兄莫开玩笑了，若是这几位兄弟要上京寻亲，还请倪兄代为照拂。” 车夫在旁边看着他装作淡定的模样，暗自腹诽心里只怕不知得意成什么样了。 安排好寻亲之事，陆卓向倪宣告辞，刚刚走出酒肆坐上马背，便见掌柜追上来，拱手向他谢了又谢，高声说道：“还未请教侠士大名？” 陆卓正要脱口而出‘塞北客’，又想起塞北客已经死在均州，忽然在塞北诈尸对江湖朋友也不大好交代。 陆卓想了想，拉着缰绳向掌柜扬眉一笑：“在下塞北陆卓。” 往日种种不可追，他从前不愿以自己的真实姓名行走江湖，现在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 说罢，他拉起缰绳两脚一动，那马儿便仰蹄飞奔起来，车夫忙驾车跟上。 陆卓向前行着，江湖的风雨好似就笼罩在前方，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知道裴翊就在家里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结局是早就定好的，可惜写出来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后面还有两个番外，一个初遇，一个成亲。
第111章 初逢少年时 番外一 险些刺进胸膛的银枪让陆卓狠狠吃了一惊, 虽然他及时用手把住了枪尖，但是面对自己险些丧命这件事，陆卓还是免不了心头狂跳。 可笑的是武林中多少高手都没能要了陆卓的性命，今日他却险些死在战场上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中。 若是被杨傲那小子知道, 不知要嘲笑陆卓多久。 陆卓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更像在看一只从地狱归来复仇的怨灵, 眼中的业火似要燃尽整片旷野，陆卓这时才意识到四周躺多少北蛮士兵的尸体。 在北蛮人大胜的战场上, 有这么一个角落存在着这么多的北蛮人的尸体, 足够说明这里的异常。 他究竟靠装成死尸杀了多少北蛮人？即便被血污沾染了脸庞，但他看起来仍旧是那么年轻, 比陆卓恐怕还要小上好几岁。 十五还是十六？这样的年纪的少年人本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的。 陆卓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同时提高声音向眼前的‘怨灵’喊道：“我是大郑人！” 大郑两个字似乎触动了‘怨灵’的心, 他被陆卓反压在身下，皱起沾满血污的眉头，仰头仔细打量了陆卓片刻，啐道。 “这张鬼脸也敢自称郑人！” 这就涉及歧视了，怎么丑人就不配当大郑人吗？陆卓心里为天下丑人鸣不平，握着枪尖的掌心传来的疼痛也令他不悦。 陆卓敬重为大郑而战的塞北将士, 但不代表他该接受这种对待, 他千里迢迢赶来是为了救人，又不是为了伺候谁当大爷的。 彼时仍旧年少, 尚有些少年意气在心头的陆少侠，被这‘少年怨鬼’啐了一口后, 脾气也上来了。 他右手捏着那银枪的枪尖, 直接折断了那少年手中的银枪，左手向着少年身上各大要穴拍去。 顷刻间, 少年便再也动弹不得，瞪大眼睛躺倒在地上，怒视陆卓。 陆卓咧嘴笑起来，笑容扯动脸上僵硬的脸皮，看起来十分的阴森恐怖。那少年被唬了一跳，脸上露出些许空白，似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甚至还是个会被这种把戏吓到的孩子。 陆卓几乎有些怜惜他，可惜陆少侠今日怜惜的份没带出门，他恶劣地低头凑近少年压低声音说道：“你说对了，我确实不是大郑人，我就是北蛮人，今日我便要救你一命，让你尝尝受北蛮人恩惠的滋味。” “你……” 少年闻言既惊又怒，张大嘴巴想要怒骂陆卓，可怜身受重伤，惊怒相交之下气血涌动，竟被气晕了过去。 陆卓看了看晕在自己身下的少年，又看了看四周被血染成红色的战场，许久才挠了挠头，略有些歉意地咧嘴自语道：“抱歉！我不该开这种玩笑。” 他向死在这战场上的冤魂道歉，也向他怀中的少年道歉。 北蛮人沿路向战场上的大郑士兵补刀，陆卓背着少年一路寻来，也没再寻见第二个活人。昼夜奔波，终是一场空空。陆卓怅然地背着少年躲到了虎牢关一处山崖下的山洞中。 此处是他从前在虎牢关和燕州城探听消息时，偶然发现的山洞，因地势隐秘不易被人发现，便被他当做了一处躲藏之地，日常往来虎牢关和塞北之时，便会在此处休息，因此也备了一些伤药和粮食在此应急，却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陆卓将少年人放到石床上，粗略地为他裹了伤，便沉默地靠坐在一旁的石壁上看着少年。 他终究没有救下塞北军，也没有救下穆元帅。 山洞静默着，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洞外露水滑落叶尖的声音，陆卓盯了昏迷的少年许久，方才开口问道。 “我能救下你吗？” ‘滴答’又是一滴露水滑过叶尖，跌落在少年的脸庞上，像是一滴泪水从他颊边滑落。 陆卓愣了片刻，方才伸手替少年拭去那道水痕。 少年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摆在他脑袋边上的被折成两截的银枪。少年挣扎起身，将银枪拿起抱在怀中，才看到火堆旁坐着的人。 少年忙举起被折断的银枪，将枪尖那一头对准那人。 火堆的光亮足以让他认出那人是谁。 陆卓坐在火堆旁向他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拿着枪再扑我一回。” “你不是北蛮人。” 怒气过去，少年的理智也渐渐清醒过来，北蛮人向来是自称夏人，哪会自己称自己是蛮人。 何况此人若有恶意，在少年昏迷时便可杀了他，何必费心为他裹伤？ 少年瞥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绷带：“你究竟是何人？” 少年看向陆卓的眼神中透出审视的光，枪尖仍对着陆卓，显然即便来人并无恶意，也不足以让他放下戒备之心。 这一战塞北军伤亡惨重，他遭逢大变遇到生人，会有这般警惕之心，陆卓也不觉得奇怪。 陆卓叹息一声，把拨弄火堆的木棍往火堆里一扔，转头向少年如实相告。 “在下塞北客。” “塞北客？”少年闻言皱起眉头，“你就是传闻中在塞北行侠仗义的那位大侠？传闻那位大侠确实面容古怪，却没想到……” 少年上下打量了陆卓几眼，最后视线停在陆卓脸上，嘴上虽然没继续说下去，但眼神已经帮他把一切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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