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被太子控制,岂不是随时会有危险。” 兰贵妃目光幽深,“忱儿,除你自己,不必管任何人。” 段景忱并没有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兰贵妃也没有对他解释,继续道:“太子今日未能得手,还会继续派人取你性命,你跟棠儿走,让他带你去安全处,静待几日,待晏林军集结完毕,该做的事,便不必再等了。” “那母妃呢?太子要杀我,会放过你么?” “只要你父皇还活着,太子就暂时不会动我。” “可万一……” “没有万一,忱儿,母妃在宫里等你。” “母妃。”段景忱问:“你是不是早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这些年,她表面不问世事,却暗中布下棋局,一步步瓦解太子势力,直到今日。 为何小棠一个伶人敢在皇城脚下肆无忌惮、惹祸杀人,是因为宫里有人保他,而那些看似意外被他杀害或因他受牵连的人,细想起来,每一个都跟太子有关。 贵妃淡然一笑,“忱儿,这天下,本就该是你的。”说完,她再不耽搁时间,看向一旁的人,“此处不宜久留,带王爷走。” “是。”他错开段景忱的双眼,“王爷,走吧。” 二人驾马车离去。 一路疾驰,他在前头驾车,段景程独自坐在车里。 他的身份,段景忱早晚要知道的。 他只是没有与他明说,又不是为了加害他,着实没什么好心虚的。 此刻却不知为何,他竟是连回头说句话都觉得不自然。 方才并肩作战时,段景忱帮他挡了身后偷袭的人,不知手臂那伤是不是那时候留的。 马车颠簸,他侧目询问:“王爷伤得重么?” 无人应答。 他叹口气,又道:“忍一忍,到了地方我给王爷上药。” 还是没有回应。 不说话就是生气,他太了解段景忱性子了。 若是从前,撒娇耍赖就能蒙混过关,如今坦白了身份,他倒不知道怎么哄了。 先赶路吧。 车行良久,停于一深山中,这处相比观云谷更为险要,参天古木高耸,野兽哀嚎回荡,他跳下马车,打开车门,“王爷,到了。” 段景忱面上蒙着一层霜,寒潭般的目光直白看着他。 他无意识又将双眼错开了。 下了车,眼前是山林中一处屋宅,看上去许久没人住了。 “有些简陋,王爷将就几日。” 段景忱没说话,冷着脸随他进去了。 进门后,点上灯,他道:“等我一下,我去拿创药。” 才一转身,便被人猛地拉扯回来,狠狠按在了桌上。 手臂还流着血,段景忱却全然不顾,喉咙滑动,威胁他道:“你若是敢说什么是因母妃才靠近我这种混账话,我饶不了你。” 油灯明暗摇晃,映着墙壁上一双人影。 七日未见了,段景忱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愠怒的目光下,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思念。 以及,害怕。 害怕他开口要说,这么久以来,都是因为母妃的命令,他才会接近他。 害怕他说,跟自己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方便保护他,入戏而已。 但他并没有说这样的话。 澄澈双眸看着段景忱,眼波流转,灼灼其华,片刻,伸出手,主动抱住了他。 那一身才沾染了杀戮的骨头,在段景忱怀中又变得酥软。 “忱哥哥。”一声,叫得似水温柔。 段景忱瞬间怔神,而后僵硬脊背终于放松,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紧张他情意非真,竟紧张到这种程度。 气息粗重,段景忱将脸埋在他颈侧,上瘾一般感受他的气息。 真心在此处,不必宣之于口。 为何要怀疑他。 “还在流血呢,先上药吧。”他跟段景忱商量道。 万般不舍,段景忱松开了手。 他起身去一旁取来创药,又道:“去床上吧,舒服一些。” 舒服一些,却也没舒服多少,这木床又窄又硬,跟王府云泥之别。 段景忱却并没有挑剔。 二人相对而坐,他小心掀开段景忱的袖口,还好,伤得不深。 他将药粉撒上去,然后低下头,轻柔呼气替他缓解痛楚,再用布条包扎好,道:“伤处不能沾水,这几日就不要沐浴了,等我一下。” 他起身出去,找了块巾帕透湿,回到床边道:“我替王爷擦擦灰尘。” 不知是因为好几日没见了,还是因为这屋子是他长大的地方,觉得禁忌,亦或是因为坦白了身份,一时还不自然,总之,他伸手给段景忱宽衣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些羞耻。 暗暗调整好呼吸,他解开段景忱衣带,袒露他胸膛,又触碰到他的身体,发现他也在发烫。 微凉的巾帕在肌肤上游走,若即若离感受着那指尖温度,段景忱垂眸看着他,浑身血液都在翻涌。 “为何不早跟我说?” 你是母妃的人,所有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他低头给他擦拭着身子,淡淡道:“你是宣王殿下,阴暗处的血污,不能沾染到你身上。” 他是宣王殿下,所以要清白一身。 所以灾祸和罪孽,都要负在他身上。 段景忱唇面干涩,心头涌动起一阵酸楚,说不出话来。 而眼前的人面色从容,似乎觉得一切本就该是这样。 绕过伤口,他替段景忱擦完上身,又半跪到床下替他脱鞋袜。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私心。”他动作不疾不徐,语气也是慢慢的:“我不想王爷只当我是一把有用的刀,我想让你喜欢我。” 鞋袜脱下,他继续动作,散开段景忱的裤带,紧接着便看见那处欲念明晃晃立在眼前。 还没做什么,怎么这样了。 他有些无从下手,抬头看一眼,对上了段景忱满目的灼热。 轻叹一声,他尽量无视那处,替他把下身擦完。 而后站起来,去熄了桌上的灯。 房中陷入一片黑暗,他没有立刻回来,隔着距离,在夜色中问:“忱哥哥,你是不是想我了。”
