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不小,还他娘是个懦夫!三殿下又怎样,潜王又怎么,废物,耗子胆,只会张嘴乱吼的疯子!” 画良之骂到这,都还觉得不够。 再一想因为这人自己受了多大活罪啊,又是被扯衣服当小官猥亵,又是被逼往自己肚子上捅刀,再到劈头盖脸被骂贱种,还要拿砚台砸! 便是气不打一出来,干脆直接薅起瘫靠地上的桂弘衣领子,往上狠拽—— 怎奈力气小,桂弘又生得那么大一个,而自己腹部带伤,头还被砸得晕,一下没把他扽起来,倒将自己拌摔在桂弘身上。 “我操……!” 谢宁不知当不当扶,刚要夺剑的手还悬在空中,无可奈何地收手抓起自己脑袋,原地哭丧叫唤着: “哎呦我的老天爷诶……大人,您别骂了,别跟疯着的王爷一般见识了,这不好,三殿下好歹也是王爷,您快起——” “怎不说你!老阉人,有病治病,犯病吃药!就让你家王爷这么疯着吗!疯了就绑着?拴狗呐!受着刑伤还让他喝这么多酒,醉成这样,不疯才怪咯!老子今天要是真让他一砚台砸死,成鬼第一个拉你下地府!” 画良之一时半会站不起来,桂弘骂够了,就扯个嗓子骂老宦官。 他那一双美人眼瞪得谢宁浑身发毛,老内侍是没想到传言面容可憎的画大人,面具下头藏的竟是这样一个旷世美人,过目难忘! 漂亮到让他都心觉不到,自己是在被骂。 当然画良之骂得认真,也就没注意到身子底下瞳光涣散的桂弘忽然串个激灵,似是恍然回了神,也便赫然看见个美男子趴在自己身上。 谢宁刚想跪地道歉,错眼一瞬,惊见桂弘瞳仁重新剧缩成点,又没东西再拴着他—— 大喊一声:“画大人小心啊!” 未等画良之来得及抽身,便觉得肩膀一阵钻心的刺痛! “靠!”竟是桂弘张开血喷大嘴,吭哧一口,狠狠咬在画良之肩上! 肩头顿时鲜血四溢,画良之疼得两眼发昏,魂飞魄散往出挣,扯的时候甚至觉得真被他咬了一大口肉下来! 桂弘咬得是个吃奶的劲儿,嘴被护卫们掰着卸下来的时候,还满目贪婪,饕餮似的舔舐起嘴角残血,露出个极其恐怖的讪笑! 画良之半个肩膀都被血染通红,那两排牙印实打实陷进肉里去,蜇拉拉的疼,这位护卫指挥使大人完全一副见鬼模样,尖叫道: “你他娘真的咬人啊!!!狗啊!” 桂弘把嘴角咧得渗人巨大,无声地龇牙嗤笑,两排皓齿全是血色。 谢宁见状真的不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画良之就往外走。 老宦官身上力气还不小,真就能把这位体瘦单薄的武将大人给强行拖拉走。 “大人呐,求您了,快走吧!这回是咬,下回巴不得就要真嚼着吃了呀!” 画良之疼得脸全扭在一块儿,还没忘出门见人之前,拾回他那假面扣在脸上。 肩膀疼得厉害,光举手戴面具一个动作都举了半天。 “我说,谢公公,他咬人这传闻,还真他娘是真的!” 画良之就算戴了面具,估计受惊不浅,一时半会那嘴还是放不干净。 “哎哟哟,画大人,您可差点把老奴所剩不多的寿命都给吓没了!说了您不信,还非得亲自试试!” 谢宁瘸着腿,要紧着倒腾才能跟上画良之的步子。 老头怨着个嗓子说话,经历这一事,好像脸上褶子又多了好几道。 “等等……那该不会,连他吃人的传闻也是真的了?!” 画良之猛地顿了步子惊呼出声,谢宁跟在后头,险些撞他背上。 “哎呦……哎,哎?这……” 老头彷徨几分,晃了神似的,打了马虎眼过去道: “吃人一事是不是真,这,老奴空口无凭,有什么用。大人您要不等下次再惹了他试试,不就知道了。” “别吧。”画良之怕了: “罢,我还是去整整这府内精兵,做些正事去为妙。”
第15章 醉夜 这番吵闹一过,画良之便成了个漏气的牛皮鼓。 他认定了第二天潜王会找他来算帐,搞得一整晚心神不宁,夜不能寐,人也不年轻了,黑眼圈都快掉到嘴上。 画良之头上缠着绷带,有气无力蹲在指挥台上,瞧着皇上分给潜王府这二百五十烂兵—— 一个个要么体胖腰肥,绕场跑三圈就瘫,要么就是瘦骨如柴,枪提不动,看着就闹心。 还偏偏是整好二百五十个兵,跟骂人似的,这数说出去,都得讨市井人笑话。 老皇帝多半是故意的。 画良之闹心得要命,桂弘不来召他,他就觉得是刻意被人搁房檐上把心吊着,上不去下不来,悬着难受。 “我说。” 画良之拿小旗指着个干瘦肌黑,头发糙乱的小兵,他看那兵试图从武器架上往外拔大刀,努力老半天,累得四肢发抖,刀都还插在那里,纹丝不动。 眼看别人都已经开始操练,他连个刀都还没拔出来,小兵急得眼里含泪不说,旁边人还哧哧偷笑。 “死心眼呢?你选那个搁我也挥不起来,怎还就杠上了。偏要拔出来啊?拔出来砸死自己怎么整,二百五十个兵成二百四十九,数听着倒也舒服,得,拔吧。” 小瘦兵听了可是个委屈,悻悻收了手,竟开始抹泪儿。 “大人……是小的蠢,小的无能,能别嫌弃小的,赶小的走吗,小的会努力,努……” “啧。” 