第32章 皎洁月色透过窗棂,洒落在温热的身子上。 才杀了那么多人,他手上还染着血腥,段景忱却在这杀伐堆砌的温柔乡里痴醉沉沦。 简陋床榻上,他分开双腿跨坐在段景忱身上,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若即若离地亲吻他。 段景忱呼出的气息灼热烫人,夜色中仰头望着他,心跳声狂乱撞击着胸膛,听见他腻人的撒娇声:“忱哥哥,抱抱我啊。” 再难隐忍,段景忱掐着他的腰,翻身把他压在了床上。 动作比往常亲热时温柔了千百倍,亲他碰他皆是万分小心,喑哑问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要经历什么样的炼狱,才能把一个人训练成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喘息声微微颤抖,段景忱剥开他的衣衫,缱绻缠绵,珍重占有,又问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让你受尽苦难的人。 他舒展在段景忱怀中,闭着双眼沉溺于爱意的包裹,浅笑不答。 王爷心疼他了吗。 幼时,他为了一口果腹的吃食,被带到这暗无天日的万仞山,从此,他的人生再无安稳,只剩厮杀。 什么算苦呢,是眼睁睁看着那些还不知姓名的同伴被野兽咬死,他想救却自身难保;是身受重伤时被遗弃在冰冷的深谷,漫天星辰吞噬他的残躯,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还是无穷无尽的长夜,天地之间只余他孤身一人,他怎么盼也盼不到一个安稳的天明。 贵妃娘娘,他怨恨过,恨她为什么要把他带进这样的水深火热。 可他恨不起来她,因为那是他一生中遇见的,唯一看得见摸得着,可以幻想成母亲的人。 她会在他表现满意的时候来山中看他,亲自教他诗书,给他带好吃的糕点,带他从来没见过的稀罕玩物。 还会给他讲忱哥哥。 忱哥哥近日做了什么,在诗会上夺魁,在太液池骑射,棠儿喜不喜欢忱哥哥?要努力成为很厉害的人,才能去身边保护忱哥哥。 所以,怎么会不喜欢呢,那是他自小到大所有见闻中最美好的存在,是他奄奄一息时撑着活下去的信仰。 为宣王殿下活着,已经融入骨血,成为了信条,他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呢。 可这些,便不说了吧。 “那王爷呢?”汗液满身,他在起伏中反问段景忱:“为何喜欢我?” 为何喜欢。 喜欢一个人,能够讲得出为何吗。 他笑声荡人心神,段景忱回答不出,他便主动问:“是不是因为,棠儿长得好看……” 段景忱眷恋地亲吻他,顺着他的话语说:“好看。” “还因为,棠儿聪明……” “嗯,好聪明。” “还会缠人……” “是,缠人。” “还……” “小棠。”段景忱忽然抱起他,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上。 这样就实在有些深了,他难耐地叫了一声,抵住了段景忱胸膛。 见他面色倏而严肃了几分,对他道:“我送你走,你听话好不好?” 七日前那封信,他不是一时冲动给他留的,谋权篡位不是儿戏,仅凭着一腔孤勇夺不了天下。 如今他手中虽有晏林军的兵符,可剩余将士全数集结也不过数千人,就算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高手,也难与宫中几万禁军抗衡,这一仗九死一生,没有后路。 他垂下眼角,委屈地问:“又赶我走吗?” 段景忱轻抚他的头,“我不想你陪我送死。” “娶我。” 段景忱一怔,“你说什么?” “你之前说过娶我的,反悔了吗?” 深幽的眼底开始涌动,段景忱胸膛起伏愈发重,回答他说:“不反悔。” “那成婚吧,我们成婚,做了夫妻,就要生死与共。” “小棠……” 一夜春恩抚平了内心动荡,第二日,段景忱醒来时身旁的人已经先起床了,屋外有叮叮当当的声响,袅袅炊烟在万仞山的肃杀之中显得温馨异常。 好久没有自己生火做过饭了,他实在有些生疏,忙活一早上才把火点起来,脸蛋上蹭着灰,笑起来傻兮兮的,看见段景忱起来了,笑着对他道:“等我一下,马上做好。” 食材是他早上去山中猎的野鸡,得熬上一个时辰这鸡汤的味道才足够鲜美,还要再等一会,他怕段景忱等得着急,过来跟他说话:“昨晚睡得好吗?那床是不是太硬了?” 段景忱伸手帮他擦去脸上的浮灰,望着周身简陋的陈设,只觉得这样的平淡日子才是世间至味。
38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