画良之心情不好,但又不能平白把气撒自己兵身上,那不是个首领该有的素养。 他拿小旗啪啪敲了几下指挥台的栏杆,说: “哭什么啊,谁要撵你走了?我一共就这么二百五十个兵,可舍不得。努力,咱也得朝自己行得通的路上努力,你就生了这么个弱小身子,想拔大刀不是不行,不就是打起仗来别人都冲到家门口了,你还在努力拔刀呢嘛。” 小兵在台下仰着个头,眼泪汪汪瞅着画良之,带着哭腔道: “还望大人指点……诶!!!” 小兵话都没完,就见画良之搁指挥台上,抽手甩了根软枪出来。 镖头隔着老远,如风急急擦面而过,“汀”地一声绕在把鹿角钩上,巧劲一拽,那钩便当啷一声,落到小兵面前! “拾起来吧,这个总归拿得动。” 画良之再把七煞伐杜甩盘回腰上,余光瞥着看了眼那些在操练的兵。 很明显,就这么简单一个花哨招式,大家伙看画良之的眼神都变了。 画良之早就习以为常,每次去个新地方,或是接管一批新护卫,他一个看着瘦得像姑娘似的头领,在一帮糙汉中间,准没几个服气的。 全都在背后嚼舌根,说他定是与什么大人有苟且关系。 谣言起得厉害,也能离谱得比禁书都吓人。 画良之早就明白这个人言可畏,百口难辩的道理,多说无用,武力解决。 小兵看得眼睛都直了,盯起地上鹿角钩半天,到底破涕为笑地捡了起来,拿手上掂了掂,眉开眼笑道:“多谢大人!” 画良之负手而立,端得是个首领作风,问: “你叫什么名字。” “嘿嘿,小的柴东西,大人叫小的东西就成!” “呵,还真是个东西。”画良之没绷住,笑了出来。 “多大了?” “回大人,十六!当家了!” 柴东西笑得开心,根本就还是个孩子样。 - 到了第三天,还是个风平浪静,万事安宁。 桂弘自那以后,再就没唤过他。 画良之在王府里头窝得闹心,闲来无事,自己策马跑去了皇城里头,找人喝酒。 季春风风尘仆仆策马停在酒庄门口的时候,禁卫一帮兄弟坐在二层雅间里,全都听得见他那匹烈马甩鼻子的声,店外停马的小二拉都拉不住。 “画良之,你那脑袋怎么了!” 季春风才从操场下来,官服来不及脱是一回事,度厄那么长一柄枪也被他攥在手里。 酒庄掌柜还以为自己犯了事,季春风前脚刚踏进来,人就已经跪在他脚底下了。 “不是,哥们儿,别再拎着你那枪出来吓人了行吗。”秦昌浩杯酒下肚,爽快直言。 画良之摸摸脑袋,说: “叫驴踢了。” “潜王府还养驴?”季春风错愕惊呼: “那疯子派你去养驴了?不至于吧,你可是陛下钦派的指挥使,谅疯狗胆子再大,也不能违抗皇命啊!咱堂堂翊卫大人,去给他看院护卫都是大材小用,他敢……敢这么对你!” 季春风义愤填膺,气得打转,可劲往椅子上一坐,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忿忿不平道: “不行,良之,咱不能叫你受这委屈。你等着,待我回去就参他一本!” “诶别!”画良之知道季春风人好打抱不平,赶紧止了他这冲动,道: “养驴不至于,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别问了。” 项穆清抱怀在旁边观望了半天,才眯起双好看的桃花眼,笑道: “良之,挨欺负了吧。伺候个疯子,难为你。” 画良之不愿意聊这些,马马虎虎应付道:“就是架子上东西掉下来砸了脑袋,我没事,倒是王爷……” “疯子怎么了?”一群大男人八卦得很,连提问都是一齐。 画良之借着些许酒气,悄声说: “……我给了他一巴掌。” “啊?!” 季春风坐不住了,椅子还没热乎,人先跳了起来。 “你打他?画良之,你几个脑袋啊你!” 詹勃业这会儿拎了两大坛酒重重砸在桌子上,过来的时候,正听了个清楚,前仰后合哈哈狂笑,道: “小之之,出息了啊?王爷你都敢打!” “是他疯,骂我骂得厉害,什么难听的词都能敲在脑袋上!我那不是一时忍不过……算了,要杀要剐随他,反正是我画良之欠他的。” 画良之说这话的时候惆怅得很,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得到他什么表情。 不过得亏自己一直是以面具示人,前日被疯牛踹一脸鼻青脸肿都还没消透,叫这几个弟兄看了,嘲笑是一说,他们还真就能联名把潜王参得体无完肤。 “笑话,就你?你能欠他个什么东西,家徒四壁的守财奴,王爷眼都入不进去,还欠他?” 詹勃业调侃冷嘲,他说这话也是关心,怎么到了耳朵里听着就是惹人窝火。画良之只叹一口气,道: “不瞒各位,我……还真就欠他一条命。” 项穆清漠然从椅子上座直,没说话,目向酒盏,却是意味深长一挑眉。 “潜王十岁那年,我们的住所,起过一场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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